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殺妻分屍案,幾乎是在全民見證下完成了報案、搜尋、破案和抓捕的過程。
先是電視臺關於「女子神秘失蹤」的新聞引起網友關注,大家都在討論,大活人怎樣躲過監控神秘失蹤的?
雖然報案的丈夫許某,採訪時一直想將來女士的失蹤往「跟人私奔」「主動失蹤」的方向上引,但家人沒有放棄任何尋人機會。
大女兒懸賞10萬求線索,警方排查6000小時的監控,出動警犬,整棟樓挨家挨戶地排查,甚至把附近池塘的水都抽乾了。
7月23日, 警方開始對化糞池進行排查,期間許某還曾淡定路過現場,兩次看向化糞池。
警方抽取38車汙穢物,經過衝洗、篩查,現場提取檢測後發現疑似人體組織,經過DNA比對,判斷來女士可能遇害了,而許某在連夜審訊後承認了謀殺。
據官方通報及媒體走訪,許某的殺人動機是家庭矛盾。
在來女士上一段婚姻結束前,兩人就開始同居關係。婚後,許某曾多次向來女士借錢炒股卻被拒絕,再加上對回遷房裝修意見不一致,矛盾便越來越深。
有記者從許某前妻的朋友張女士處了解到,2007年,許某前妻透露雙方準備離婚,張女士還說覺得離婚不體面,前妻則說,許某當時掐了她脖子,給她掐得半死。如果當時不同意離婚,可能命都沒有了。
不過在許多居民和不熟悉的親戚眼中,許某平日沉默寡言,而來女士熱心開朗,兩人平日看起來就是普通恩愛夫妻模樣。
許某甚至對自己家人說: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承諾來女士的失蹤與他無關。
得知真相後,家人和居民都覺得很震驚。
懸案算是告一段落了,但網上卻有許多憂慮的聲音,如果沒有傳媒網友的高度關注、家人以及警方堅持不放棄尋找真相,來女士是不是就無法沉冤昭雪了?
這起殺妻案也讓我想到那個轟動一時的「民國殺妻案」,也就是戲劇《楊三姐告狀》背後的真實故事。
上個世紀20年代,河北灤縣有一戶楊姓的僱農人家,戶主名叫楊玉清,家裡有一個兒子三個女兒。
楊玉清帶著大兒子常年在外,靠彈棉花維持生計,三個女兒則和母親在家做些農活。
後來楊家大姐嫁給同縣一戶小康之家,楊二姐則突然接了高枝,嫁給了另一個莊子的首富,當時兩家人還辦了一場體面的婚事,楊家一時風頭無兩,都以為楊家嫁入了豪門。
其實這高家也不是什麼old money,一家之主高貴章過去是個走街串巷的小攤販,和楊家家底相當,只是楊玉清和高貴章本人相識,便為兒女定下來娃娃親。
後來高貴章在唐山開了一個瓷器店,從此發跡,一下從賣雜貨的小攤販變成了大老闆,高家才成了當地的暴發戶。
人一旦有了錢,就開始關注更高的精神層次需求,高貴章把自己的第六個兒子高佔英送去了當地的教習所讀書,高佔英就成了文化派的少爺。畢業後還在當地興辦了一個私塾。
原本門當戶對的農戶女兒和攤販兒子,突然之間地位天差地別,高佔英便覺得兩不相配也不想娶親,但早早定下的婚約仍然將兩人牢牢綁在了一起。
楊二姐本就是個老實本分少言寡語的普通女性,雖然婚後高佔英待她不好,但在當時的大環境下也沒有別的出路。
兩人婚後沒多久,楊二姐就懷孕了,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女兒,生活總算有了點盼頭。奈何楊二姐的女兒在3歲的時候突然染上天花,沒多久就夭折了。
沒了女兒,丈夫又待楊二姐不好,輕則言語辱罵,動輒上手毆打,那時的楊家,經常看到鼻青臉腫的二女兒哭著回來,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楊家人再心疼也沒有辦法。
本以為女兒只要事事忍讓,總能在楊家有立足之地,沒想到有一天,楊家人突然收到女兒血崩而死的噩耗。
楊母激動得當場就昏倒過去,醒來後和楊三姐又悲又痛趕去高家奔喪,可到這現場一看,16歲的楊三姐卻發現了不對勁。
高家人說楊二姐夜裡突發血崩,請來了村醫也回天乏術,可楊二姐卻發現姐姐的嘴角有一縷未乾的血跡,同時右手的小指還被人包了起來,實在不像急症而死的模樣。
她當時就想要仔細檢查一下二姐的屍體,可高家人立馬將她拉了過去,不準她再靠近。
之後楊二姐被高家草草下葬了事,楊三姐雖然心有疑慮,但死無對證,實在無從下手。
在楊二姐下葬幾天後,楊家所在的村子舉辦了一場廟會,高家莊有幾位鄉親趕過來參加。
碰到楊三姐,就和她聊起楊二姐的事,說是她突然死去的那晚,村裡有人上廁所聽到高家傳來了哭泣聲,還折騰了好一陣子。
這話讓楊三姐疑慮更深了,楊三姐當時年紀雖小,卻很有想法,她在父親和哥哥回來之後將自己的疑慮和鄰村人的話通通告訴了家裡人。
楊家人仔細咂摸這事之後,決定為楊二姐討個公道,楊三姐便和哥哥一起準備去縣衙告狀。
沉冤之心雖熾熱,可是現實坎坷,軍閥混戰時代的縣衙萬事先談錢,縣衙的幫審牛成更是一個認錢不認理的小人。
高家人在聽到自己兒子被楊家狀告之後,立馬就派人給牛成送去了500塊大洋,牛成也不再受理楊家姐妹的案件,甚至在他們再次來到縣衙時,還給大哥楊國恩扣了一個「咆哮公堂罪」。
看到高家人的態度,楊三姐更確認楊二姐死得不明,她又第三次去了縣衙,在差使要把她趕出來時,她突然掏出一把剪刀,準備來個血濺當場以證清白。
雖然這番鬧騰讓縣衙釋放了楊國恩,但楊二姐的案子在牛成這裡依然走不通。
他們決定繼續上告,在本地一位周律師的幫助下,楊三姐寫了一封案情書,開始變賣家產,去了天津向隸屬檢察廳的徐律師尋找幫助。
這位徐律師就帶著楊三姐去見了當時天津警察廳的廳長楊以德。巧的是,這位楊以德和辦理楊三姐案的牛成的姐夫不太對付,放現在的劇裡就是一政敵。
楊三姐這種送上門的敵人把柄,他自然不會放過,決定親自介入這起案子。
此時距離楊二姐下葬已經過了好幾個月,這個時候再開棺驗屍到底還能不能找到關鍵性的線索?
按楊二姐後人的說法,當時開棺之後,楊二姐的屍體卻還沒有腐爛,臉依舊維持原有的模樣,令現場一片譁然。
更令大家驚訝的是,法醫在楊二姐屍體的下身發現了多處刀傷,甚至從楊二姐的下身取出了一把尖刀,而死者的褲內還沾滿了白灰,據說是高佔英殺人後用來止血的。
人證、物證齊全後,高家人的急病死因不攻而破,高佔英當場被捕。
據當地鄉親說,高佔英早就和大嫂、五嫂勾搭上了,楊二姐曾勸他清醒,別執迷不悟,他非但不聽,還更加厭煩;還有說法是,高佔英一直嫌棄楊二姐家窮,已經和另一戶孫家財主的女兒有了私情,休妻路走不通,便動了殺機。
高佔英後來否認了叔嫂通姦的說法,另娶則是一部分學者的推論
楊二姐被殺當晚,她發現丈夫在院子裡磨刀,又驚又怕的她去向公公救助,高貴章安慰她不會有事,讓她放心去睡,她無奈回到房中,便被高佔英殘忍殺害。
人證、物證齊全,可高佔英卻遲遲沒有被宣判,因為高家四處打點讓這案子懸而不決。
2020年,來女士的案子靠媒體發酵引起網友的關注,而當年楊二姐的案子也是靠一出評劇《楊三姐告狀》獲得了更多人的關注和支持。
評劇出自劇作家成兆才之手,除幾個官方人物外,劇裡的主要人物皆用上了真名,加上演的是法院在審的案件,在各地引起轟動。
一齣戲劇對冤情進行著拷問,哪怕高家人又幹了毆打戲劇創作者、砸戲園子這樣的事,也阻止不了群情激憤。
1919年10月5日,在開棺驗屍已經一年多之後,迫於輿論壓力的審判廳開庭審判,判處高佔英死刑,牛成也得到了嚴懲。
至此,這檔轟動一時的殺妻案在幾經波折後才徹底了結。
這起奇案,自1918年來一直在舞臺上流行,還幾度改成電視劇播出。除了楊三姐的剛烈和傳奇,或許還因為殘忍的殺妻案一直在發生。
楊二姐「血崩而死」,實際是被尖刀捅死;來女士深夜失蹤,其實是被碎屍衝到化糞池……她們是不幸的,被枕邊人用極其殘忍的手法致於死地,但她們又是
「幸運」的,至少沒有不明不白地死去。
在旁觀者都在「看熱鬧」的時候,破案的關鍵在於有沒有一個堅持為死者伸張正義的楊三姐。
在許多隱秘的角落裡,多少失蹤的女人、無名的女屍,都遇不上這樣的楊三姐,慘死之後,真相便隨屍身掩蓋到黃土之中,或是石沉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