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是人們第一次承認的全球性危機,它也要求一個全球性的解決方案。沒有國家能在應對新冠時獨善其身,」暢銷書《槍炮、病菌和鋼鐵》作者賈雷德·戴蒙德(Jared Diamond)說道。
在7月2日財新國際與博古睿研究院(The Berggruen Institute)聯合舉辦的「對話賈雷德·戴蒙德:全球疫情和危機管理」活動上,暢銷書《槍炮、病菌和鋼鐵》作者賈雷德·戴蒙德(Jared Diamond)在線分享了他對疫情背景下全球治理的理解。賈雷德認為,危機一直伴隨著人類的發展腳步,新冠疫情不過是比較顯著的一個。
對話截屏圖
賈雷德在活動中回顧了他過去60年到訪過的國家。他在1961年到訪芬蘭,那時柏林圍牆剛剛建起,芬蘭正一點點從蘇芬戰爭的創傷中恢復;他也在智利生活過一段時間,而在他離開後的1973年,當地爆發了血腥的武裝政變。時任總統薩爾瓦多·阿連德遇害,智利也隨後滑入獨裁統治。過去一個世紀的人類記憶,總是與動蕩相連。
一個國家該如何應對接連不斷的危機?結合新書《劇變:人類社會與國家危機的轉折點》,賈雷德談了談他對國家應對危機的獨到理解。
《劇變:人類社會與國家危機的轉折點》
賈雷德的妻子Marie是一位心理治療師,他也是從妻子的工作中受到啟發,覺得個人應對危機的方式也可以類比到國家應對危機的方式。
在賈雷德看來,個人危機和國家危機都需要承認危機本身,然後才能解決它。「應對新冠危機,有的國家承認它,有的國家不承認它。在美國,加州就認識到了新冠的嚴重性,但像密西西比,德克薩斯和佛羅裡達這樣的州就沒有。」 賈雷德說道。
此外,個人和國家面對危機時,都需要主動承擔責任,去做出改變,而不是責備他人。賈雷德舉了一戰和二戰時期的德國為例,「德國在一戰戰敗後,沒有承擔責任,而是背叛了它的人民和對手,納粹帶來了一系列的災難。但二戰結束後,德國學會了承擔責任。相比一戰,德國更好地走出了二戰帶來的傷痛。」
賈雷德還認為,個人和國家面對危機時,做出的改變都是有選擇性的。「一個人不會因為婚姻危機就完全推翻了自己,國家也是如此。」賈雷德以明治維新時期的日本為例,當時的日本只是學來了西方政府的管理模式,但保留了大量自身的傳統文化。
賈雷德還提到,無論是個人還是國家,都需要從他者身上學習經驗,「如果你的婚姻破裂了,你可能會問同樣經歷婚姻危機的朋友是如何處理的。同樣地,國家也需要找到危機應對的榜樣。」
博古睿研究院(Berggruen Institute)副院長、中國中心主任宋冰表示,將個人應對危機的經驗類比到國家的思考十分新穎。宋冰還聯繫到東亞傳統裡個人與集體之間錯綜複雜的影響,「個人的人生經驗對社會和社區建設具有指導意義,個人的生活路徑和集體的路徑也是相互嵌入,相互影響的。」
賈雷德提到,新冠疫情是全球性問題,它也需要全球性的解決方案。「只有世界都安全了,中國才算安全。同樣地,即便美國沒有了本土病例,也並不意味著美國就安全了。」
賈雷德認為,相比新冠疫情,氣候危機,能源枯竭和不平等問題是更大的全球性危機,但各國政府還沒有意識到這些問題的嚴重性。「新冠疫情帶來的危機是可見的。氣候危機不會在兩三天裡殺死你,但你有可能死於氣候危機帶來的空氣汙染,糧食產量下降,海平面上升。這是全世界70億人共同要面對的危機。」
賈雷德希望,此次世界各國聯起手來應對新冠疫情的經驗,可以為未來應對氣候危機,能源枯竭和不平等問題的全球合作提供範本。
在問答環節,賈雷德回應了聽眾的提問。談及未來各國政府在疫情上的應對,他給出了兩種推測。「如果樂觀地來看,世界各國會攜手應對;如果悲觀地來看,各國也可能變得更自私。」
有聽眾問他,如何讓人們意識到危機就在眼前。賈雷德認為各國的領導應該發揮作用。「認識一個問題,可以從下至上,也可以從上至下。人們可以認識到一個問題,然後敦促領導人去意識到;反過來,領導人也可以讓人們意識到問題。力挽狂瀾的邱吉爾和今天的默克爾,都是很好的例子。」
賈雷德·戴蒙德
82歲的賈雷德,在多個學科都有所建樹,包括生理學、人類學、生態學、地理學和演化生物學。他成長於二戰中的美國,父親是一名物理學家,母親是一位語言學家。
「我爸爸那時候在臥室裡掛著地圖,一張是畫著歐洲戰線的歐洲地圖,一張是畫著太平洋戰線的亞洲地圖。我就是對著地圖和歷史長大的。」賈雷德說道。
進入大學後,賈雷德發覺了很多興趣,包括語言、音樂、醫學、歷史等等,「我很有幸能有三段職業。第一份工作是在實驗室裡研究生理學。第二份工作,我去了紐幾內亞觀察鳥類。現在我的事業重心在地理和歷史上。」
50歲時,賈雷德迎來了兩個兒子,他們的到來改寫了他的生活。此前,他是個專門研究膽囊的生理學家。「兒子出生後,我意識到他們的未來不會依靠膽囊的研究,而是依靠地理和歷史的世界。他們的出生讓我開始為公眾寫作。」
賈雷德坦言,當他從一位研究者轉型到大眾作家時,有一些美國學者會「嫉妒」他,「美國學界期待研究者可以成為一個領域的專家,所以當他們看到你開始為公眾寫作的時候,他們會覺得你是不是因為想不出研究課題才放下身段為大眾寫書。」
但他享受可以與讀者對話的過程,「我每天都收到世界各地的讀者來信。一個牛津的學生在寫一篇關於中世紀歷史的論文,有一些事實搞不明白。他看了《槍炮、病菌和鋼鐵》後,說相信自己可以寫出很棒的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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