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龐澤俊
我的老爺娘舅叔叔叔姑姑在遙遠的大後山,記憶中和這些親戚的見面來往相當困難,只能寫信溝通交流,於是就有了家信的記憶。
1968年大哥隻身一人投奔姥爺,去了察右中旗米糧局公社小東八大隊大井村,後來就辦了遷移手續落戶了。那個時候的的陶林(今中旗)在涼城人心目中是一個多麼遙不可及的地方,遙遠就罷了,還隔著一個神秘的輝騰梁(今輝騰錫勒)。那梁上傳奇故事和故事裡的故事,風風雨雨,瀟瀟灑灑,形形色色,虛虛實實,比如有形容氣候的惡劣傳說,「輝騰梁,凍死一頭牛,緊扒的就臭了!」,這段必經之路,繞又繞不開,那個時候也不通長途汽車,只有徒步旅行,而且中途既沒有村莊人家,也沒有留宿之類的歇腳之處,所以,家人親戚來去一趟,就像過堂一次謹慎緊張。在那些天裡,兩頭的親人心急如焚!坐臥不定,寢食難安!只有苦苦焦急地等待著……等待著收到來信報個平安無事,皆大歡喜。因此,對我們家來說,信的概念、用途、依賴、期待和印象有一種不同尋常的認知和特殊的感情。不知道從何時起民間風言風語的傳說,加上親自踏上路途,感受到氣候的變化惡劣無常,名不虛傳,老百姓的印象之所以詭異沉重是有一些根據的。那年,只有十八歲的大哥隻身一人離開家,步行去陶林,母親天天盼著大哥的回信,有些著迷,冷不叮有人進院,母親就被驚嚇一眺,終於盼到從十多裡以外的帽爾山大隊捎回來一封大哥的信,其實 內容沒寫點啥,也著實讓全家人高興一陣子,確有「見信如見面」的感覺!別人給念了信的內容,母親捏揣著信封,小心翼翼把信瓤按照原來摺疊的痕跡,摺疊回去,瞅了又瞅,端詳著把信掖在炕席底下,保存了起來。
71年春天我到大隊住校上學讀五年級,能親自及時拿到家信,並且也能自己完整的念下來,收到信等到星期天帶回家,羞羞答答的給媽媽念一遍,看到媽媽那專注的神情,深深感染了我幼小的心靈。
到了公社上初中,每個星期日離開家時,媽媽總習慣性的要安頓兩句,「看有你大哥的信沒,記得拿回來。」那還扔了不成,還是能多少理解媽媽的苦衷。父親也有時候這麼安頓,期盼大哥的回信就成了聚焦全家人的心結。後營公社所在地在後灘自然村,唯一的一所公立中學自然就建在公社所在地,也是全公社社員們心目中政治、經濟、商品交易、文化教育、醫療衛生、手工機械加工的中心。公社辦公大院整齊的排子房,雪白的牆壁上醒目的紅色大字標語,一道靚麗的風景。最前面一排東把邊靠路一測就是郵局,專屬的油綠色信箱、門窗、郵遞員制服、配備的專用自行車,特別的吸引有書信來往人們的眼球,象徵著親人離家回家的裡程碑,如同出門人的汽車站房,歇腳地,住宿地。那裡是塊兒公共用地,消息來源發布地,時不時感覺好像又有大哥的一封回信在等待著去取。後來盼信的同學們也摸住一個規律,聽到摩託聲一響,就是郵遞員送信的三虎子來了。一般在下午三、四點鐘來,各個機關單位,學校教職員工學生,蜂蛹而至,一時間郵局門口圍的水洩不通,焦急地等待著把信和報紙分發開,各自在指定的大隊位置尋找家信。雖然不是很頻繁有信,總是不由自主的向那個方向眊瞭一眼,郵遞員返程的背影和聲音,不由得要望著目送到北山直到看不見為止。如此的關注和迷戀騎摩託的郵遞員,一是他傳遞我的家信,二是摩託車的新奇,屁股冒煙跑得快。心想著啥時候我能擁有一輛摩託車,前途未卜,未來渺茫吶!
74年秋季在大表哥的努力斡旋推薦升下我升入天成高中。一座小集鎮,一條東西走向的通透大街,雖然是土路,車水馬龍,絡繹不絕,一片繁華景象。走近西閣兒就能聽見機械加工廠,鐵業社、木業社,叮叮噹噹的手工作業聲,潑鼻的胡油味兒籠罩著大街小巷,兩旁排列著買賣字號,路南有一小商店,都是老漢售貨員,得名老漢組,賣一些小商品副食品。就在老漢組的隔壁,是街上的郵局,郵遞業務比其他地方增加了許多,信件郵寄、電報、匯款、包裹,此處還是周邊三個公社郵局業務的集散地。我自然做了這裡的常客。
做夢也沒想到,恢復高考,我總算實現了人生四大喜事之一——「金榜題名」。1978年10月5號,我帶著家裡人的牽掛到交通部呼和浩特交通學校入學報到,至此,往來的書信也就頻繁了許多,我給家裡寫信也代表家裡給四面八方的親戚們寫信,互通相互情況。人民公園南路對面,交通學校大門口傳達室寄信取信成了我在校生活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必須動作,情感依託。
出乎意料的是,畢業分配一圪蛋我又去了駐新疆基建工程兵部隊——新疆新源那拉提天山獨庫公路與伊巴公裡交匯處,叫零公裡。這裡深山密林的,緊靠巴音布魯克大峽谷,平視嚴重受阻,眼睛有一種乏困酸木的異常不舒服,只能向一線天望一望,感覺舒展許多。閒無聊賴寂寞空虛孤單想家,五味雜陳心如亂麻,家信陪伴是安慰平復的唯一。父母家人擔心焦慮,說內心話,我也想家啊!擔心我自己的安全!生怕有點意外交代不了父母!那就真的太對不起他們啦!想家就寫信!寫信等於啦話話,常常觸景生情到流眼淚,尋點理由,找個藉口,寫信,寫信。
出門在外,每個傳統節日早早就思考上了,給父母家裡寫封信,寄點錢,每逢佳節倍思親嘛,平復內心情緒。每次離開家時,母親送出大門,還要送上老遠,分別後我不由自主返回頭瞭一瞭,因為這次離別……好讓我愧疚,糾心,撕心裂肺吶!於是,寫信來平復媽媽對兒子的思念,寫信來撫平媽媽對兒子的牽腸掛肚。
歲月如梭,轉眼間,各種現代化的通訊設備滲透到了各方各地,人們不管相隔多遠,視頻、語音電話一撥就能看到牽掛的彼此,但多了「低頭族」的同時,也讓人沒了對家信那種刻骨銘心的期盼與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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