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抗和羊祜的君子之交,使晉吳多年無戰事,杜預二話不說偷襲西陵
西晉方面,有司奏報後,司馬炎大怒。楊肇被貶為庶人,羊枯被奪取所有封侯賞賜,降為平南將軍,仍領荊州事務。其實陸抗對西陵的重視,羊枯是很清楚的,當年陸抗圍攻羅憲,司馬昭正是使用了聲東擊西之計圍攻西陵,才使得陸抗撤圍。《三國志.陸抗傳》中,面對西陵安危,陸抗是這麼說的:「臣父遜 昔在西垂陳言,以為西陵國之西門,雖雲易守,亦復易失。若有不守,非但失一椰,則荊州非吳有也。如其有虞,當傾國爭之。」意思很明確,寧起傾國之兵也要保住西陵。
羊枯很清楚,自己這次西陵之戰失利,幾年之內恐怕都不能染指江東了,而陸抗確實也是技高一籌,不能力敵也不能智取。鑑於歷史上孟獻子經營武牢而鄭人畏懼、晏弱築城東陽而萊子降服的經驗,羊枯採取了步步蠶食的戰術。羊祜在荊州之地新修五座衛城,迫使吳國的實際統治線後退。這樣,羊祜基本上佔據了周圍的膏腴之地,導致吳國和晉朝以石城為界,石城以西都歸晉朝所有。這是一套殺人不見血的戰術。其實,羊枯蠶食的不只是土地,還有人心。作為一個偉大的將領,羊枯有自己的作戰方式一以德服人。
有一次,陸抗病了,畢竟人食五穀雜糧,難免生病,但是東吳醫學水平實在太差,陸抗直接向羊枯求藥。羊枯聽到後二話不說就把藥送過去了,並說:「這是我新配的藥,我還沒吃,聽說你生病了,就先給你吃吧。」周圍將領一聽,這可不行,萬一羊祜下毒那大都督就危險了。陸抗微微笑:「 羊枯不是這種人,他不會下毒害我的。」說罷,陸抗飲而盡。
羊枯、陸抗隔著兩座小小的城郭,用彼此寬闊的胸懷感化了所有人。羊枯規定,晉軍在吳國田地裡收糧要按原價補足,不能收人家針-線,昊軍所傷害的獵物被晉軍捕獲的話,晉軍要原物奉還,昊軍戰死的屍體晉軍都要歸還,而且如果吳軍前來吊暗還要以禮相送。不僅如此,羊祜每次進攻都會提前告知吳人,嚴禁部下偷襲昊國人被羊祜的行為徹底折服,並尊稱他為「羊公」。這雖是小恩小惠,但卻彰顯了大仁大義。因為晉軍出兵攻打吳國是國家行為,也就是理所當然,但是羊枯告知進攻時間絕不偷襲,保護吳 人利益卻是個人行為,因此吳人恨的是西晉,而不是羊枯,他們甚至還會感激羊枯。雖然羊祜此舉是為自己樹立威信和仁義的形象,但是那些吳軍知道,只要向羊枯投降,就能被寬帶,只要羊祜還在,自己就永遠有一條安全的退路。 羊公如此仁義,我等鹹服。
羊枯成了晉朝的面旗幟, 吳國人紛紛向羊枯投誠,陸抗幾乎毫無辦法,因為這是陽謀。羊枯如此光明磊落如此坦蕩寬容, 而自己的君主在國內倒行逆施, 人民不堪其苦,要是吳國人人都安居樂業,誰願意頂著罵名背井離鄉投降西晉啊? 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羊站做到了在戰場做不到的事情。陸抗輸了,不是輸給羊枯,是輸給了孫皓,所以他才無奈:「彼專為德, 我專為暴,是不戰而自服也。」吳軍士兵不想打,吳軍將領不想打,陸抗也不想打。兵無鬥志,將無戰心。
陸抗知道,論行軍作戰羊枯其實並非自己的對手,但是他善於養兵,攻心為上,將來只要他振臂- -呼,吳國軍心必亂,無人想和羊公為敵啊!對此,陸抗只能告誡已方將士不要暴力侵擾,以防不戰而被徵服。然而陸抗心裡很清楚,天不假年,自己活著尚能保全江東,有朝-日自己不在人世,東吳只怕是氣數將盡。無論如何,他們是真的欣賞對方。如果他們不是對手,定能把酒言歡!陸抗稱讚羊枯的德行肚量,「雖樂毅、 諸葛孔明不能過也」。這是陸抗能給出的最高評價。陸抗和羊枯的君子之交使得晉吳之間多年無戰事。對此,昊主孫皓表示了極大的不滿,來信詢問陸抗,陸抗則回答:「大國豈能無信? 彼以仁義御我,必以仁義還之。」兩軍交戰中,充滿了陸抗和羊枯二人優雅的琴簫合奏、精彩的智慧交鋒、平淡的惺惺相惜。在這個呼嘯的亂世之中,它們劃破了寂靜的夜空,綻放出絢爛的光彩,他們成了最優雅的對手。
其實,在羊枯和陸抗平靜的表面之下早已暗流湧動。羊枯很想統全國, 為晉朝為自己立下不世功勳、獲得千秋功業,但是無奈陸抗在彼,自已縱使有雄心壯志也實現不了,不過他可以打好基礎留待後人。羊祜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但是他已經為吳國找好了兩個掘墓人。
在羊枯的戰略計劃裡,攻打吳國有三個出兵方向: -是荊州方面進攻江陵,二是益州水軍直取武昌,三是豫州的軍隊進攻夏口地區。但是這三路大軍必須都由優秀的將領統率,北方將領不習水戰,東吳將軍卻是深諳水性,大江之上如履平地,要是以庸才統領水軍,別說打到建業,恐怕都出不了益州。水戰羊枯也不行,但是羊祜知道有一個人行,這個人叫王叡。
王叡實際上屬於太原王氏,和琅伢王氏算是族。王氏族在魏晉時期是累世高官,王溶出身高門衣食無憂,有一次家裡修房子,王清居然修了一條數十步寬的大路。家人不懂,就問王溶:「你這是幹什麼啊? 」王叡說:「 我打算使這路容納長戟幡旗的儀仗。」大家都笑他,王睿說:「陳勝說過, 燕雀焉知鴻鵠之志哉?」王叡為人清正廉潔、剛正不阿,得罪了很多人,以至於一些不廉潔的官吏一聽王溶來了,皆望風而去。當時的豪族徐邈有個女兒,貌美多才眼界高,徐邈把各地的青年才俊、各級官吏都招來,令女兒暗中相看。女兒看中了王叡,指著他告訴母親,徐邈便把女兒嫁給了他。
王叡也算是喜從天降,稀裡糊塗就賺了個才貌雙全的大美人和德高望重權勢顯林的嶽父老泰山。王叡因得罪很多人,不得升遷。但在羊祜的提拔之下,王叡開始慢慢起飛,先轉為車騎將軍從事中郎,後來又任巴郡太守,他的才華終於有了施展之地。王叡到了巴那,發現當地人居然都不待見男孩兒,男人可是農業社會主要勞動力,這怎麼得了?他便找了個當地人問了下情況。人家告訴他,我們這裡男娃子都充軍咧,所以家裡指望不上,都不養。王叡稍加思考就想出了一個辦法生 育者都可以免除徭役。這簡簡單單的一條法律, 不僅保全了數千要兒的生命,也被之後很多朝代效法。
這件事王叡確實功莫大焉,他的內政才能也顯露無遺。不久,王叡在羊枯的建議下,做了另外一件更加考驗內政功力的事情-造船。 泰始八年,在羊祜的保舉之下,王叡出任益州刺史,開始了他漫長的造船生涯,這一造,就造了七年。
在中國古代的水軍歷史上,東吳水軍是有名的強軍,東昊的船隻製造技術也是絕對先進的。赤壁之戰時,曹操水軍雖然人數眾多,但是主力戰艦都是從劉表處繳獲的荊州水師的戰艦。赤壁之戰後,吳國國力上升,周瑜開始建造更大的戰艦。東吳的主力樓船有五層樓高,可以搭載三千人,在當時絕對是霸王級別的戰船,上面設有拍竿,- .般的船隻要撞上去就撞碎了。東吳水師這種大艦船有名號的就有十餘艘,以這些巨艦為核心的東昊水軍戰鬥力冠絕時。王叡在益州打造的戰船,有五層樓高,長一百二十步,可以搭載兩千餘人,甲板很寬,上面可以跑馬,還有城樓裝置可以遠望,規格和東昊大型戰艦差不多,但是,他造得太多了。《晉書》曾描繪這- - 盛況,「舟楫之盛, 自古未有」。此外,王叡還在船上畫了一堆猛獸邪神,以恫嚇敵軍,鎮壓江怪。戰鬥在王叡看來大致就是這樣的一吳軍且戰且退, 吳軍進退維谷,吳軍無路可走,昊軍繳械投降。就算打不死你,我用船頭的畫也能嚇死你。
王叡當了八年的益州剩史,天天造船,造船的木片浮滿江面。吳建平太守吾彥取木片呈給孫皓說:「晉必有攻吳的打算,應在建平增兵防守。建平攻不下,晉軍終不敢東下。」然而孫皓不聽。陸抗同樣知道晉人砍樹造船聲勢浩大,心急如焚。病重垂危之際,他請求向西陵增兵八萬,但孫皓未同意。大概在孫皓看來,陸氏-門. 陸抗的族兄陸凱是吳國採相,陸抗叉手握軍事大權,這倆人的勢力已經非常龐大,不能再給他們更多兵力。
鳳凰三年七月,陸抗病重。同年秋,陸抗在憂憤中離開了人世。臨死之前,陸抗還上書孫皓,希望他能施行仁政,不要再濫殺無辜,要加強西陵守備,孫皓依舊置之不理。而且孫皓. -聽陸抗死了,簡直如釋重負,立刻把陸抗部曲化整為零,讓其五個兒子分別接收,以削弱陸氏力量。然後,孫皓直接讓陸凱族遷到了建安 (今福建)。
陸抗死後, 孫皓的倒行逆施更加無所忌憚。公元278年,孫皓大封十一王,每人給三千兵。另外,對孫皓來說,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羊枯死了。晉鹹寧四年,羊枯人生中最後次進京。 這-年, 他的姐姐羊徽瑜死了。羊枯內心極端悲痛,他的病情也日益惡化,但是由於朝中阻力和西北戰事,朝廷遲遲不肯統一伐吳, 他有生之年恐怕是不能見到這大好河山歸於統,也無法成就不世大功了。
此次人朝,羊枯再次向司馬炎陳述了伐吳的主張。後來羊枯返回了荊襄。也許是舟車勞頓消耗過大,羊枯病情快速加重,-病不起。司馬炎派張華去看他,羊祜對張華說:「陛下神文聖武, 仁義寬厚,待我不薄,只可惜天不假年,我看不到陛下四海歸一、成就大功的那天了。 我害怕的是萬孫皓早亡,吳人另立賢君,那麼我們就將失去這個千載難逢的良機啊!」張華哽咽了:「羊公, 何至於此啊?成就大功者,非你莫屬!」羊祜搖搖頭:「能完成滅吳 大業的不是我,而是你啊!」同年十-月,羊祜病逝,死前推薦杜預代替自己。
羊祜終究沒能等到那一天。 他說過,如果有朝一日滅吳成功,他將歸隱山林不問世事。以他的才華,時人都認為他是宰相的不二人選,但是,他耗儘自己的生命也沒能親眼看到理想實現。羊祜不貪圖榮華富貴,他最想看見的是一個太平天下啊!他想讓那些邊境的土辛回到家鄉,讓那些勞苦的百姓回到田園,讓那些浴血的將軍脫下戰袍,這才是他最大的願望。羊枯死訊傳來,司馬炎素服白衣,痛哭不止,時值寒冬,以至於眼淚凝結成霜。荊襄百姓在集市之日聽聞羊祜的死訊,無不痛哭流涕,以致罷市(歷史記載尚屬首次)。是人也無不哀傷,邊關將土痛哭之聲四野可聞。
對孫皓來說,壞消息則是杜預接替羊枯擔任荊州都督。我們之前說過,著名的《泰始律》就是杜預作注的。實際上,杜預不只是個法學家,更是罕見的全才,從財政到農業無- -不通: 然而他最擅長的,還是兵法。杜預是個不折不扣的智謀高手,與光明磊落、收買人心的羊祜不同,杜預作戰靠的是他驚人的智謀。
杜預到荊州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二話不說先發出了一道命令-全軍準備, 偷襲西陵。晉軍將領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羊公在世之時,晉軍從沒偷襲過,杜預一來立刻就改變規矩,但將令不能違抗,於是,晉軍立刻挑選精銳之土偷偷摸摸地準備進攻西陵。西陵是吳國重鎮,防備嚴密,但是吳軍怎麼也沒想到杜預屁股都沒坐熱就跑來偷襲,這下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損兵折將。好在陸抗留下的底子很好,外加駐守西陵的是名將張政,西陵守軍損失並不大。杜預得勝歸來,下達了第二道命令:「把俘 虜給我綁起來送到建業去。」就在所有人都摸不著頭腦的時候,一件讓所有人震驚的事情發生了,東吳的名將,西陵大門的鎮守者張政竟然被撒職了。晉軍將領歡呼雀躍,吳軍土卒垂頭喪氣,但是所有人都沒搞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兒。
杜預說:「孫皓心胸狹險。 張政坐鎮西陵是我之大患,此次我-反常規他必定始料不及,遭受損失,但他未必敢把此事告知孫皓,而我大張旗放,將此事搞得人盡皆知,孫皓必然震怒,張政輕則撒職,重則性命不保。」杜預身體不好,騎馬射箭是樣不會, 也從未上過戰場殺敵,但他就是懂得什麼叫作兵法。羊枯說:「天下不如意, 恆十居七八。」然而杜預卻-直是個如意的男人,在他手上,這個亂世將迎來最後的終結。但是誰也想不到的是,那只是另個亂世的開始罷了, 世事無常,人生難料,歷史就是這麼詭異。其實,杜預最大的對手不是東吳,而是來自朝堂。在這之前,滅昊早就已經不是一個單純的軍事問題,而是-個政治問題了。
最後,小編認為,在羊祜和陸抗在世期間,兩個人的君子之交,讓晉吳之間多年沒有發生戰事。而兩個人也是真的互相欣賞對方,到後來羊祜知道自己十日已經不多了,而他畢生最想看到的,就是國家大一統,滅吳成功。他深知東吳深諳水戰,特此任命一個叫王叡的人——造船。王叡天天概 造船,木片浮滿江面,此時的陸抗心急如焚,請求西陵增兵,但是孫皓並沒有聽取他的。最後的結局就是,陸抗死了,羊祜也死了。新上任的杜預,做派和羊祜完全不同。一上來就偷襲西陵。雖然他什麼都不會,騎馬不行,射箭也不行,但他就是知道什麼叫做兵法。而擺在杜預面前的,是東吳嗎?是孫皓嗎?不,是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