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木（旅德媒體人） 發自德國
世界衛生組織總幹事譚德塞13日在日內瓦的例行記者會上表示，當前，歐洲已成為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的中心。儘管歐洲疫情最近幾天持續擴散，許多歐洲國家的藥店也出現了口罩斷銷的現象，但除了義大利外，歐洲各國的街頭仍很少看到民眾佩帶口罩。
中德航班上，亞洲人都戴了口罩
歐洲人卻很少戴
筆者最近從國內轉香港飛回德國。一路上，中國及其他亞洲乘客沒有不戴口罩的，歐洲乘客戴口罩的卻很少。
一位來自德國慕尼黑的大學生託馬斯，從杭州到香港，再到法蘭克福，全程都沒有戴口罩。
「看到機場裡這麼多中國人帶口罩，讓人感到『毛骨悚然』。」他對筆者表示，他覺得自己身強體壯，免疫力強，不用戴口罩，而且戴著口罩的感覺很不自由。
（瑞士機場仍有乘客不戴口罩）
更令人不解的是，那些在歐洲戴口罩的人，常常被人「襲擊」。兩位來自臺灣的遊客希望在瑞士蘇黎世的一家餐館就餐，卻因為戴著口罩，而被店主拒之門外。而另外兩名沒有戴口罩的新加坡遊客，被同一家店的老闆允許進入就餐。
在義大利和法國等國家，還出現戴口罩的健康華人被罵「新冠病毒」，甚至被趕下火車、遭到毆打的情況。
在歐洲人看來
只有醫護和重病人才戴口罩
前幾天，瑞士一名沒有感染新冠肺炎的國會女議員，因為戴口罩出席議會會議，引起大家的不安。眾人得知她沒得病後，一致要求她摘下口罩，否則要將她趕出會場。許多人質問她：「沒病為什麼還要戴口罩？」
歐洲各國企業也明確反對戴口罩。
德國著名的機場免稅店海因曼近日就被員工告上法庭，原因是，公司禁止員工在工作中佩戴口罩、手套等防護用品。這也是德國第一起有關新冠肺炎的訴訟。法官最後判決員工勝訴，並要求公司在此判決做出後的10天內，修改上述規定。海因曼之後同意讓員工戴口罩。
在歐洲，如果員工生病了，常會被公司要求待在家裡休息，不要出門。「帶病上班」甚至是違反勞工法規的行為。在他們看來，只有醫護人員才會經常戴口罩；也只有得了重病、急性傳染病或花粉過敏症的人，才需要帶口罩。
除了「患病戴口罩外」，歐洲人還有幾種情況也會戴口罩。
其一，為了防粉塵，水電工、建築專修人員、清潔人員等會在工作場所戴口罩。來自法蘭克福的奧勒爾是一名水電工。他告訴筆者，平時工作時會戴上口罩。他戴的口罩與醫用口罩有些區別。口罩中央有個出氣裝置，可以防塵、防毒。
其二，一些愛耍酷的歐洲年輕人，平時會選擇戴時尚口罩。在2月份的巴黎時裝周上，法國時裝設計師塞爾讓幾名模特，展示了各種時尚口罩以及針織衫。口罩正變成時裝的一部分。在歐洲的機場等公共場所，筆者也看到一些年輕人帶著形似防生化戰的面罩，似乎「世界的末日」即將到來。
其三，如果空氣不好，歐洲人也會戴口罩。前兩年，因為空氣汙染，歐盟對羅馬、倫敦、巴黎等100多城市發出警告，要求採取相應措施，其中就包括佩戴口罩。許多歐洲人在空氣汙染時，也會主動戴口罩。到中國、印度等地出差時，歐洲企業也會要求公司員工按照每天的空氣汙染預報，來判斷是否主動戴口罩。
口罩在「發源地」受冷遇
不能不提政治原因
其實，歐洲是現代醫學口罩的發源地。較為主流的說法是，口罩由德國醫生萊德奇於1896年左右發明的。
當時，萊德奇發現病菌可以通過空氣傳播，導致做手術的患者傷口感染，進而推斷，人們說話時飛濺的唾沫會使傷口惡化。於是，他建議醫生和護士在手術時，戴上一種用紗布製作、能掩住口鼻的罩具。這一發現取得良好效果，病人的傷口感染率大為減少。從此，各國醫生紛紛效仿，並不斷改進口罩的設計，做手術時也都普遍戴上口罩。
尤其是1918年至1920年全球暴發「西班牙大流感」期間，各國民眾被強制要求戴上口罩。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世界各國民眾開始意識到，發生傳染病時，應該戴上口罩。在後來的歷次大流感中，口罩在預防和阻斷病原體傳播方面都扮演了重要角色。
「但最近二三十年中，歐洲人與亞洲人對口罩的使用場景，出現兩種不同的走向。」 柏林醫學史博物館的歷史學者波布裡爾向筆者表示，平時習慣帶口罩的亞洲人越來越多，而歐洲人卻是，即使疫情暴發，戴口罩也不多。
歐洲人對口罩的態度之所以會發生這樣的改變，其中不乏政治原因。
由於恐怖襲擊事件日益增加，最近幾十年，歐洲大多數國家制定了「蒙面禁令」。德國於1985年就通過了這項法令，禁止示威遊行者用口罩等蒙面，從而妨礙辨別身份。違反法令者將面臨最高1年的監禁，或需交罰金。在歐洲的影視劇中，一些恐怖分子、盜竊犯、極端主義者，也常常戴上口罩作案。
義大利憲法第三十二條則規定，除非法律有規定，不得強迫任何人接受醫療處置。此條還規定，法律不得違反「尊重人的個性」這一憲法原則。這就是說，戴不戴口罩是「個人的事情」，公共衛生機構不得強制民眾戴口罩，否則就是違反 「尊重人的個性」的法律。
疫情中，除了義大利外，歐洲其他國家至今還沒有支持民眾帶口罩的。
德國衛生部此前發布的一段防疫的視頻，給出的建議包括：避免與人握手，不用手摸眼、嘴、鼻，經常洗手且至少用香皂洗20秒，打噴嚏時用手肘彎或是紙巾遮擋等。視頻中並沒有提倡戴口罩。
（比起戴口罩，歐洲人更在意洗手）
從醫學角度分析
歐洲人也有獨特的看法
有英國衛生學者指出了口罩的缺陷：「外科醫用口罩的設計比較松，很容易會有漏洞讓空氣跑進去，同時也沒有過濾空氣的效用，還會讓眼睛持續暴露在空氣中。」此外，戴口罩時，嘴巴可能會直接接觸到，或使得鼻子呼吸到口罩外的病菌；口罩潮溼後，可能失去效用等。
歐洲各國政府還援引世衛組織（WHO）的觀點：「戴口罩可能會給人一種錯誤的安全感，從而忽視了保持手部衛生這樣的核心衛生措施。」
這些都讓筆者想到了，歐洲人與亞洲人在衛生觀念上的區別。
亞洲社會普遍存在這樣一種想法：「戴口罩避免自己把病毒傳染給他人，也能避免自己被感染」的想法。
而在歐洲，人們認為口罩的作用並不在保護自己，而在於「不要把病傳染給其他人」。
筆者認為，歐洲人不戴口罩也與他們對歐洲的醫療保健充滿盲目自信有關。歐洲擁有良好公共衛生系統、設備齊全的重症監護室和優秀醫務人員。最近幾十年，歐洲一直風平浪靜，沒有經歷此類疫情，導致政府和個人防疫意識不強，沒有做好準備。隨著疫情的發展，更多的歐洲人已經明白了戴口罩的好處。
事實上，歐洲各國雖然都有口罩庫存，但主要用來支持醫護人員。
（歐洲的醫護人員還是很重視口罩的）
也正因如此，歐洲人才會繼續在全球搶購口罩，甚至發生了德國攔截瑞士口罩的事件。「口罩爭端」也不僅僅發生在德國和瑞士之間。一家名為「Dispotech」的義大利公司近日從中國購入了83萬個醫用口罩，由於這批口罩是通過德國進口商購買的，要經德國運到義大利。結果，在過境時，德國海關扣押了這批口罩。
數據顯示，歐洲市面上的口罩七成來自中國。最近來自中國的口罩少了，歐洲也鬧起了「口罩荒」。法國近日就決定，將口罩納入處方藥，以防止民眾搶購。希望歐洲人能儘快認識到口罩的重要性，積極、科學抗疫。
*本文圖片皆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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