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伊裡奇之死》中的「死亡」書寫有深刻的意義,主要體現為以下幾點:
首先,託爾斯泰借伊凡·伊裡奇死亡這個平臺,描寫其周圍家人和朋友的反應,從而充分地展現俄國上流社會的人情百態。在聽到伊凡·伊裡奇的死訊時,同事們首先想到的就是「他一死對他們本人和親友在職位調動和升遷上會有什麼影響」 。
他的死訊除了讓每個人推測人事上會發生什麼變更之外,同時還讓所有人,甚至他所謂的知交都只是慶幸死的人不是他們:「嘿,他死了,可是我沒有死。」前去參加伊凡·伊裡奇葬禮的同事絲毫沒有受到葬禮那種悲傷氛圍的影響:施瓦爾茨和彼得·伊凡內奇都覺得「伊凡·伊裡奇的喪事絕沒有理由破壞他們的例會,不能破壞他們今天晚上就攤開一副新牌,在僕人點亮的四支新蠟燭的照耀下打牌」 。
喪事一點都不會影響他們今晚「快樂」的聚會。託爾斯泰用了「快樂」這個與喪事格格不入的詞,顯得十分刺眼,把上流社會人情的淡漠表現得淋漓盡致。
他的家人對於他死訊的那種冷漠更是讓人無法忍受。妻子在喪禮上裝腔作勢地哭泣,但她真正關心的卻是丈夫死後,怎樣向政府申請撫恤金,「她不過是想知道,可不可以用什麼辦法弄到更多的錢」。
伊凡·伊裡奇的家人和朋友對於他的死沒有感到一絲悲傷,他們只關心自己是否活著,只想著從這件事中可以獲得哪些好處,這反映了俄國上流社會人情的冷漠,人與人之間只剩下冰冷冷赤裸裸的金錢關係。
這需要聯繫託爾斯泰創作的時代背景來分析,列寧對託爾斯泰從事創作的那個時代特徵,曾做過說明:「託爾斯泰的主要文學活動時期,正好是資本主義從下面加速成長和從上面培植的時期。」資本主義代替了俄國的農奴制,作為貴族的託爾斯泰對於資本主義是憎恨的,「對資本主義的憎恨,是託爾斯泰的基本社會情操。」
資本主義的衝擊和農奴制的腐爛讓他的世界觀發生了激變,讓他意識到上流社會的腐朽和冷漠。在《伊凡·伊裡奇之死》中,通過周圍人對伊凡·伊裡奇之死的種種不近人情的態度,託爾斯泰表達了他對上流社會的揭露和批判。
此外,託爾斯泰在這部小說中通過「死亡」的書寫,也表達了他的宗教救贖的觀念。託爾斯泰從小便深受宗教的影響。「他從小便相信上帝。」對於他來說,在某種意義上,「死亡」是另一種「重生」。所以託爾斯泰通過伊凡·伊裡奇之死,不是簡單地表現對死亡的恐懼,更是想表現「人應該勇敢地迎接死亡」。
所以,伊凡·伊裡奇在生命的最後,一點兒也不覺得恐懼,「因為根本沒有死,只有光」,以至於他突然說出聲來:「原來如此!多麼快樂呀!」託爾斯泰借伊凡·伊裡奇之口,表達了他對於「死亡」的這一看法:要勇敢接受死亡,因為只要相信上帝,死亡就並不可怕。
「我覺得死亡並不可怕,因為我皈依上帝。既然我皈依上帝,我就不會死。」通過伊凡·伊裡奇之死,託爾斯泰表達了內心的宗教感情,他堅信人類社會需要宗教,尤其是他所處的那個社會。「他深刻地感受到了當代性的無宗教性,以及因此帶來的無根基性。」
由此,「伊凡·伊裡奇之死在託爾斯泰筆下被抹上了神聖的色彩,對於伊凡來說,死後靈魂獲得拯救是生活的終極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