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堂藏戰國時期
楚系三合式官璽的釋讀及其它
孫家潭
孫家潭,1948年生於天津。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就職內蒙古,1982年任察右前旗文物管理所長。先後參與「固爾班公社遼代契丹女屍發掘」「元代集寧路遺址考察與保護」,1983年本人發現「新風公社廟溝子新石器聚落遺址」並參與發掘,此遺址被評定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孫家潭別署慶堂,現為西泠印社理事、中國藝術院篆刻院研究員、天津文史館員、天津印社社長。多年從事古代璽印、古硯收藏。出版有個人藏品、作品專輯。
日前收藏到一方戰國時期楚國青銅官璽,形制屬於三合式,此類形制官璽所見稀少,僅以實物與其相關簡略談一點個人看法。
(一)楚國三合式官璽此璽為三合式,原為三件拼合作圓柱形,已缺失二件,現僅存其中之一,見下圖。
(1)不同位置實物照片
(1-1)泥模圖片「士」 「信」上圖(1)為實物印,(1-1)泥模圖片,印面因不平整無法鈐印。此璽印面作白文,印文釋讀疑為「士」,旋轉位置後或為「信」字(」亻」大篆偏旁近似「千」字形)。此璽印面呈扇形,弧線兩端寬2.2、直線一端寬1.5、鈕柄高6.2釐米,質料青銅。以測量計算,原印面直徑在3.0釐米左右。印面後端向內收並延伸為長柄形印鈕(同為扇形),印鈕側面寬度為0.6釐米,末端稍粗。在印鈕外側中間部位有預留一穿孔,在內側平面上,分別見有柳葉形榫卯,一側為一個凸形榫,另一側為二個凹形卯,榫卯是與另外兩件印(遺失)對應時嵌入定位。觀察此璽印面、印體、穿孔及榫卯等結構均為一次性鑄造完成。下面介紹幾方同時代同類型官璽類比。
(2)三合式官璽「陵囗矦叄璽」圖片上圖(2)為上海博物館藏同時代楚國三合式官璽「陵囗矦叄璽」(圖、釋文均由孫尉祖提供),印文五字順序,由左上第一塊扇形印面釋讀為「陵囗」兩字,下端第二塊為「矦叄」,順延至右上角第三塊為「璽」,印文五字以二、二、一分置在三塊印面中環繞一周,每塊印面中文字結構完整。此璽三合,其鈕式與數據不詳。
(3)三合式官璽「邞陵囗璽」圖片上圖(3)為湖南省博物館藏同時代楚國三合式官璽「邞陵囗璽」,此璽形制同前,印文四字豎排,由上至下,再由右側至左側,印文覆蓋印面並與「人」字形拼合對縫交織在一起,此璽文字與對縫重疊的做法與上海博物館一方完全不同。此璽趙超在《戰國時期拼合式璽印與其他》文章中,未提供具體數據。
(4)不同位置實物照品
(4-1)泥模圖片「(廠+交)鈢」上圖(4)為實物印,(4-1)為泥模,本人舊藏的一方同時代楚國二合式官璽,缺失半。印文兩字釋讀:「(廠+交)鈢」印面半圓形,直徑1.9、通高2.6釐米。青銅質。此為左半印,印體內側平面上見有雙凸形榫,頂端有垂直穿孔與外側聯通,原印對合後為圓柱形。印文豎排,上面一字形結構為「廠」與「交」相組合,下面一字為「鈢」(璽),印面中僅見左側偏旁「金」(半個字),另一半則在相對應的半印上。此璽印文排序近似於湖南省博物館一方。
以上列舉了三方同時代同類型楚國官璽實物,我們看到圖(2)上海博物館印例,印面五字分置在三塊扇形印面中,每塊印面上的印文結構均完整。而圖(3)、圖(4)兩例印面文字均豎排,雖然有三合與二合式之分,但印面印文的安排均未考慮拼合關係,有的文字恰好在拼合的對縫間,這種處理方式有別於上海博物館的一方。
從上,此類官璽印面印文的排布可分為兩類,前一類在獨立的每塊印面上觀察,印文均是完整結構,如上海博物館藏印;而後一類,印文安排不考慮印面拼合,在每塊單獨的印面中均出現了不完整的文字。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排序方式,是此類官璽印面的構成特徵。
(5)「信」資料圖片
上圖(5)為戰國時期璽印文字「信」,此字大篆書體,左右偏旁結構近似為「言」與「千」或「心」與「千」兩種組合。見高明著《古文字類編》。
依據以上對同類型實物璽印印面文字的觀察,並結合「信」字偏旁的結構特徵,對本文介紹的官璽試做如下解讀。如果參照上海博物館藏印,以一個完整字形解讀,筆者疑為「士」。如果參照湖南省博物館與本人藏品兩印印文排布方法,推斷印面為半個字,其構形近似於「千」同上圖(5)所示的「信」字的半個字形,故此解讀為「信」。觀察印面與泥模,在靠近中心點與邊角處似有筆畫,因磨泐而不能確定。此璽圓形印面,解讀是以旋轉不同位置作探討。
(二)其它
有關此類官璽的相關研究,資料中見李家浩在1984年2期《漢江考古》撰文《楚國官印考釋(四篇)》一文中指出:「必須由兩塊或三塊相合後才能鈐用。這是否如符節一樣具有合符節的作用呢?」周曉陸在2010(中華書局)《二十世紀出土璽印集成》序言中稱:「拼合印指由兩塊或兩塊以上的印拼合在一起使用,造成完整的印面效果。一般來說,待拼合的幾個印體上具有榫卯結構。……這種拼合印的作用與兵符相類,需要合併使用才能生效。」葉其峰著2006年(上海中華書局出版)《古璽印通論》門關官署用璽:「《周禮》記載先秦時期貨物通過門、關時,使用一種稱謂璽節的的實物以為憑,存世的璽節見有『大廄』、『邞陵鈢 』兩種。按璽節是界節、璽之間,並具有節、璽特點的器物。『』。
劉熙《釋名》中即指出:「印者,信也。」璽印自從出現之始,就標誌著持有者的權力與信用。上文關於此類璽印研究,專家分別提到了「符節」、「兵符」與「璽節」。王獻唐先生考證「原始之節,以竹一節為之,因名曰節,異世形體或更,名仍隨之。節剖為二,故凡以節稱,必有二數,而二節相對,必有符合之刻記形制,孟子若合符節,荀子儒效篇晻然若合符節。」我們觀察二合、三合式官璽形制,印鈕內側均有凹凸形榫卯相對嵌合,這一特徵近似於節,底面幾塊小印拼合併刻文,功能又同於印信,由此推斷,這類拼合式官璽獨特的形制是由節衍生出來,。
綜上所述,此類二合或三合式官璽因形制與結構的設定,其具備」印信分持,拼合鈐用」的獨特功效。換言之,只有將分別持有璽印的官吏召集在一起,不可缺一,才能共同行使權力。這種特殊的璽印形制與限定條件,起到了互監互控作用,其監管力度也必然更為科學與嚴密。古代璽印研究,都是隨著相關出土實物的新發現,是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之上,不斷更新我們的看法。
葉奇峰在《珍秦齋藏古璽印的學術價值》文中指出:「展品圖錄5號『藏室』是二合璽,此類印風雖非初見,但存世不多,絕對稱得上罕見。」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趙超在《戰國時期拼合式璽印與其他》文中指出:「迄今為止,我們所能見到的古代璽印中,屬於秦代以前的璽印僅有幾百枚。而具有獨特形制的拼合式璽印就更為罕見,現知不足10件。但這種璽印卻作為獨特的古代璽印形制類型,一直在有關古代璽印的論述中佔有一席之地。它作為古代璽印諸項功能中最重要的一種——權力授予標誌的代表,是值得我們予以足夠重視並單獨加以研究的。」。
2003年春非典猖獗之時,在甘肅天水古玩店曾遇到一方三合式官璽(圓形印面缺失二),遇到了,可是因故而沒有收藏到,頗感惋惜。2006年由鄭州幸遇本文介紹的二合式官璽(圓形印面缺失半),十五年後,奇緣再遇第三方(圓形印面缺失二),近二十年來此類官璽餘有三次邂逅而好事成雙,慶堂印緣殊勝。此璽曾先後與原故宮博物院研究員葉其峰、上海博物館孫尉祖、吉林大學吳振武及西泠印社徐暢諸先生勾通交流,開闊思路,於此表示感謝。
此官璽三合復原後印面直徑應在3.0釐米左右,長柄形印鈕高達6.2釐米,尺寸較大,通體金皮幹坑無鏽蝕,一流品相。本文中引用的相關圖片資料,有的來自網絡。古璽印研究「十年得一字」康殷先生語。此璽解讀受實物印與本人水平所限,於此拋磚引玉,諸方家同仁正。
恩澤如海 今天是楊魯安先生祭日 特發此文為念慶堂藏印筆記-2020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