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德全縣共有300多個大小村莊,粗略而言,有100多個村莊的人口參與過走西口,集中在東關、楊家灣、義門、橋頭、腰莊、賈家峁、韓家川幾個鄉鎮。其中走西口人口最多的是黃河沿岸的村莊。這些村莊人多地少,走西口幾乎成為那個時代的不二選擇。如縣城東、西的康家灘、郭家灘、馬家灘、王家灘等村就是這種情況。
走西口經過的長城關口是「旱關」,旱關之外還有水關。在晉陝蒙交界的黃河沿岸,設有十幾處「水關」,「水關」上設有「官渡」,走西口的人都從「官渡」過河,然後向北、向西運動。這些「水關」有「口界」作用,也稱為「口」。
沙河口官渡(今東關渡口)
保德縣人走西口的路線分為北路、西路和東路三條路線。北路:從沙河口官渡(今東關渡口)離境過河,進入陝西府谷縣境,經石廟、高梁溝,由古城鎮(府谷口)出口,進入鄂爾多斯準格爾旗。古城鎮當時是邊陲重鎮,城中的關帝廟是蒙漢分界處。關帝廟東南為漢人轄地,西北為蒙人活動範圍。關帝廟城門洞是唯一通往內蒙古的出口,有官員兵丁駐守,古城位於晉西北之西,保德人把這個設有關卡的城門洞口也叫作「西口」。西路:由沙河口離境,進入府谷縣,經孤山堡、五裡墩、花沙塔、廟塔至正口村進入鄂爾多斯郡王旗。東路:步行至河曲縣,從水西門口渡河,直接進入準格爾旗。
鄂爾多斯是保德人走西口的集散點。保德人經北、西、東三路進入蒙人地界的鄂爾多斯,然後從這裡出發向西、向北進發。幾百年時光,保德走西口先人的足跡幾乎踏遍了呼和浩特以西的內蒙古西部地區和河西走廊。內蒙的伊克昭盟、烏蘭察布盟、巴彥淖爾盟、阿拉善盟,蒙古國的庫倫等蒙人地界,甘肅省的涼州(武威)、肅州(酒泉)、甘州(張掖)、嘉峪關、敦煌,新疆的哈密、古城子(奇臺)、迪化(烏魯木齊),陝西的安定三邊、寧夏的鹽池等地都留下了走口外的保德人出賣苦力、經營商務的歷史印痕。
保德走口外的群體,大體包括三種情況。一種是沒地、少地、收入微薄不足生活的貧苦農民。這類人是走口外的大多數。他們走口外就是出賣勞動力養家餬口,維持生存。這類人有一些人沒有妻室,一個人孤身走口外,。因為沒有牽連,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人們稱之為「刮野鬼」。第二種是買賣人。這類商販稱作「邊商」或「邊客」,就是在蒙漢邊界搞貿易的商人。實在而言,這類「邊商」雖然也是走口外,但和第一種人截然不同。第一種人出口外是去求生存,「邊商」出口外是為了商業盈利。第三種是躲災避難的人。內蒙古西部地區地廣人稀,交通不便,蒙人為主、蒙漢雜居,官府鞭長不及,是躲避兵役、逃避訴訟的很好去處。在走口外的人群中這類人也佔有一定比例。
保德人到了口外,在鴉片戰爭以前,主要從事農牧業勞動,當佃農、當僱農、當長工、打短工,也有少數人耍手藝(皮匠、毛毛匠等)、討吃賣藝的。鴉片戰爭以後,商業資本主義的觸角延伸到西北地區,走西口的農業勞動力也逐步轉變為商品勞動力,生產門路逐步拓寬,大概有這樣幾種:掏甘草、拉大船、背大炭、拉駱駝、打短工、放冬羊、割洋菸等。保德有一首民歌說的就是這種情況:「上杭蓋掏根子自打墓坑,下黃河拉大船駝背彎身,進後套挖大渠自帶囚墩,上後山拔麥子兩手流膿,走後營拉駱駝自問充軍,大青山背大炭壓斷板筋,高塔梁放冬羊冷寒受凍,遇傳人遭瘟病九死一生。」 杭蓋又叫做杭蓋梁,是鄂爾多斯與包頭之間的大片沙漠地帶,掏根子就是掏甘草。大青山屬陰山山脈,東起呼和浩特大黑河上遊,西至包頭昆都侖河。
在這些生產門路中,掏甘草和經營甘草商業是保德人最主要的生產門路。長城以北蒙人地界阿拉善盟的左旗和右旗,伊克昭盟的鄂託克旗、杭錦旗、達拉特旗、準格爾旗,烏蘭察布盟,巴彥淖兒盟以及寧夏的賀蘭縣、石嘴山,甘肅的武威、民勤、張掖、酒泉等地的甘草品質最好,其中的杭錦旗、達拉特旗和鄂託克旗的產量最大。鴉片戰爭之後,國內、國際商業貿易開始活躍,甘草作為藥材、香菸和香料原料貿易量激增,口外的甘草業也就興盛起來。
鴉片戰爭之後在內蒙古西部地區經營甘草業的主要是走口外的保德人。甘草經營有草場和草店業務劃分,草場業務是掏草、收草、做草(鍘剁、分類、捆包),草店業務是經銷甘草,買進賣出。大草場由資本雄厚的東家經營,從業人員三、五百人甚至上千人。小場子由幾個人合夥集股經營,從業人員十幾人至幾十人。每年正月十九,準備開草場的人趕到目的地向王爺、喇嘛(土地所有者)拜年、送水禮(磚茶、水煙、糖果、燒酒等),申請包場範圍,計算包價。王爺、喇嘛許諾後就算籤約。然後包場人在指定區域內找一有水的地方搭起帳篷或茅庵做櫃房,開張營業。柜上預先支付掏草工人鍋灶、鐵鍬、米麵以及搭茅庵用的蓆子,工人在草場開始工作。
「大頭兒」一人,負責全場事務,具有經理性質,「二頭兒」一人,負責甘草質量與價格的評估。先生一名,負責來往帳目、會計核算。草頭一至二名,負責提秤和收進甘草。保管、夥夫、採購米麵等雜役數人。草場根據規模大小有鍘草工數人至數十人不等。草場主體勞動力是掏草工,根據草場規模掏草工從幾十人、幾百人到上千人不等。掏草工和草場主是臨時約定性質的合同關係。
「馬口」,進深四尺,寬窄容納二、三人,高低以人可以貓著腰進出為度。然後在「馬口」上放扁擔為梁,再蓋上場方賒給的蓆子,用土壓住四周。地上鋪點沙蒿,茅庵就搭成了。有了居處,開始掏草。每個掏草工一天可以掏30至50斤左右溼草,當日拿到草場過稱。草場收草所用的秤是場方粗製濫造的20兩進位一斤的秤,3斤溼草折1斤甘草。過秤時報數用近乎「黑話」的「行話」,比如平地起圪堆——溢(一);隔溝叫人——嗚(五);墓圪堆上添土——溜(六);平地起蘿蔔——拔(八);一桿子不夠——九等。草場收草價格壓得很低,過秤後當時不開價,草場甘草運到河口鎮,進入草店交易。最早的草店是嘉慶年間保德馬家灘馬家率先開設的「晉益恆」。鹹豐年間,「晉益恆」財東抽了本錢,把鋪底交給掌柜王永恆,王永恆把「晉益恆 」改名「榮升昌」,自己既是東家又是掌柜。「榮升昌」一直堅持到民國十四年。從清光緒初年至民國六年40來年間,河口鎮先後開設草店七家:「慶和成」「信成」「日生」「公義昌」「 慶記」「裕隆」和「集義昌」。民國六年以後,草店只剩「榮升昌」「公義昌」和「裕隆」三家。其中「榮升昌」「公義昌」東家都是保德人。民國十二年,京綏鐵路由綏遠延伸至包頭,鐵路運輸和水路、旱路運輸相比,既省時間,又省運費,所以西路甘草商人也由河口轉向了包頭,甘草在包頭裝火車直接發走,河口鎮碼頭也逐漸衰落了。
幾百年走口外,幾百年掏甘草,養活了一代又一代保德走口外的人。在內蒙西部地區,只要有甘草,就有保德人。如包頭市東河區、固陽縣、東勝市、五原縣、臨河市、烏拉特前旗、達拉特旗、杭錦旗等地就是比較集中的地方。追根問底,內蒙地界的不少村莊就是保德人走口外形成的。如石塄太灣是保德山頭村人,楊油房是保德城內人,六大股是保德故城村人,西碾房、中和西是保德王家灘村人等等。
「甘草頭財主」。如王家灘王家創業人王蕊,由一個普通走口外勞動者,最後成為壟斷達拉特旗甘草採掏權的地主兼資本家。東關楊家創業人楊懷珍,走「口外」經營甘草,在王爺地開設「義成遠」草場成為巨富。每年經營甘草50多萬斤,佔當時內蒙古甘草總量的五分之一。他家的商號除「義成德」總號外,開設了不少分號。在天津、漢口、湘潭和廣東均有坐莊,在廣州和英商直接貿易。到新中國建立前夕,資產近100萬兩。馬家灘張家創業人張在興,從經營甘草起家,開辦「廣盛恆」草場,之後在後套買地出租、在河口鎮做買賣,成為地主兼資本家。馬家灘馬家創業人馬同舟,原以跑河路扳船為業,後「跑口外」經營甘草,自產、自做、自賣,有了積攢後,夥同馬紅、陳徐保在河口鎮開設「公義昌」草店,資產增到30萬銀洋。馬家在保德開商號「協義興」,寧夏分號叫「匯盛方」,在天津、河北、河南均有產業。陳家梁陳家創業人陳徐保,原在小煤窯當挖煤工,18歲開始走「口外」當掏草工,之後做草場,成了「公義昌」的股東與掌柜。後來另起爐灶,在天津當老闆,並和東萊銀行建立財貿關係。1920年,經東萊銀行介紹,和英國人在上海合資開設甘草股份有限公司。英商和天津商會曾贈送「名震中西」的壽匾,成了商界的一位顯赫人物。前蘆子溝盧家創業人盧鳳梧,走口外到了鹽池縣,開設「仁和永」草場,壟斷了鹽池縣的甘草生意。後來在包頭市開設「天和成」百貨店,資產達到20萬兩白銀,又為益民麵粉廠投資8萬元(銀元)作為股東。除以上這些人外,保德縣靠經營甘草發跡的商販還有100多戶。清朝民國時期,保德大財主幾乎都是在內蒙古經營甘草起家最後走上商業資本家道路的。
「口裡」的窮人為了生存自然選擇了「口外」。所以儘管走口外艱險重重,一代又一代的貧苦農民還是不避艱險,創造了三百多年連續不斷的走西口歷史奇觀。二是地緣原因。內蒙古的鄂爾多斯地區、黃河河套地區與保德幾乎毗鄰,尋找生存出路,就近選擇內蒙古西部這一大片地區和山東人闖關東、華南人下南洋有著同樣的動因。保德人走口外到了內蒙古西部地區與當地蒙古族形成了產業互補。內蒙古西部地區的蒙古族以遊牧經濟為主,很少有人從事農耕事業。有著傳統農耕文化的保德人到了口外,面對廣闊的田地、便利的灌溉,有了用武之地。他們付出少量的地租,收穫大量的穀物。實現了生存下去的目標。三是社會政治原因。明朝建立,茫茫大漠依然在蒙古人手裡。中央政權與蒙元餘部大部分時間處於敵對和準敵對狀態。這種狀態下,中原地區向內蒙地界移民不確定因素很多,很少有成規模的移民和勞動力遷徙。清朝建立,中原與漠北實現了統一。康熙三十六年之後,國家放鬆了對鄂爾多斯地區的管控,政策允許漢人進入這一地區租種土地。在這種政治環境下成規模走口外成為可能。鴉片戰爭以後,清政府財源枯竭,朝廷開始鼓勵漢人到蒙人地界從事農業生產,大規模的走口外正式登場。
保德人什麼時候開始走口外?明朝後期,在長期的軍事隔離和經濟封鎖之後,明朝廷與蒙古貴族王爺開始通商,實行有限制的封貢和互市。封貢也叫通貢,蒙古王爺派使臣,帶著畜產品朝貢明朝廷,朝廷以賞賜的名義供給其布匹、鍋釜、食品、首飾等物,是一種上層的貿易。互市也稱馬市,在明朝官方控制下,漢、蒙老百姓在指定地點進行貿易。通貢互市,儘管有限,但是畢竟實現了互通。大概從這個時候開始有了內地人到口外活動的痕跡。清朝建立以後,經歷了幾十年羈縻統治之後,清王朝對蒙古地界統治日趨鞏固,逐漸放鬆了對蒙族地界的管控,中原漢人開始可以公開進入蒙古地界。歸化城先農壇有一塊石碑記載:康熙三十一年(1692年)綠營軍駐防蒙古地界,有漢民隨軍到「口外」種地。這可以算作歷史上走西口歷史的正式開始。隨著時間推移,出口種地的人越來越多,出口外的人以「短租地」和「永租地」的形式,逐步取得了土地的經營權和在蒙地的居住權。到嘉慶年間,走西口進入盛期。這之後,漢人走西口已經不局限於農業生產,有開煤礦的,有開碾坊的,有賣酒的,有開店的,挖甘草的,有挖鹼的等等。據民間口耳相傳,保德人走口外最早在明朝末年,到康熙時期已經成型。有春天走秋天回的,也有一去幾年然後回來的,還有在蒙古地界安家落戶的。民國年間,走口外依然是保德貧苦農民的謀生選擇。全國解放後的五十年代,還有不少保德人走口外。不過這個時候走口外,除了貧窮謀生存之外,又有了選擇發展方向的因素。人民公社制度建立之後,農民除了土地的牽連之外又有了制度的約束,保德人走口外才最後退出歷史舞臺。
保德人走口外,怎麼走?走口外的艱難困苦,今天的人難以想像。走口外的「走」就是步行,走字在文言文中有「跑」的意思,保德方言中也把走口外說成「跑口外」。走口外的行裝很簡單,一條扁擔,一頭是簡單的鋪蓋,一頭是行路用的食品。扁擔功能很多,可以挑行李,可以防身護身做護具,可以在搭茅庵時當梁架。食品有生有熟,生的是小米,熟的是糠炒麵。保德人走「口外」,第一步渡過黃河,經陝西府谷縣的古城口進入伊盟境內,然後穿越庫布其沙漠,緊七(天)慢八(天)到了包頭,在包頭補充一下乾糧,最後分散各地去謀生。在這段旅程中,進入庫布其沙漠令人毛骨悚然。茫茫大漠,本無所謂路與非路,只是瞅著零星的駱駝糞,憑著感覺與經驗,在沙包和蒿草中探索前進。一旦迷路就有倒斃的危險。人們把這段路程視為「鬼門關」,有的人索性先給自己燒了「倒頭紙」,再踏上這段路。如果遭遇大風沙塵暴,黃沙蔽日,很容易被滾滾黃沙淹沒。能夠活著逃出沙塵暴,實在是僥倖。旅程中風餐露宿,「就水不就店」。一塊比較平坦的地方,鋪點沙蒿,頭枕自己的鞋往下一躺,便算是宿營。勞碌一年後大多數走口外的保德人冬初返回故土。回程一般是從準格爾旗沙圪堵過黃河。這個時候黃河開始結冰,人們不需要坐船直接從冰上過黃河,然後沿河而下回到保德自己的家中。一年一個來回,這就是保德走口外人的軌跡。
走口外究竟有什麼效益?說一千道一萬,最直接的效益就是養活了一代又一代窮人。三百多年走口外之所以延續不絕,最根本的動因就是口裡有一代又一代的窮人。窮人為了活命選擇走口外這一雖然艱難危險但是還有生存希望的發展路徑。從歷史發展角度看口裡的漢人走到口外,對於促進蒙人地界的經濟發展社會繁榮具有積極作用。包頭發展就是一個例證。嘉慶十四年(1809年)包頭還是薩拉齊廳的一個村鎮。這個地方地處巴彥淖爾盟、烏蘭察布盟和伊克昭盟的交界點,正好成為走口外人的集散地。集散既久,就成了走口外者的活動中心,甘草、皮毛為主的經濟中心。人們要在這裡賺錢,在這裡花錢,在這裡謀生,在這裡投資,一個小鎮在走口外過程中繁榮發達,由鎮而縣,由縣而市。在三百多年走口外過程中,蒙漢文化、蒙漢生活方式、蒙漢習俗、甚至蒙漢語言等諸多方面都得到交流交融,形成一種共生共長的態勢。這些也許就是走口外的歷史價值吧。
三百多年保德人走口外,酸苦甘辛深深的印記在保德人的記憶中。愛唱山曲的保德人把走口外的歷史唱進了自己的歌聲裡。保德口耳相傳下來的如歌如訴、如血如淚的民歌中有大量的關於走口外的曲段。這些山曲曲段比文字記載更為生動真實的記錄了那一段悲歡離合酸苦甘辛的歷史。最後,我們選擇其中具有代表性的錄在下面,作為這篇關於保德人走口外歷史文章的結末。
黃河裡泥沙多水不清,
走口外走了幾代人。
糜茬穀茬稻秫茬,
走了一茬又一茬。
後生走成個朽老漢,
走出走回窮光蛋。
爛大皮襖頂鋪蓋,
窮日子逼得走口外。
一把錢錢兩把米,
沒計奈何走口外。
萬般出在無其奈,
爾下妹子走口外。
聽說哥哥要走口外,
止不住妹妹淚蛋蛋流。
哥哥要走後大套,
急得個妹妹去上吊。
倒坐炕塄抽旱菸,
我問哥哥走幾天。
一把拉住哥哥的手
說下日期你再走
叫一聲哥哥你走呀,
爾下妹妹誰管呀。
東山上點燈西山上明,
你走我在活不成。
胡燕飛了留下窩,
你在那西口外記住我。
西包頭繁華人煙多,
你不要紅火的忘了我。
臨走你聽妹妹的話,
掙不下錢也早回家。
你心上難活我心上愁,
有三分奈何也不想走。
斜三顆星星順三顆明,
撂下窮村子撂不下人。
走三步來退兩步,
爾不下妹子又站住。
走一步來挪三挪,
哥哥走口外沒奈何。
穿上紅鞋堖畔上站,
不見哥哥了山限。
苦菜開花點點黃,
提起走西口好悽惶。
十月的狐子冰灘上臥,
提起走西口心難過。
人人都說走西口好,
一有閃失把命丟了。
府谷縣過來沙圪堵走,
黃河上坐船我走西口。
翻過壩梁入了沙,
心上難活想起了家。
西口路上山連山,
想親人想得渾身軟。
燒哈苜兒燜乾飯
手心扎個稀巴爛。
上了包頭沒營幹,
背上鋪蓋進後山。
進了後山去打短,
想起妹妹好心酸。
進了後山割麥子,
手上崩開血裂子。
石拐溝背炭壓了胯,
掙不下銀錢回不了家。
手中沒錢回不了家,
再到杭蓋梁掏根子。
掏根子要小心,
天天起來打墓坑。
離開杭蓋梁慢慢想,
再到蒿塔梁放冬羊。
西山嘴來臥羊臺,
珊瑚河水大折回來。
跑前山串後山,
掙下銀錢往回返。
走包頭繞石拐,
思想起妹子折回來。
一主萬意回口裡,
沙蒿塔子遇土匪。
二四林子鄔板定,
把我的銀錢刁了個盡。
你走口外整一年
我淚蛋蛋漂起九隻船
哭下淚水用秤稱
三十三斤還帶零
九秋十月落了霜
你走口外我受悽惶
你走你那西口外
我在家裡挽苦菜
你在口外受重苦
小妹妹在家喝糊糊
你在那口外夥盤裡盛
我在那家裡受苦難
你走了口外進後山
爾下小妹子受熬煎
說起孤梢好孤梢
三天沒睡一個安明覺
陽婆一落點上燈
燈看我來我看燈
提回尿盆子頂住門
放下枕頭短一個人
窗子上照進月亮光
一個人睡覺好心慌
一陣陣哭來一陣陣笑
一黑夜難活誰知道
你在口外我在家
就好像天陰又雨打
你走了口外沒安住家
你叫我少依無靠咋活呀
你難我難咱二人難
好比那黃河裡打爛船
你在口外受艱難
我在家裡沒人管
說起可憐實可憐
一碗穀米吃三天
走了一年又一年
妹妹年年受可憐
割倒糜子收倒秋
跑口外的哥哥往回走
羊肚子手巾巾三道道蘭
西口外回到保德縣
跑口外的親親回到家
妹子心上樂開了花
跑口外沒掙下幾個錢
過年走不到人跟前
主要參考資料:
陳秉榮《保德人走西口始末》
傅景英《保德楊家》《保德馬家》《商界奇才陳隋保》。
郭志飛,山西保德人。長期從事地方史和地方文化研究,主編了大型文化叢書《保德文叢》凡8卷10冊,300萬字。主要著作有《正史閒說》《王邵詩文集》《府州折氏》《陳奇瑜傳》《折太君墓地考證》《林遮峪古遺址考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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