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留清白在人間
「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閒。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明朝一代忠臣、政治家、文學家于謙的這首《石灰吟》借物喻人,既讚頌了石灰,又表達了自己高潔的品質,其表現出的大無畏的凜然正氣更使該詩成了千古名詩。
據說于謙的這首《石灰吟》是其途徑常山輝埠,在龍山寺借宿時所作。龍山寺附近正好是輝埠石灰產業的濫觴,輝埠燒制石灰的歷史也的確可以追溯到明代,而于謙是錢塘人士,遊歷浙西輝埠的可能性較大,因此于謙這首詩作於龍山寺的說法是較為可信的。同時,于謙的《石灰吟》也賦予了輝埠石灰詩文化的底蘊。
輝埠石灰的文化底蘊深厚,其燒制工藝也幾經變化。
文化耆宿何忠賢老先生熟知石灰燒制發展歷程,據他介紹,清雍正七年(1729年)之前,輝埠人燒制石灰是以普通木柴為燃料的,藉助山體周圍裙石(此處作「裙石」,意為像裙子一樣環繞的石頭)環繞的優勢,一層木柴、一層石灰石,層層疊疊一路疊上去,形成一個直徑3米左右,高度4米左右的大灶臺,這種大灶臺跟後世的窯是不一樣的。灶臺層層疊疊而上,但中間必須留出一個圓柱形的大孔直通上下,灶臺四周要留出幾十個小孔用以通風供氧,然後將灶臺的其他部位用黃泥密封。灶臺的搭建十分需要技術,當時有專門的疊灶師傅,一般人莫說能否壘起那麼高大的灶臺,即便壘起了,也不能保證灶臺內部通風和供氧充足。
木柴的選用也十分講究,這個更加有賴於疊灶師傅的技術。灶臺的下面幾層要用乾柴,但越往上,木柴的溼度則要一點點慢慢增加,不然燒制出來的石灰質量就會有問題。燒制過程中疊灶師傅也要全程照看著。
這種以木柴為燃料燒制出灶的石灰叫做「柴灰」,一個灶臺一次最多只能出5噸左右石灰,燒制效率還是比較低的,當時的石灰價格也比較高。
雍正七年之後,一直到鹹豐十年(1860年),輝埠人以煤餅磚為燃料來燒石灰,灶臺的壘造方法和燒制流程沒有太大變化,規模倒是大了一些。煤是來自山西大同的,當時人稱之為「北煤」,品位比較高,有2500-4000大卡。剛開始人們直接把大同煤當燃料,結果因為煤燃燒過快,石灰燒制全都失敗。
後來人們摸索出經驗,要在煤裡摻進黃泥,這樣可以有效減緩煤的燃燒速度。於是人們按照1:1的比例,把煤和黃泥攪拌在一起,製成一塊塊磚頭的形狀,稱之為「煤餅磚」,然後一層煤餅磚,一層石灰石,壘成灶臺進行燒制。燒完之後「煤餅磚」就成了「煤渣餅磚」,所以出灶的石灰叫「煤渣餅灰」,一個灶臺一次最多可出10噸左右石灰,燒制效率比之原來的工藝翻了一番。另外,煤渣餅磚不同於普通的煤渣球,煤渣餅磚十分堅硬牢固,可以用來造房子,所以煤渣餅磚屋也是輝埠村清代建築的一大特色。
鹹豐十年,在輝埠附近的何家等地發現了石煤,雖然品位不如大同煤高,只有800-1500大卡,但十分適合直接用來燒制石灰。這個時候疊灶技術也取得了巨大進步,一個大灶臺直徑可達十多米,高度可達幾十米。這種超級大灶臺被很多人稱之為「窯」,但其實這種超級大灶臺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窯」,因為它建造的時候仍舊要藉助山體裙石優勢,一邊放石煤燃料和石灰石原料,一邊壘起灶臺,燃料和原料的放置與灶臺的壘建同時開工,同時完工,跟後世的「立窯」建造是不同的。
這樣一個堪稱「窯」的超級大灶臺一次可以出100噸左右石灰,燒制效率得到了極大提高!一直到解放前,輝埠人都使用這種以石煤為燃料的超級大灶臺燒制石灰,所以出灶的石灰叫做「石煤灰」。
傳統的三種石灰燒制工藝都是慢的藝術,灶臺裡的燃料燒完並不意味著石灰燒制好了。灶臺熄火後都要繼續密封一個月左右才能拆封灶臺,取出石灰。所以當時的石灰可以說不但要經過「烈火焚燒」,還要經過「長期考驗」,才能最終「留清白在人間」!
石灰的燒制和使用是中國建築史上的一次巨大進步,大大降低了建築成本。在石灰問世之前,貧窮老百姓固然只能造茅草屋,就連普通富人也只能造泥牆屋。因為在石灰問世之前,造殿堂、城牆或大宅院時,除了用磚頭之外,還需要用以糯米漿為主要原料的黏合物來砌牆,如此造價極高!只有朝廷、財政實力雄厚的衙門或者大財主才有這樣的經濟實力用糯米漿來做建築材料,造宮殿、造城牆、造宅院。這可不是誇大其詞,古代的很多縣都造不起城牆,古代的麗水(古稱處州)就有「處州十縣九無城」的說法,常山縣也在很長的一段歷史時期內沒有城牆。
自從石灰問世之後,人們才開始以石灰為主要原料,再輔之以糯米漿等物,調製成新的建築黏合材料來建造宏偉又堅固的高大建築物。這不但極大降低了建築成本,而且也極大程度減少了糧食的浪費。所以,石灰的燒制和使用是對古代經濟社會發展的巨大貢獻!
現在輝埠石灰燒制的傳統工藝早已不復存在,但輝埠人「要留清白在人間」的精神和品質卻一如既往。現如今的輝埠人以「清白」為立身之本,以綠色為發展理念,一幅「大美三衢,綠色輝埠」的優美畫卷正在緩緩展開,向世人展示著輝埠的新風採。
「晚上八點」特約作者
常山縣輝埠鎮政府工作人員
(圖片來源於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