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既是一個漢語成語,又是中國傳統文化中的一個人生信仰,亦即是中國人看人、待人、用人的人生信仰。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的思想意旨,既為辯證的方法論,又為待人的人生觀。作為方法論,就在於確立看人、用人上的辯證思維;作為人生觀,就是對人性和人格特性的尊重。
既然人性是長短共存,各有短長,而長短不一,那麼在看人上就要看其長處,而不拘於小節;在用人上就要用人所長,而避其所短。
既然金無足赤,人無完人,那麼在任人上就要量才使用,而不能求全責備;就要各盡所能,而不強人所難;就要因才而用,德善而無棄人。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是中華傳統文化流傳下來、蘊藏深刻哲理的一個人生信仰和信念。這一人生信仰,來自於《楚辭·卜居》。「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數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此中論說,在於比喻人和事物各有其長處和短處,彼此都有可取之處。這一人生信仰,既為辯證的方法論,又為待人的人生觀。作為人生觀,就是對人性不一和人格特性的尊重和認可,德善而無棄人。在看人上,不求全責備;在用人上,不強人所難。堅定這一人生信念,就要堅信人無棄才的真理,善於發現人之長處,挖掘人之潛能,做到量才使用,各盡其能,無人不用。
一、金無足赤,人無完人
人之閱歷不同,才能上長短不一,乃為人之常情。就每一個人的才能、稟性來說,必是長短共存,而長短不一。既然人無完人,就不能苛求於人,而責求其十全十美。
(一)長短共存。人之才能、素質的長與短,是相對而存在的。己或有長人之短者,就有短人之長者。「強毅之人,狠剛不和,不戒其強之搪突,而以順為撓,厲其抗,是故可以立法,難與入微;柔順之人,緩心寬斷,不戒其事之不攝,而以抗為劌,安其舒,是故可與循常,難與權疑;雄悍之人,氣奮勇決,不戒其勇之毀跌,而以順為恇,竭其勢,是故可與涉難,難與居約;精慎之人,畏患多忌,不戒其愞於為義,而以勇為狎,增其疑,是故可與保全,難與立節;凌楷之人,秉意勁持,不戒其情之固護,而以辨為偽,強其專,是故可以持正,難與附眾;辨博之人,論理贍給,不戒其辭之泛濫,而以楷為系,遂其流,是故可與泛序,難與立約;弘普之人,意愛周洽,不戒其交之溷雜,而以介為狷,廣其濁,是故可以撫眾,難與厲俗;狷介之人,砭清激濁,不戒其道之隘狹,而以普為穢,益其拘,是故可與守節,難以變通;休動之人,志慕超越,不戒其意之大猥,而以靜為滯,果其銳,是故可以進趨,難與持後;沉靜之人,道思回復,不戒其靜之遲後,而以動為疏,美其愞,是故可與深慮,難與捷速;樸露之人,中疑實石舀,不戒其實之野直,而以譎為誕,露其誠,是故可與立信,難與消息;韜譎之人,原度取容,不戒其術之離正,而以盡為愚,貴其虛,是故可與贊善,難與矯違。」(《劉劭《人物誌·體別》)人與人之間必是各有長短,而不可一概視人無有長處,也不可看人全為短處。事實上,人的才能、素質的長短往往是共存一體的,有所長而有其短。
(二)長短不一。人之才能,有的人長處突出,有的人短處明顯。長處突出者,既要發揮其長處,也要避開其短處;短處明顯者,既要著重避開其短處,也要發揮其長處。善為政求人以為用者,當是「總其大略,不具其小善」 (杜恕所著《體論·君》)。如此,方能不失於擇賢。宜於擇賢者,應該「記人之功,忘人之過」,而做到「不以小故妨大美」。如此擇賢、用賢,方能無賢而不用。可見,成大功者得求諸己,要有識人之慧眼,擇人之膽識,用人之魄力。這一基本的才識和膽略,有賴於對人之才能的辯證認知,亦即是對人之才能長短共存、不一的正確認識。猶如和氏之璧雖價重千金,然以之間紡則不如瓦磚;隨侯之珠雖為國寶,然用之彈則不如泥丸一樣,用人不能只看到短處,而不發現其長處;或只看到長處,而不慮其短處。人之才能、智識有大小,「智過萬人者謂之英,千人者謂之俊, 百人者謂之傑,十人者謂之豪」(《文子·上禮》)。英俊豪傑,各以大小之材而處其位,各有其用。基於其用有大小、強弱,當用大以制小,假強以使弱。
(三)各有短長。既然人各有短長,就要「以道觀之」,而用無貴賤。若是以差觀之,則因其所長而長之則無不長,因其所短而短之則無不短。看到人長處就感到無缺點,看到人短處就視其無長處,皆非辯證的思維和全面的觀點。人之才能、智識,因所處職位、崗位要求和業務、技藝差別,而有不同的用處。俗話說,樹挪死,人挪活。可能此一崗位限制人之才能的發揮,換一個別的職位就會大放異彩。人材不同,而能出於材,則能必有異。「有自任之能,有立法使人從之之能,有消息辯護之能,有德教師人之能,有行事、使人、譴讓之能,有司察糾摘之能,有權奇之能,有威猛之能。」(劉劭所著《人物誌》)材不同量,所能有殊,則任用亦異。只有齊其短長而通其長短,因人之殊能而用其能,方能盡其才能。
二、既有所長,就有所短
人的才能、素質之常性,是有所長則必有所短,長短一體。既不能只看長處,而忽視短處;又不能只看短處,而忽略長處。在正確、客觀看待人上,就要多看長處,而不拘於小節。這樣,方能不求全責備,而高看人,或是看人低。
(一)看人看長處。在識人上,既可看出一個人的眼界、水平,更可看出人的心胸、器量。孔子有弟子七十餘人,然能正確看待其品性,而因材施教。孔子在評點弟子的長處上認為,「德行: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宰我,子貢。政事:冉有,季路。文學:子遊,子夏。」(《論語·先進》)各有所長,則各有其取材。「夫夏后氏之璜不能無瑕,明月之珠不能無穢,然天下寶之者,不以小惡妨大美。」(《文子·上義》)猶如璜有瑕、珠有穢然天下寶之者一樣,看人上也要「不以小惡妨大美」。只見人之短處而不能包容者,不是認識方法有問題,就是識人態度有問題。胸襟寬而善包容者,雖知人有短處,但注重看人之優點,用人之特長,而規避其缺點和不足。看人上多看長處,既體現了對人性的客觀認知、辯證思維,又反映了包容而寬待的品德、心胸。
(二)不拘於小節。人不可能十全十美,大節不含糊,小節不越規,就是一個堪當大用之人。在領導者和管理者的品性上,有大節、小節之參差不同。「大節是也,小節是也,上君也;大節是也,小節一出焉,一入焉,中君也;大節非也,小節雖是也,吾無觀其餘矣。」(《荀子·王制》)固然,看人要識大節,大節不堅定,則小節雖有是處也不堪擔當大任。大節上信念忠貞、原則立場分明之人,就要不拘於小節,而予以一定重用。若是一味地「志人之所短,忘人之所長」 (《文子·上義》) ,則將難以求賢於天下。聖人之為,不免於「屈寸而申尺,小枉而大直」。看人不計其大功,而求其小善,則必將失於識賢。正確的識人態度和方法,當是「人有厚德,無間其小節;人有大譽,無疵其小故」。人莫不有所短,然誠見其有大德、大功,則雖有小過而不以為累。賢能者不能沒有缺點和不足,往往是「小謹者無成功,訾行者不容眾,體大者節疏,蹠巨者舉遠」。若是用人拘於小節,則將妨害其大用。
(三)不求全責備。苛責於人,必然求全責備。相反,「無求備於一人」(《論語·微子》),則寬待於人。識大體而不拘於小節,就能正確識人、待人。「夫君子之過,猶日月之觸,不害於明。」(《文子·上義》)「不害於明」,就在於揭示人之小過不妨其大節之用。既然人未有能全其行為者,就要「不責備於一人」。對於人之評價、使用來說,就是「道德文武不責備」。道德、文武一人不能兼備,故言「不責備於一人」。「以全舉人」,就是求全責備。從古聖賢也非十全十美上看,堯有不慈之名,舜有卑父之號,禹有貪位之意,湯、武有放弒之謀,五伯有侵奪之事,豈可以一曲之失而否定其大器之功德、才識。君子「責人則以人」(《呂氏春秋·舉難》),就能不苛求於人,而必易於得人之用。
三、用人所長,避其所短
基於對人之才能、智識等方面長短不一的辯證認知,在確立識人的合理態度和方法之後,就要用人所長而避其所短。此就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之人生信仰的具體實踐和實際運用。
(一)量才使用。人之才能不同,智識有別,故在用人上當是量才使用,使其才當其位,位盡其才,充分施展才華。在古人的思想中,用兵上的兼用材使之為,就是量才使用之運用範例。兵之素質,或輕或重,或貪或廉,四者相反而不可一於身。善用兵者,就根據「輕者欲發,重者欲止,貪者欲取,廉者不利非其有」等品性,而量才使用,用其專長、特質。「勇者可令進鬥,不可令持堅;重者可令固守,不可令凌敵;貪者可令攻取,不可令分財;廉者可令守分,不可令進取;信者可令持約,不可令應變。」(《文子·自然》)只有「兼用而材使之」,方能各盡其才。明智之官人用賢者,必是「任其所長,不任其所短」(《管子·形勢解》),以至於「事無不成而功無不立」。若不知人才各有所長所短,而求全責備,則人才無有可用。
(二)各盡所賢。每個人都有其特殊才能、可取之處,這需要積極去挖掘和考察。賢主之識人用能,有「八觀六驗」之道術。「凡論人,通則觀其所禮,貴則觀其所進,富則觀其所養,聽則觀其所行,止則觀其所好,習則觀其所言,窮則觀其所不受,賤則觀其所不為。」 (《呂氏春秋·先己》)「八觀」者,求見其人品;「喜之以驗其守,樂之以驗其僻,怒之以驗其節,懼之以驗其持,哀之以驗其仁,苦之以驗其志。」「六驗」者,考察其品格。識人者,又必以「六戚四隱」來考察之。「六戚」者,父母、兄弟、妻子。「四隱」者,交友、故舊、邑裡、門郎。內則用「六戚四隱」驗情性,外則用「八觀六驗」察品行,則人之情偽、美惡、賢不肖無所失。人同類而智殊,賢不肖有異。在「六戚四隱」中識別人之堅守、志趣,在「八觀六驗」中考察人之德行、品格,就能識賢能而用賢能,而賢無不用,能無不任。
(三)人無棄才。凡人之材性,非一無所能,也非一無是處,故是無棄才,無棄能。在才能可用上,天下之人無有貴賤之判,而只有大小、輕重之任。因其所貴而貴之,則人無不貴;因其所賤而賤之,則人無不賤。善用人者,不強人所難,不責備於人所不能。堯之治天下,在用人上堪稱古代的表率。「舜為司徒,契為司馬,禹為司空,后稷為田疇,奚仲為工師」(《文子·自然》)。選賢用能,各盡其才,故無為而治。聖智之用人,當是「有一功者處一位,有一能者服一事」;以其「兼而用之」,則無德不尊,無才不任,無能不官。人無棄人,才無棄用,方是用人道術、方略的極致。人才之情,莫不有所短。誠看其大略,則雖有小過而不以為累。基於「小謹者無成功,訾行者不容眾,體大者節疏,蹠巨者舉遠」的長短一體,則用人所長而避其所短。長處得以盡用,則功成事遂;短處得以盡避,則減少內耗。如此,就會極致其用人之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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