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姥姥遊覽大觀園被賈母帶去了攏翠庵。攏翠庵是妙玉修行之所。按說賈母不好帶人進入打擾。尤其賈母嘴裡說著才吃了酒肉恐衝撞了菩薩。薛寶釵又說「這一年何曾饒過這園子」。證明賈母帶人來攏翠庵不是一天兩天。
原本佛門淨地被賈母搞成迎來送往的旅遊勝地,估計妙玉心中一定不喜歡,jiren她是來修行的,不是賠笑諂媚伺候人的。只是寄人籬下說不得而已。
可笑劉姥姥不懂其中關竅,喝了半杯妙玉呈給賈母的「老君眉」,竟然嫌棄「淡」。一來表現粗俗糟蹋好茶,二來真當妙玉是端茶遞水丫頭了?
妙玉當初不願意做豪門供奉,就是豪門仗勢欺人,還是王夫人專門下帖子請來的。古代帖子代表主人親至,她在賈家就不是投靠而是「上賓」,與劉姥姥迥然不同。此番被上門要錢食「嗟來之食」的劉姥姥「糟踐」,心中之怒可想而知。
大觀園群芳雖多,能入妙玉眼的不多。不過釵、黛、湘數人。妙玉轉而拉了林黛玉和薛寶釵去喝體己茶。有人會奇怪為什麼不叫史湘雲。原因也不複雜,只因史湘雲與她們三人境遇不同。
史湘雲來賈家,是真正做客。而妙玉、寶釵、黛玉三人卻是寄人籬下。雖說賈家待之以禮與劉姥姥不同,但本質上與劉姥姥又並無二致,還不都是投靠。所以,劉姥姥遊覽大觀園被賈家人各種嘲弄,對妙玉三人刺激最大。
妙玉嫌棄的連杯子都不要了。林黛玉譏嘲她「是那一門子的姥姥,直叫母蝗蟲吧」。薛寶釵以往都厚道,這次竟然第一個拍手叫好贊同響應林黛玉。其他人則笑而不語。只因三人因劉姥姥物傷其類。劉姥姥被戲耍更刺激了三人的自尊心,倒不可以簡單的以不憐老惜貧看待。
後文中秋節,妙玉又請了林黛玉和史湘雲喝茶,那時三人體己茶則是三個「孤兒」孤獨的相互舔舐。
閒言少敘,說回正題。妙玉請釵黛二人「體己茶」,賈寶玉則摸了過來蹭茶喝。
(第四十一回)又見妙玉另拿出兩隻杯來。一個旁邊有一耳,杯上鐫著「(分瓜bān)瓟斝」三個隸字,後有一行小真字是「晉王愷珍玩」,又有「宋元豐五年四月眉山蘇軾見於秘府」一行小字。妙玉便斟了一斝,遞與寶釵。那一隻形似缽而小,也有三個垂珠篆字,鐫著「杏犀 hé」。妙玉斟了一 與黛玉。仍將前番自己常日吃茶的那隻綠玉鬥來斟與寶玉……妙玉聽如此說,十分歡喜,遂又尋出一隻九曲十環一百二十節蟠虯整雕竹根的一個大海出來……
妙玉前後拿出四樣茶具,每一樣都有妙用,也都非常有寓意。伏筆了寶黛釵三人很多線索。不過最大爭議在那個「綠玉鬥」。
「綠玉鬥」是妙玉自己日常喝茶之用。在男女授受不親的時代,妙玉為什麼「情不自禁」拿自己得綠玉鬥給賈寶玉喝茶呢?
君箋雅侃紅樓認為,妙玉對賈寶玉絕對沒有男女私情,反倒賈寶玉對妙玉有一點遐思,《枉凝眉》中「一個是美玉無瑕」就是證明。
妙玉其人「太高」「過潔」,這種人對別人嚴苛,對自己更嚴苛。她雖是年輕女子,卻也早過了豆蔻年華,直奔花信。不可能對十五六歲的賈寶玉產生什麼戀情。尤其是妙玉的精神追求是「潔」,男女之情違背她的信仰追求,以妙玉性格絕不會對任何男子產生私情。
妙玉之所以會拿自己常用的「綠玉鬥」給賈寶玉喝茶,就在於那份坦坦蕩蕩。她毫不避諱林黛玉和薛寶釵,釵黛二人也毫不意外,就因為那才是妙玉。
妙玉自稱自己是「畸人」不容於世。賈寶玉也稱自己是「鬚眉濁物」,不恥於男子為伍。二人都是不容於世俗的「畸人」同類。
妙玉認為賈寶玉與她相同,是同志,也是另一個自己。二人共享茶杯又有何不可?對妙玉來說志同道合是不分性別的,她出家避世已經拋棄了塵俗的性別,與世俗劃清了界限。所以才叫「畸人」。
林黛玉、薛寶釵深知妙玉為人,並不以為意。可惜賈寶玉到底拘泥於世俗,不敢褻瀆才婉拒了妙玉「綠玉鬥」。
畸人,典出《莊子·大宗師》:「 子貢曰:『敢問畸人?』曰:『畸人者,畸於人而侔於天。』」
畸人,指有獨特志行、不同流俗的人。妙玉、寶玉當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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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資料重點引自:
《周汝昌校訂批點本石頭記》80回本 ;
《紅樓夢》程乙本·啟功校訂;
《紅樓夢》繪全本·清·孫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