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雲南社會科學》2017年第4期,中國農村研究網轉載
三多信仰中值得探討的一個現象是1949年之前納西族很多殉情的情侶,殉情前都要去三多廟祭拜三多神,而且還會請三多廟的「耷玉」(廟祝)卜算殉情最好的日子等,在三多廟裡祭拜三多和發誓兩人要生生死死在一起。殉情者去「三多」廟燒香卜算殉情之日子時,還要盡情地唱「骨泣」調,彈口弦、吹樹葉歌調,因民間有一種說法,「三多」神如果聽不到口弦調和樹葉調,就不會高興,燒香也就不會靈。民間相傳三多也是個出色的歌者,反映出三多作為民間神祇的突出特色。口弦、樹葉、「骨泣」等歌調平時是絕對忌禁在家中和其它廟宇、神壇前彈唱的,而納西族全民信仰的本土保護神「三多」卻喜歡聽這些歌調,反映了這些傳統歌調的種種忌禁是後來才產生的。⑦這個習俗,除了三多是納西人特別是麗江地區(現麗江市)範圍內納西人信仰的最大的民間保護神這一點之外,可能和三多也是玉龍雪山山神的信仰有關,因為殉情者嚮往的高山理想樂園「霧路遊翠國」(民間詩人譯為「玉龍第三國」)是在玉龍雪山上,而三多又是玉龍雪山的山神,可能也是原因之一。
藏族人稱麗江叫「三賧」(Sa-tham),也就是我們所說的三多神。在藏族史詩《格薩爾王傳》中,三賧(三多)是與威猛不凡的嶺國國王格薩爾大戰的姜(hjang)國國王。 自從公元7世紀吐蕃的軍隊進入麼些人的世居之地後,雙方之間難免發生了一些爭奪資源的衝突,這種衝突反映在雙方爭奪鹽池的戰爭上。 麼些人世居的區域有很多鹽池,當吐蕃的軍隊進入今四川和雲南後,麼些人於是和吐蕃發生了戰爭來爭奪鹽池。這戰爭就反映在藏族的史詩《格薩爾王傳》中的《姜嶺大戰》中。 《姜嶺大戰之部》敘述了麼些人的「姜國」和吐蕃的「嶺國」之間爭奪鹽海的戰爭,因此這部史詩又名為《保衛鹽海之部》。「姜」(Hjang)是藏人對麼些人和麼些人分布區域的稱呼。姜國國王「薩丹」這個詞也是藏語對麗江壩子的專稱。在漢文史籍中,經常根據藏語Sadam而音譯成不同的同音異字,比如「三賧」是南詔時期的寫法,《元史·地理志》「通安州」條亦稱「三賧」。任乃強先生在他寫的《〈蠻三國〉的初步介紹》中,把「姜薩丹王」寫為「覺阿撒打甲波」,「覺阿」就是「姜」的讀音,「撒打」即「薩丹」,「甲波」則是「王」的音譯。任乃強先生認為,撒打國「其國在巴塘南」(姜地泛指納西人所聚居的區域,從這一點上看,這裡所指的地理位置與納西族的歷史地理分布情況是吻合的)。《格薩爾》史詩《嶺與悶域之部》原西康抄本譯本第42頁有這樣的注釋: 「薩丹,藏語今譯,指今雲南麗江,古稱花馬國。」向達《蠻書校注》卷四「麼蠻」條有這樣的校註:「三探覽,即《元史》中賧,今麗江也。藏語稱麗江曰三賧,音似為Sadam 。……又雲麗江人即曰Sadamwa三賧娃,西藏人稱麼些族也。」方國瑜、和志武在《納西族的淵源遷徙和分布》中說: 「又《樊志》之三探覽,疑『三』下『賧』或『川』字,應作三賧、探覽,為兩地名,三賧者,《元一通志》麗江路通安州載;『州治三賧,亦曰樣渠頭賧』,《元史.地理志》載;『通安州,昔名三賧,』按:樣渠頭,即今稱『衣古堆』,為麗江城區。」⑧《元志》通安州條云:「治在麗江之東,雪山之下。昔名三賧,濮獬蠻所居。其後麼些蠻葉古年奪而有之。」 美籍奧地利學者洛克在《中國西南古納西王國》中,曾引證弗蘭西斯(Francais)的《西藏─拉丁字典》,來解釋「姜」這個詞,他說:「『姜』(IJang或Jang)是個部族和地區的名字,它位於雲南的西北部,首邑是三賧或麗江府。」他在該書中對《姜嶺大戰》作了比較詳細的論述,指出:「在著名的《格薩爾》詩中,有一部是講述格薩爾與薩丹(Sa- tham)王激戰的故事,薩丹是姜地的國王。」在歷史的變遷中,「三賧」這個名稱變成了《姜嶺之戰》中提到的半神半人的史詩人物,即姜國國王「薩丹」,後來又逐漸演變成為納西族信仰的民族保護神「三多」(saiddo)。 洛克在該書中進一步分析:「麗江雪山依然代表著一個神靈,這個神靈不是一個本地神,而是源於遙遠的北方,即西藏東部的草地區域。納西人是在漢朝末期從那裡南遷到麗江的,因此納西人就這樣把三賧(Sa ddo)這個名稱(藏語稱「三賧」[Sa—tham]帶到麗江來,很可能最初以他為麗江雪山的名字,然後把三多神作為山神和納西移民的保護神。直至麗江城產生後,才稱麗江為三賧。」洛克的結論是:「因此,我們可以看出所謂三多神在麗江是個外來的神,是與納西人一起來的一個移民者。」⑨ 對「三賧」這個詞,有的學者有另外的解釋:《敷陳末記以備採擇疏》蕭彥載:「麗江古吐蕃之境,與鶴慶為鄰,其地產金,不生五穀,彼其安閒然。」「神川」是藏語「薩赤」的譯音,即「金沙江」。故而藏族稱麗江一地為「薩當」(意為「金子壩」)。⑩ 從史書中看,當時吐蕃和麼些人之間以爭奪今四川鹽源縣的鹽池而發生的戰事最多。鹽源的古稱是定笮縣,唐時改置為昆明城。《漢志》曰:「定笮,出鹽。」《元和志》卷三二昆明縣下曰:「鹽井在縣城中。」定笮縣的鹽池,在漢代即屬麼些人所有。《華陽國志》卷三「定笮縣」條曰:「縣在郡西,渡瀘水,賓剛徼,(曰)摩沙夷。有鹽池,積薪,以齊水灌,而後焚之,成鹽。」(11)可知漢末時定笮縣的鹽池已經為聚居此地的摩沙(麼些)人所擁有。《蠻書》卷七亦曰: 「昆明城有大鹽池,比陷吐蕃。蕃中不解煮法,以鹹池水沃柴上,以火焚柴成炭,即於炭上掠取鹽也。貞元十年春,南詔收昆明城。今鹽池屬南詔,蠻官煮之,如漢法也。」《新唐書·南詔傳》云: 「昆明城諸井皆產鹽,不徵,群蠻食之。」《元和郡縣誌》卷三二云:「鹽井在(昆明)縣城中。今按取鹽先積柴燒之,以水灑土,即成黑鹽。」(12)張九齡撰《敕西南蠻大首領蒙歸義書》中說: 「敕蒙歸義:吐蕃於蠻,擬行報復。又嶲州鹽井(指今四川鹽源縣的鹽池)本屬國家,中間被其(吐蕃)內侵,近日始復收得。亦因具知。吐蕃唯利是貪,數淪鹽井;比有信使,頻以為詞。今知其兵擬侵蠻落,兼擬取鹽井,事似不虛。國家與之通和,未嘗有惡;今既如此,不可不防。」(13) 上文清晰地反映了吐蕃多次出兵攻陷鹽井(鹽池)的歷史事件。史詩《姜嶺大戰》中說,嶺國整整花了九年的時間,才擊敗姜國,保住了鹽海。可見雙方戰爭之激烈。在藏族民間流傳著這樣的說法,在西藏的察隅地區,過去有「姜」人,相傳察隅一帶也是格薩爾與「姜」爭奪鹽池的地方。(14) 《元史.地理志》中也反映了吐蕃從麼些人手中奪取昆明(鹽源)鹽池的時間,此書中的「柏興府」條有如下記載: 「昔摩蠻所居。漢為定笮縣,隸越嶲郡。唐立昆明縣。天寶末沒於吐蕃,後復屬南詔,改香城郡。」▲白袍白馬的三多神塑像(圖/楊福泉)
▲納西人與藏族、白族民眾一起歡度三多節 圖/楊福泉(1999年)
民間有的故事文本反映了歷史上本教與佛教之間爭鬥的歷史影子,比如清代納西人楊品碩曾撰有《麗江北嶽神考》,文中引用了如下民間傳說,西藏有桑鳶(耶)寺,有3個護法神,供奉蓮花生祖師。寺中有3個護法神,是三兄弟。蓮花生祖師建桑耶寺時,被這三兄弟多次拆毀。蓮花生勸導他們但不聽,於是做法制服了兩個兄弟,而第三個則逃去麗江玉龍雪山,蓮花生欲制服他,老三表示懺悔,蓮花生認為他有緣份守護這裡的土地和人民,這個神聽從蓮花生教誨,留在麗江玉龍雪山成為山神和本地的保護神。(17) 這個故事與流傳在滇川納西族地區的東巴教祖師與米拉日巴鬥法失敗而來到滇川納西族地區傳教的傳說相似,筆者認為都是反映了公元8-9世紀佛教傳入藏地後引發的本教佛教之間的鬥爭。三多的原型中有當初納西先民受本教影響的影子。 從各種民間傳說和故事看,納西民族保護神三多是個戰神,幾乎所有的傳說都講到他的一個共同點,其形象是穿著白色的盔甲,騎著白馬,手持白盾,常常顯靈在戰鬥中幫助納西人戰勝敵人。有的傳說中則說三多本人原來是個英勇善戰的將軍,甚至有的民間故事把三多說成是元朝忽必烈革囊渡江時在麗江陣亡的一個軍官,被敕封在麗江,後被麗江木氏土司尊為保護神,又說是木氏土司的一個家將。三多這種驍勇威猛、救民於危難的精神對促進納西人的內聚力起了重要作用,祀奉三多的北嶽廟香火很旺,超過其他寺廟。過去出徵的納西將士赴沙場之前,要舉行祭三多神的儀式, 三多作為民族之魂的精神實體,其本源與戰鬥和英勇等品質相聯繫,從中反映出歷史上納西人尚武崇勇的民風。這種民風有悠久的歷史淵源,而歷史上為本族的利益和安危的頻繁戰鬥是促成這種精神和風尚的主要因素。 在東巴教的儀式、東巴經典和一些歷史文獻中,都反映了納西人傳統的崇尚武勇的民間風氣。這些反映在東巴教祭祀武士、祭祀勝利者的儀式上,很多東巴經典讚揚勇敢善戰的祖先,讚美猛獸。 比如鄭順: (景泰)《雲南圖經志書》卷四中說,蒗蕖州「境內居民惟摩夢為盛,男子性強悍。善戰喜獵、挾銀刀,少不如意,輒相攻殺,兩家婦人和解乃罷。……身之左右常佩刀,雖會親見官,刀亦不去,夜臥則枕之,群聚之日,則取刀之銳則以相垮。」範承勳等(康熙)《雲南通志》卷二七中說,磨夢「勇善厲騎射,挾短刀,少不如意,嗚鉦鼓相仇殺,婦女投物和解,乃罷。」鄂爾泰等《雲南通志》卷八:磨些「氣習樸野,人多勇悍,俗尚爭競。」(18) 神祇的譜系至關重要,從這些譜系中可以分析這種宗教的神祇觀念以及相關的儀式。在東巴教中,有一本《燒天香》(「湊巴季」)用在很多東巴教儀式中。在這本經書中,有一個即使神靈的先後順序,從中可以看出相關神祇在東巴教中的重要地位,這是一個有納西本土特色的神靈觀,這裡略作分析。 在麗江的納西族民間信仰中,三多神是一個很重要的本土神祇,現在納西族的民族節日即是農曆二月八的「祭三多」。而在講述東巴教神祇譜系的《燒天香》中,三多神的排名是很靠後的,在東南西北中五方神祇之後,他的前面有很多諸如東巴教最大神盤、禪、嘎、嘎、吳以及天界諸神、雷電神、星神、董與色(創物神和人類始祖神於一體的神人同格體)、華神(司掌著人類和家畜生育繁衍的神祇)、村寨神、獵神等,三多神的排名是很靠後的。(19) 在東巴教儀式中,有一個專門祭祀三多神的儀式,名字叫「三多恆頌補」(sai ddo heiq sul biuq)。東巴要詠誦一本《祭三多》(三多恆頌),這本經書是用象形文字書寫的,但納西巫師桑尼不能識讀,懂象形文字的東巴也不解起義。據洛克已經,這本經書有很多巫術咒語。現在的巫師和祭司已經不太了解其中的意思,其原因可能一是因為年達久遠,而是因為東巴教收到本教等的影響,如三多這樣的一些本土神不再是東巴教神壇的重要神祇,雖然三多還是被列為大神(恆底)之一,但其地位在東巴教神祇譜系中已經不是那麼重要。 三多在各地納西族中的信仰程度是有差異的,比如在有東巴教聖地美譽的香格裡拉市三壩鄉白地村,本地納西人隆重地過農曆二月八的節,但一般不祭祀三多神,筆者在香格裡拉市三壩鄉白地調研時,聽到這樣的傳說,相傳三多神來自北方,曾在中甸縣(今香格裡拉縣)白地作短暫停留,但他食量很大,一天要祭獻給他3頭野獸,當地人供奉不起,三多就往前走了,後定居於麗江玉龍雪山下,成為玉龍山的山神。關於類似的傳說,也見於洛克《中國西南納西古王國》一書的記載中。 三多神在東巴教的神祇譜系中沒有佔據重要的地位,但在納西族巫師桑尼(桑帕)中卻有非常重要的地位。除了東巴教的信仰,納西族民間還有一種信仰的人也很多的傳統巫文化,有些與西方學術界所稱的Shamanism(即薩滿教、巫教)相類似。這種巫教的宗教專家最初是女性,後來也有男性桑尼。他們自稱「呂波」(lee bbuq),而「桑尼」(Sainiq)或「桑帕」(Saipaq)是民間百姓稱呼他們的。 巫師桑尼(桑帕)和東巴不同,他們沒有象形文字書寫的經書,他們不像東巴那樣是父子相傳的世系制,只有個別一身兼東巴和桑尼二任的。要成為桑尼需要「神授」的有個過程,據洛克的調研,即將成為桑尼的人,會進入一種突發的迷狂狀態,瘋狂地舞蹈,並在迷狂狀態中走去三多廟。到了三多廟後,此人繼續舞蹈,如果三多神認可他(她)是桑尼,三多偶像上面掛著的一些紅布中的一條會落到他(她),他會吧這紅布纏繞在頭上,象徵他已經成了一個桑尼(桑帕)。 根據洛克在上世紀三十年代的調查,相傳桑尼巫師有保護神,一共4個,他們是:突赤優麻、三多、阿吾瓦、拉吉拉恆,其中三多是最重要的保護神。在玉龍雪山西麓,有個巖洞裡有三多神的神龕。在麗江玉龍縣拉市壩附近的南舉瓦有一個供奉拉吉拉恆的廟。相傳三多、阿吾瓦和拉吉拉恆是三兄弟。另外還有一個叫羅優恆底的神,也被桑尼尊奉。相傳他是東巴教祖師東巴什羅的第三子。據說這個神能把燙熱的鋼刀扭歪,能把燒紅的犁鏵咬在嘴裡,用滾沸的油洗臉也沒什麼事。 洛克曾收集到一幅桑尼巫師專用的三多神捲軸畫,如今收藏在美國華盛頓國家地理學會。(20) 我們可以從這幅畫中看到東巴教對桑尼的影響。這幅畫中還可以看到納西本土信仰中的一些外來文化因素。這幅畫的正中間繪著三多神,身著白色長袍坐在蓮花座上,右手持一把漢式的扇子,頭上纏著一條布,顯然是桑尼的標誌飾物紅布條。三多神長著下垂的鬍鬚,很像一個漢族的神祇形象。 三多神的左右兩邊繪了兩個女神,右邊的那個騎著馬鹿,頭戴白海螺形狀的帽飾。洛克解釋此女神是嗯魯盤世日(Nv-lv-p』er Shi-zhi),其意為「白雪山的山神」;左邊的女神是達勒烏莎咪( dda leiq we saq mil),她騎山騾。「達勒」是位於金沙江邊的一個村子的名字。達勒烏莎咪是與東巴教特別是納西人的殉情密切相關的「七個風之女的首領」。這7個女精靈是風之女、是風流女。(21)她和三多神有什麼聯繫,納西族民間沒有相關傳說,但在納西族的殉情習俗中,很多要殉情的情侶在赴死前會去拜三多神。 三多是玉龍雪山的山神,在這幅畫中三多右邊是白雪山女山神。也許這個女神與三多神塑像旁邊所塑的三多的藏族與白族妻子有些聯繫。 而巫師桑尼為什麼把7個與殉情民俗密切相關的風鬼之首領達勒烏莎咪繪在他們奉為保護神的三多神旁邊,或許與納西族最早的巫師是女性有一種內在的關係。這個被視為「風神之首領」的女精靈會出現在三多神的旁邊,是因為三多神在納西族神祇譜系中,是與殉情者關係最為密切的一個。幾乎所有的殉情者,殉情前都會想方設法跑到三多廟去祭拜三多神,向他告別。如果路遠不能到三多廟,則要在山上祭拜。筆者認為有如下原因:第一,三多神是納西民間信眾最多的納西本土保護神,也是戰神;第二,三多又是是玉龍雪山的山神和花神,而納西殉情者所嚮往的「霧路遊翠郭」(即有些民間文人所譯的「玉龍第三國」)相傳是在玉龍雪山上,這兩者中間應該有著一種內在的聯繫。 美國人類學家孟徹理(Chase Mckhann)也就納西的桑尼和東巴的不同性質以「薩滿」指稱「桑尼」,以「祭司」指稱「東巴」,他指出:「如埃利德所說,薩滿的特徵是他能在處於迷狂和鬼魂附身狀態時在宇宙的不同層面作靈魂的旅行。22而且,這一能力通常是繼承的,是如個人的禮物一般地傳承而得的。而祭司的身份在一些情況下是傳承的,他們的力量來於學到的知識。薩滿(桑尼)和祭司(東巴)都能與惡鬼交鋒,但薩滿是從人界走進靈界,而祭司則是把鬼神從靈界呼喚到人界。」(23) 三多節是農曆二月八日,這個日子對各地納西族而言都是個節日,麗江等地的二月八以祭祀三多神為主,而其他地方的納西族的二月八的內容則各有特色,祭祀習俗也都有些差異。 2016年筆者在四川省木裡縣俄亞大村調研,當地大東巴依扎次裡告訴筆者,俄亞納西人在農曆二月八這天要舉行「恆素」(heq shul)儀式,「恆素」的意思就是祭神,主要祭3個區域神:一個是「伯使三多」,即白沙的三多神,祭這個神的人最多;一個是大研古城的地域神「吉兒花」(jerq hua),祭祀這個神的人少於祭祀三多神的;第三個是祭祀束河的地域神「蓋資」(gail zee),祭這個神的人最少。每到納西傳統的新年初一,也要祭祀這3個麗江的本土神,各家各戶在家裡祭,燒天香,請自己家族的東巴來主持祭儀。 俄亞的納西人是明代從麗江搬遷到俄亞去的,祭上述3個神祇反映了白沙、大研古城和束河這3個區域對他們的重要性。白沙是納西人遷徙到麗江最早的居住地,木氏土司和很多大東巴的祖居地都在白沙。而大研古城則是茶馬古道的名市,也是明代之後納西族木氏土司的知府衙門所在地。束河是茶馬古道重鎮,這兩個地方對各地納西人而言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可能明代遷徙到俄亞的納西人中也有不少是來自這幾個地方,所以這三個地方的保護神在俄亞也就形成了重要的祭祀對象。 麗江納西族在二月八這天也是個節日,民間稱之為「建丹」。這個建丹節是個牧童的節日。每年到農曆的二月八日、十八日、二十八日這三天,牧童們會相互邀約,湊錢湊食品到山野一個風景優美的地方去野餐。後來這個節日就擴大到了其他不是牧童的小孩子乃至年輕人中,筆者小時候也和夥伴們歡度這個節日。這個建丹節以農曆二月八日這天最隆重。 在有東巴教聖地之譽的香格裡拉市三壩鄉白地,納西人在農曆二月八隆重地過白水臺會,在白水臺祭祀管理山水河流野生動物的署神和其他神祇,各個家族在白水臺周圍傳統的火塘邊野餐。《新修中甸志書稿本》中記載:「仲春塑八,土人以俗祀為祭,贄幣承牲,不禁百裡而來;進酒獻茶,不約千人而居。」由於當地有三多神曾經來到這裡又繼續去往麗江的傳說,所以本地二月八不祭三多神。據白地納西老師和樹榮講,文化大革命時停止了祭祀白水臺,1978年又恢復了,而且每年越過越熱鬧。 農曆二月份在納西話裡叫「恆久」(hei jje),應該是「恒基」(heiq jji)的變音,「恆」是神的意思,「基」是走的意思。二月是神頻繁走動的意思,納西人認為二月是「神月」,祭祀儀式也就比較多。而二月初八是納西村寨祭祀眾多山神的日子,很多村子都要祭祀「是日」(shil riq),即山神,在舉行祭祀儀式時,東巴要詠誦祭祀山神的經書,邀請各個地方著名的山的神靈接受村民的祭拜,其中常提到的有玉龍雪山、文筆山、馬鞍山,還有寧蒗縣永寧鄉的格姆女神山(鷹山,漢語名獅子山),香格裡拉市的哈巴雪山等,請求山神們賜福給納西人,保佑納西人吉祥安寧,納西人的居住地風調雨順等,和品正先生認為三多節最初有可能是納西人祭祀山神的節日24。納西巫師桑尼在舉行祭三多的儀式時,也要一一點名邀請其他山神,可見三多信仰與山神信仰之間的密切關係25。麗江二月八十所祭的三多也是玉龍山山神,上述各地的二月八都有祭祀山神水神的內容,三多節與農曆二月八祭神山神水神之間的關係,值得進一步深入研究。巴黎聖母院之殤(文、圖、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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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高地行——從雲之南到青藏高原》(前言、後記、封面、目錄)
楊福泉簡歷和論著簡介(論著封面)
《楊福泉論文選》(前言、封面、目錄)
略述我的治學經歷—《楊福泉納西學論集》前言(目錄等)(1983-2008年)
【對話】楊福泉:一位納西族人類學者的學術心史(上)
【對話】楊福泉:一位納西族人類學者的學術心史(下)
學人訪談|楊福泉:單一文化很難促進社會繁榮
楊福泉 李世武 :民族藝術的滋養與國際視野的形成——人類學家楊福泉教授訪談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