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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光的「潔白如雪」
遊宇明
去河南光山,有個地方必看,那就是司馬府。司馬府即司馬光之父司馬池作光山縣令時的官衙,也是司馬光的出生地。「司馬光」一名中的「光」字即來源於光山。司馬府面積不過一兩畝,在中國眾多的古建築裡毫不起眼,其建築形制也無任何出類拔萃之處。遊客紛至沓來,只為了一個目的:緬懷那位已經逝去900多年的先哲。
作為歷史上最傑出的史學家之一,司馬光的驚世才華不得不讓人欽敬。在政壇失意、退居洛陽時期,他以十數年之功,主持編撰了294卷近400萬字的《資治通鑑》,這是中國歷史上第一部編年體史書,上起戰國之初韓、趙、魏三家分晉,下迄五代末年趙匡胤滅周以前,共一千三百六十二年。此書以年代為經,史實為緯,將重要歷史事件的前因後果交代得清清楚楚,其呈示出的史識亦極富見地。歷代學者胡省三、王應麟、王鳴盛、梁啓超都對它作出了極高評價,有人甚至說:「至今卒未有能逾之者」。此外,司馬光還寫有《翰林詩草》《注古文學經》《易說》《注太玄經》《注揚子》《書儀》《遊山行記》《續詩治》《醫問》《涑水紀聞》《類篇》《司馬文正公集》等大批著作,這在那個毛筆書寫的時代,其難度可以想見。
除了學問淵博,司馬光對個人操守的重視也達到了讓人仰望的程度。這位出生於河南光山、做過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宰相)的北宋官員說過這樣一句話:「吾無過人者,但生平行為,無不可對人言耳」,這句話雖是自述心跡,卻足以讓當時和後來一些人汗顏。
司馬光生活儉樸、清廉自守。入仕40餘載,無論是做外官還是做京官,也不管職位發生怎樣的變化,他都堅持布衣素食。他在教育養子時言:「吾性不喜華靡」,在致朋友的信裡說:自己「食不敢常有肉,衣不敢有純帛」。除了正常薪俸,他一生不取任何非分之財。仁宗皇帝見司馬光過得特別清苦,臨終時留下遺詔,要重賞一批對國家做出了重要貢獻、又德高望重的大臣,司馬光亦在名單中。得知消息,司馬光第一時間上書,中心意思是民生艱難,自己不願受賞。一連數次,未獲批准。朝廷的賞賜發下來之後,司馬光將其分成兩半,一半給自己所在的衙門,以彌補辦公經費之不足;一半贈予貧困親友,以示內心的悲憫,自己依然不受分毫。1084年,妻子逝世,司馬光無錢置棺安葬夫人,只好典當家中僅有的三頃薄田。兩年後,他自己逝世,留給養子的唯有《役書》一卷。司馬光做這一切自自然然,沒有任何作秀的成分。人是長著眼睛的,司馬光的為人得到了朝野的共同敬重。蘇軾《司馬溫公神道碑》載:司馬光上山時,送葬百姓「哭公甚哀,如哭其私親。四方來會葬者,蓋數萬人」。朝廷亦追贈他太師、溫國公,諡號文正。
世間事最難者,莫過於「誠信」。司馬光一生以誠為本,從未動搖。晚年時,司馬光生活非常拮据,為貼補家用,決定賣掉家中一匹性情溫順、幹活從不惜力的良馬。正當老僕準備牽牛入市時,司馬光叮囑道:「咱家這匹馬平時挺好,就是夏天容易生肺病,你一定要提前告訴買馬的人。」老僕覺得純屬多此一舉,這匹馬目前非常健康,別人根本不知道它夏天會生病,提前說了,還能賣到好價錢嗎?他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司馬光。司馬光回答:「賣馬事小,誠信事大,豈能因貪利而損名?」有主人如此,老僕自當成全其心願,到市場裡真的那樣說了,沒想到大家非但沒有輕看這匹馬,還紛紛稱讚司馬大人的高風亮節。
有人說:封建官場是個染缸,一個人不管怎樣清白,進去了,往往會黑著出來,司馬光卻能出染缸而不黑,始終保持自己的純淨,他入仕數十年,襟懷坦蕩,從不以私害公。宋神宗時代,王安石強力推行新法,司馬光因為擔心改革會給國家帶來災難,公開反對變法,他還三次寫信給王安石,勸說他不要「用心太過,自信太厚」。但那時的王安石意氣風發、信心滿滿,加上皇帝對新法大力支持,司馬光只好避居洛陽,去編《資治通鑑》,以示不問朝事。有人私下勸司馬光上奏彈劾王安石,司馬光毫不猶豫地予以拒絕,他說:王安石沒有任何私利,我為什麼要這樣做?他後來解釋過自己的心態:「光與介甫,趣向雖殊,大歸則同」。意思是我們的政見雖然南轅北轍,但希望這個國家強大、希望民眾生活幸福的宗旨則是一致的。
歲月可能衝刷掉無數輕飄的東西,卻一定會留存潔白如雪的美好。
(《不為繁華易素心:民國文人風骨》,遊宇明著,浙江大學出版社2020年10月第13次印刷,定價48元,噹噹、京東、淘寶、新華文軒等大型網上書城和全國各地新華書店均有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