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時間12月29日，法國傳奇時裝設計師皮爾·卡丹（Pierre Cardin）去世，享年98歲，他的未來主義和極具風格的設計為五六十年代的時尚界帶來了革命性的變化。皮爾·卡丹的職業生涯跨越了70多年，他的現代風格開創了戰後高級時裝的「黃金時代」。他破天荒地將設計師的風格帶到了大眾面前，推出了最早的成衣系列。作為商業先驅，他還將自己的名字授權給了各種產品。而他作為首個來到中國的歐洲設計師，對中國時尚啟蒙有著不可磨滅的影響。iWeekly周末畫報對話現代傳播集團時尚編輯總監、yehyehyeh創新社創始人葉曉薇（Shaway Yeh），及現代傳播集團時裝總監Tim Lim，談了談兩位對皮爾·卡丹的時尚記憶。
「先鋒、中國文化啟蒙'
Q=iWeekly周末畫報
S=葉曉薇
T=Tim Lim
Q：皮爾·卡丹舉辦了中國最早的時裝秀，您覺得這場時裝秀對於中國設計師的意義能否稱得上「啟蒙」？
S：首先，皮爾·卡丹是一個先鋒性很強的設計師。改革開放後，他是第一個來中國的設計師，在來之前他還去了日本。所以他算是西方設計師第一次去到這些新世界。他做了很多很創舉的。他是第一個把西方時尚帶進中國的，他不僅辦秀，他還辦了第一個中國模特學校，所以他等於是訓練了中國的第一批模特，之後這些中國模特也去到了西方走秀。
另一方面是文化上的重要性。 他當時在北京開了一家馬克西姆餐廳（Maxim’s），它雖然是一家餐廳，但在那時候80年代的北京是很重要的，像是一個中西文化的交流處，那時候很多國外的名人，比如貝魯奇，來到北京時他們就會去馬克西姆餐廳。 那時候國內的文化界人物，像是崔健、姜文，正是對西方文化很好奇的年輕人，所以他們也常常去那裡。 大家都說80年代的中國有很好的現代文化潮流，其實馬克西姆餐廳扮演了很重要的一個角色，是一個交流刺激的場合。 所以皮爾·卡丹對現代中國時裝乃至文化都是有影響的。
T：儘管當時的秀規模很小，1979年的第一場時裝秀肯定給中國剛剛起步的時裝業帶來了充分的時尚想像力。但皮爾·卡丹對中國的更重要和更持久的影響，也許是他直接和間接地影響了北京80年代新興的前衛藝術。當時，他與繆斯女神、時尚偶像和文化催化劑宋懷桂女士是好友，宋女士將第一代演員、搖滾明星、電影人和藝術家聚集在北京馬克西姆餐廳的傳奇派對上，在他們之中，姜文、崔健、劉媛和中國第一批頂級模特都是通過宋女士接觸到巴黎時尚的。
Q：在上個世紀90年代前後，皮爾卡丹在中國的市場份額高達40%，您覺得該品牌當時為何吸引國人？但為何後來又「跌下神壇」？
S：可能一是因為那是少數的西方品牌，其次還有可能是因為一些創新性因素。
其實他是第一個提出成衣這個概念的，因為之前巴黎的時裝都是高級定製，屬於少數人，但他就覺得為什麼不能做成衣給一般人穿，那既然是成衣的話，他就要賣到多一點地方，所以他也是第一個提出銷售版權的做法，所以，我覺得也是因為這種創新的作為，他在那時的市場份額很大。當然這也導致他的失敗，現在到處都能看到皮爾卡丹的商標，即使跟時尚無關。因為真正的一些跨國企業，他們有更加全球的做法。第二個就是，當他的這些商標、IP被濫用之後，就失去了品牌特性，所以後來吸引力漸漸消失。
Q：您覺得在他之後進軍中國的品牌是否有一些對他的學習與效仿？
S：我覺得沒有，我覺得他是比較特殊的一個，他其實不管在哪方面都是很特立獨行的設計師，所以我不覺得說他跟後來進入中國的品牌之間有什麼較大的關係。而且我們今天熟悉的大部分品牌都是先進入中國香港，直接來到內地的很少。
▲1979年，模特穿著皮爾卡丹的夾克在中國大街上展示。
Q：今天的中國時尚圈與他的年代已經截然不同，但是否有一些共同的法則值得今天的中西時尚品牌共同學習？
S：學不學習不說，我是感覺他的重要性有點被忽略了，因為他真的從頭到尾都很有創新精神，但可能就是活太久了吧。而且他一直沒有加入什麼集團，也沒有賣給誰，也就一直按照自己的方式，但現在奢侈品牌、時尚品牌基本上都是集團化的。
皮爾·卡丹去世後，他的家人發表聲明稱，卡丹的一生跨越了一個世紀，他給法國和世界留下了 「偉大的、獨特的藝術遺產」， 「我們都為他堅韌不拔的決心和他一生所表現出的膽識感到驕傲。」設計師讓-查爾斯·德·卡斯特巴亞克（Jean-Charles de Castelbajac）接受採訪時表示，卡丹是「一個非常不平凡的人」，他沒有在時裝、設計或建築之間設置邊界，對卡丹來說藝術營銷和推廣「和藝術本身一樣重要」。法國鬼才設計師讓-保羅·高緹耶（Jean-Paul Gaultier）則在推特上向卡丹致敬：「感謝他為我打開時尚之門，讓我的夢想成為可能。」
敢於打破時裝傳統
1922年7月2日，皮爾·卡丹出生在威尼斯附近，他父親是一位富有的葡萄酒商人。在他2歲時，他們全家從法西斯統治下的義大利搬到了法國。卡丹14歲時才開始做裁縫學徒。23歲時，他移居巴黎，學習建築學，並開始在帕坎（Paquin）時裝公司和時尚設計師艾爾莎·夏帕瑞麗（Elsa Schiaparelli）的手下工作。在巴黎期間，他認識了電影導演讓·科克託（Jean Cocteau），並幫助設計了1946年版《美女與野獸》（La Belle et La Bete）電影的服裝與面具。
1946年，他轉投克裡斯汀·迪奧（Christian Dior），擔任其二戰後女性「新面貌」服裝系列的裁剪師。他曾給迪奧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後者評價他：「像皮爾·卡丹這樣的設計師是高級時裝的未來。」四年後，卡丹開設了自己的時裝屋，並開始進行戲服設計。1953年，他推出了第一個女裝系列，次年，他創辦了第一家女裝精品店Eve，並設計了泡泡裙，推出後立刻風靡世界。
1957年，卡丹前往日本，成為了最早探索亞洲市場的歐洲設計師之一。 後來，他又把他的設計帶到了北京和莫斯科，比當時任何一位設計師都更能跨越國與國之間的邊界。
同樣是1957年，他又在巴黎開了一家名為Adam的男裝精品店，主打彩色領帶和印花襯衫。後來他還為披頭四樂隊定製了標誌性的無領西裝，並為格裡高利·派克（Gregory Peck）、雷克斯·哈裡森（Rex Harrison）和米克·賈格爾（Mick Jagger）等大牌明星設計了服裝。
▲皮爾·卡丹為披頭四設計的西裝。
卡丹則一直在思考如何讓一般的消費者也能穿上高級時裝。「當我還在迪奧做設計師時，我便立下諾言：等到自己創業之後，我的服裝興許能夠穿在溫莎公爵夫人身上，而同時連她的門房也有能力購買。」1959年，卡丹在巴黎的一家百貨公司舉辦了一場成衣秀，震驚了整個時尚界。他偏離高級定製時裝傳統的舉動不僅激怒了同行，還因此遭到了巴黎高級定製時裝協會的除名。幾年後，在其他設計師認識到成衣的潛在盈利能力之後，巴黎高級定製時裝協會又恢復了卡丹成員的身份。
是藝術家也是商人
20世紀50年代末和60年代，隨著美蘇太空競賽的興起，卡丹推出了名為太空時代系列（Space Age Collection）的女裝，將現代主義的建築原理融入服裝設計，創造了對未來世界的無限想像。他當時說：「我最喜歡的服裝是我為尚未存在的生活，即明天的世界所發明的服裝。」
到了20世紀70年代，卡丹成為了品牌授權的先鋒，他幾乎把自己的名字印在了所有的產品上，包括汽車、香水、鋼筆、香菸，甚至是沙丁魚罐頭。他曾經誇口說：「我用我自己品牌的香皂，我噴我自己品牌的香水，我在我自己品牌的床單上睡覺，我吃我自己品牌的食物。我靠我自己生活。」根據2002年一篇文章的統計，當時約有800種以他名字命名的產品在全球140多個國家銷售，每年為他帶來10億美元的收入。1987年他對《泰晤士報》說：「我生來就是一個藝術家，但我也是一個商人。」
▲皮爾·卡丹電話。
事實上，卡丹並不滿足於只主持一個時尚品牌，他把目光還投向了影院、汽車旅館、媒體，甚至是餐廳。
中國時尚啟蒙第一人
1978年，卡丹第一次來到中國，他的出現吸引了街上所有人的目光。他是首個來中國的歐洲設計師，他的時裝品牌也是最早進入中國市場的國際品牌。
1979年，就在中國大街小巷滿眼都還是軍綠色時，卡丹在北京民族文化宮第一次舉辦了內部時裝表演。1981年，他又在北京飯店第一次舉辦了對外時裝表演，這場表演的模特幾乎全部來自基層，有賣蔬菜的、織地毯的、賣水果的、還有紡織女工。他們每天晚上集中起來，接受兩位來自巴黎的專業教練的指導。很多人對家人和單位都隱瞞了真相，只能用請病事假的方式來保證訓練。1985年，卡丹在北京工人體育場舉辦了品牌創立以來規模最大的時裝秀，一萬多人觀看了此次表演。
之後他多次來到中國，他熱衷於在太廟、長城、敦煌、石林等文化底蘊深厚的地方舉行時裝秀，既展示他對時尚的理解，也同步讓世界認識了中國。「我是第一個到中國去的歐洲設計師，當我們第一個嘗試時，就可能是第一個徵服者，我在中國拓展了市場，有生意關係，也有友誼與尊重，每次有來自中國的客人來巴黎，我都會招待他們，我以我的力量保衛中國，因為我認為是中國人教會了我們很多東西，總之我熱愛中國，對她有信心，對這個國家要尊重，尊重她的人道價值，她的實力以及勤勞。」
卡丹還曾邀請12名中國模特到巴黎表演，演出在當時引起了很大的轟動，對歐洲和亞洲的時尚圈都帶來了巨大的震動。「在那個人們都穿著中山裝的時代，我把中國模特們帶到了巴黎、紐約，在那時我推介中國，就如同中國是世界的未來。」
1981年，他買下了當時世界上最著名的餐廳——馬克西姆餐廳（Maxim’s）。兩年後，作為國際擴張的一部分，馬克西姆餐廳在北京開設了第一家分店，這促使卡丹對無限未來充滿了想像，他欣喜地表示：「如果我能在北京開一家馬克西姆餐廳，那我就能在月球上也開一家馬克西姆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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