詩經離我們有多遠?
詩經離我們幷不遠。
有段時間未讀詩了。2016年5月28日,帶著對《詩經》的一份持之以恆的喜愛,參加了銀川日報社在銀川市圖書館舉行的「詩經離我們幷不遠」開卷讀書沙龍活動。主講是寧夏大學人文學院楊勝利老師。楊老師不僅古典文學講得好,而且是健美和自由騎行愛好者,據說幾乎騎遍了中國所有鄉村路。
(此圖片來自寧夏在線記者)
參加活動的很多人都是楊教授的學生,上至80歲的耄耋(mào dié)老人,下至18歲的青蔥學生。其中有一位叫羅翠香的老人,20年前在老年大學聽過楊老師的課。至此,只要是楊老師的課,她就一節不落。這次她聽說有楊老師的詩經講座,年屆78歲的她因之前出過車禍,腿不太好,所以早早出門,8:30就趕到了圖書館等待,比開講時間提前了一個小時。
(此圖片來自寧夏在線記者)
看到這樣的畫面
我非常感動
同時也在想
等我80歲的時候
還會有這樣的讀書學習熱情嗎
還能以詩經情懷去面對生活嗎
楊老師的鐵桿粉絲很多,而我是首次聽楊老師講課。面對不同年齡和知識層次的書友,在2個小時內講好《詩經》,實屬不易,考驗老師的功力和水平。
一開講,就聽見此起彼伏的相機和手機拍照的聲音。因之大家互相的幹擾,幾分鐘後才慢慢進入楊老師的詩經情境。而我,回到家後又回放了兩遍錄音,才真正覺出楊老師講課的「好」來。
楊老師首先從時間維度上講,《詩經》離我們很遙遠,有2500多年歷史了;從思想維度上講,我們離《詩經》很遠,是因為如今人們已失去了詩經情懷。現在開展諸多的讀經活動,就是想找回當年那種書香彌漫、溫文而雅的詩經情懷。隨後,楊老師以《論語》名句切入,以《關雎》為例,分享了《詩經》的人文意義以及如何去閱讀和理解詩經。
楊老師引用《禮記·經解》篇記錄的孔子名句「溫柔敦厚,詩教也」指出,溫柔敦厚是《詩經》的核心,溫柔敦厚是詩經情懷。《詩經》是在溫柔敦厚的語境下進行的情感表達,正是這種溫柔敦厚的語境,讓古人養成了溫柔敦厚的性格。今天讀《詩經》,是為了使我們從繁雜的生活中超拔出來。對傳統文化的繼承,是為了讓現在的人重拾古時優秀的品質,而常讀詩便可以滋養心靈、讓人變得溫柔敦厚。詩教就是要我們做溫柔敦厚的君子、淑女,以正直、樸素、溫和、不忌刻的方式來處理國與國之間、社會成員之間的關係,以達到整個社會的和諧。
《論語·陽貨第十七》中,孔子以「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之言,對弟子講述了讀《詩經》的作用,即「弟子們,為什麼不研讀《詩經》?讀《詩經》,可以溫柔地表達自己的情感,觀得失,陶冶合群性情,抒暢個人的憂怨。近可以侍奉父母,遠可以事奉君主;還可以知道很多鳥獸草木的名稱。」
《論語·季氏第十六》中,孔子以「不學詩,無以言」給兒子講述了學習《詩經》的價值意義。
陳亢問於伯魚曰:「子亦有異聞乎?」
對曰:「未也。嘗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詩》乎?」
對曰:「未也。」
「不學詩,無以言。」鯉退而學詩。
他日,又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禮乎?」
對曰:「未也。」
「不學禮,無以立。」鯉退而學禮,聞斯二者。
陳亢退而喜曰:「問一得三。聞詩,聞禮,又聞君子之遠其子也。」
陳亢問伯魚(孔子的兒子孔鯉):「你在孔子老師那裡聽到過什麼特別的教誨嗎?」
伯魚回答說:「沒有呀。有一次他獨自站在堂上,我快步從庭裡走過,他問學《詩》了嗎?我回答說沒有。他說,不學詩,就不懂得怎麼說話。我回去後就學《詩》。
「又有一天,他又獨自站在堂上,我快步從庭裡走過,他問學禮了嗎?我回答說沒有。他說,不學禮,就不懂得怎樣立身。我回去後就學禮。我就聽到過這兩件事。」
陳亢回去高興地說:「我提一個問題,得三方面的收穫,聽了關於《詩》的道理,聽了關於禮的道理,又聽了君子不偏愛自己兒子的道理。」
楊老師對「不學詩,無以言」的解讀是,不學詩,就不會藝術地說話,就不能掌控自己的情緒、改變別人的情緒。我們要通過讀詩學詩,藝術地說話,達到與溝通交流者的情緒共鳴,從而最終實現溝通目標,讓其為自己而改變。
《論語·泰伯第八》中,孔子以「興於詩,立於禮,成于樂。」之言,對理想人生作了描述,也講述了學詩的重要性。古代的詩包括文學、藝術、哲學、宗教等等,古代的禮包括哲學的思想與科學的精神。此句意為,人的修養境界興起於以詩言志,成熟自立於以禮治身,成功於凱旋奏樂。也就是真正的人生修養從《詩經》開始,既服從內心,又符合社會規範,最後就能達到理想境界。
《論語·為政第二》中,孔子評價《詩經》最有名的一句話:「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而「思無邪」出自《詩經·魯頌·駉》,原句:「思無邪思,馬斯徂。」意思是,(魯君有)正確的想法,養出的馬兒能跑很遠。
《論語·八佾第三》中,孔子評價《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 意思是,《關雎》這首詩,快樂卻不是沒有節制,悲哀卻不至於過於悲傷。
由此可見,《詩經》能夠穿越時空、流傳至今,幷居《五經》之首,是因其思想純正,傳遞的都是真善美的正能量,弘揚的是溫柔敦厚的情懷。
關於詩的作用論述還有很多,如南朝文學理論家劉勰在《文心雕龍·明詩》雲:「詩者,持也,持人性情。」又如近代詩人、文論家王闓運在《湘綺樓論詩文體法》中曾說:「詩,承也,持也;承人心性而持之,以風上化下,使感於無形,動於自然。」
我最認同的還是「溫柔敦厚,詩教也」。在這句話裡,我找到了辜鴻銘先生《中國人的精神》中關於「溫順論」的本源。辜鴻銘先生認為:
在古老的中國式人性中最先打動你的一點是,真正的中國人從不野蠻、不殘忍,也不兇惡,就是溫順。
中國人的「溫順」,不是傷心而柔弱的人的那種溫順,而是不猛烈、不苛刻、不粗野或暴虐,從容、冷靜、練達,沒有任何刺激你的東西。
沙龍活動互動環節,書友們或以朗誦或以交流體會等形式,分享了自己讀學《詩經》的感悟。對於書友的提問和分享,楊老師逐一作了解答和回應。
我結合自己學習辜鴻銘先生的「溫順論」以及《論語》關於學詩論述的一些體會,也與在場的書友作了分享,並得到了楊老師「高度共鳴」的首肯。
同時,楊老師又升華了我的認識,再次道破了學習《詩經》的玄機:人為什麼要溫順、溫柔敦厚?因為,溫柔敦厚,是文明之道,是一種人文精神,是一種態度情懷。我們要通過學詩,去做溫柔敦厚的君子,以溫柔敦厚的態度待人,以溫柔敦厚的情懷面對生活,從而實現人與人之間、國與國之間的和諧。
溫柔敦厚,詩經情懷。
《詩經》是所有美好事物的緣起。
當「溫柔敦厚」在心裡烙下印跡之時,我對美好有了自己的理解:
內心湧動善念的那一刻,平靜、溫暖而美好。
於是,我把「美好的人,讀美好的書;讀美好的書,過美好的生活」這句話,送給了參加《詩經》學習的所有書友。
這句話的前半句,來自一位五年前送我堅版繁體字《詩經》的朋友。
而這位朋友正是一位溫柔敦厚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