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歲的陳剛剛從珠峰迴來,皮膚曬得黝黑,身形消瘦。他在這座世界最高峰上停留了52天,付出了常人難以想像的努力,從最初的74公斤到現在的60公斤,他足足瘦了28斤。
陳剛是中國地大(武漢)海洋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大地測量、海洋測繪等研究工作。作為海洋學院副院長,他參與過汶川地震救災,登頂過三個大洲的最高峰並徒步到達南、北極點,這次向珠峰發起挑戰,因為天氣原因止步在8000米的大風口,但談起珠峰,他眼裡依然有光。
「外界都關心我能不能登頂,可我關心的是能否精確地測到各項數據!」這是責任,也是初心。未來幾個月的時間,他還將參與珠峰測量數據的分析、處理、和檢核,和國內的測繪專家一起揭秘珠峰的最新「身高」。
2019年10月,陳剛接到自然資源部的任職文件,因其長期從事大地測量、海洋測繪等研究工作,又有全球「7+2」登山科考活動的豐富經驗,身份與此次珠峰測高任務契合,他應邀兼任國測一大隊任副總工程師,任期一年。他自己也沒想到,有一天會作為國測一大隊的成員,參與測量珠峰「新身高」。
「這圓了我的一個夢。」1991年大學畢業前夕,武漢測繪科技大學邀請國測一大隊老隊員做了一場報告會,多次提到了1975年的珠峰測高。陳剛聽後熱血沸騰,直接給西藏測繪部門寫信要求進藏工作。雖然未能如願,但輾轉十餘載後,堅守著這份測繪初心,他還是與這片高天厚土結下了不解之緣。
1月12日,陳剛從武漢出發抵達北京,之後的三個多月裡,他分別在懷柔國家登山訓練基地、西藏羊八井高山訓練基地和珠峰進行訓練,有段時間要背著9公斤的重力儀上下走22公裡。他是整支隊伍裡年齡最大的隊員,但他在體能、力量和攀登技術訓練中所展現出來的良好狀態,絲毫不輸30歲左右的隊員們。
4月7日,登山測量隊抵達珠穆朗瑪峰大本營,計劃於5月12日登頂,但當攀登到海拔6700米時,發現攀登路線上有流雪的危險,所有人員撤回前進營地;5月21日,由於持續降雪,未能打通至頂峰的攀登路線,原定5月22日的登頂計劃又未實現。
「今年的登山測量工作非常艱辛,可謂三上三下」,陳剛親歷了前兩次衝頂測量的整個過程,第二次他們冒著大雪衝到了7790米C2營地,在暴風中住了一晚,5月21日早上又頂著十二級的大風,背負著測量裝備向上攀登。由於前兩次體力透支,加上天氣惡劣,第三次他只能駐守在C2營地,負責頂峰下撤接應工作。5月27日11點,2020測量登山隊成功登頂珠峰。
「遺憾嗎?」記者問。「測繪人員登頂測量就是想測出精準的數據,如果天氣不好,通過前期專業培訓的登山隊員完成了峰頂測量任務,也是整個隊伍團結協作的成果,不會有遺憾」,在珠峰的前期拉練裡,他在幾處營地進行重力測量時,不厭其煩地提醒年輕隊友,要珍愛儀器,確保測出的數據完整。「要探索地學奧秘,必須深入一線,實地勘查,才能有大的收穫和創新。」
「這是我從珠峰採到的樣品」,陳剛從柜子裡拿出幾塊螺狀巖石向記者介紹。
「珠峰頂上的巖石為什麼形狀像海裡的螺?」面對記者的疑問,陳剛說,很多人不知道,其實珠峰是古海洋隆起形成的。關於喜馬拉雅山脈和青藏高原的隆升歷史、演化過程,國內外學術界仍有許多爭論,而珠峰是反映印歐板塊相互作用現狀的敏感指示器,這些地表的形變和地下的運動有直接關聯。「在2015年尼泊爾8.1級地震後,對珠峰地區開展多學科交叉研究很有必要」。
陳剛,是追蹤大地如何運動的人。
2008年,他參與到國家重大科學工程 「中國地殼運動觀測網絡」II期項目中。2012年,中國大陸構造環境監測網絡通過國家驗收,在全國範圍內建成260個連續觀測站和2000個流動觀測點。
這是世界上性能指標最先進的三大地殼運動觀測網絡之一,可利用衛星觀測等高科技手段,監測地殼的微小運動,為地震預測、大地測量、氣象預報和地球科學研究等提供科學數據。因為這個項目,從南海的島礁到西北的沙漠,陳剛10年內跑遍了大江南北。珠峰高程測量紀念碑下方有一個永久觀測點,這是陳剛每年都要造訪的地方。
2015年尼泊爾發生8.1級地震,波及珠峰地區。冒著餘震,陳剛團隊對珠峰北坡地區距震中300公裡範圍內的觀測點進行了跟蹤測量,並成功申請到2015年尼泊爾地震對珠峰地區垂向變化影響的國家自然科學基金課題。
進入21世紀,海洋科學再度成為世界關注的焦點。航天航空和海洋觀測平臺從根本上改變了人類認識海洋環境的途徑。2016年開始,他將研究領域從大陸構造環境監測延展到海洋觀測。
「地球是由巖石圈、水圈、生物圈構成的,圈層之間相互交融,大陸構造一直延伸到海底,研究地殼運動到一定程度後必然會涉及海洋」。陳剛說,測繪研究與海洋地質、海洋防災、物理海洋、海洋工程技術等各個領域都有密切的聯繫。
2019年3月,陳剛參加了國家海洋局第一研究所組織的西沙海域調查,在永樂群島、宣德群島進行為期25天的海島礁、海岸帶地質調查。2019年6月,他還作為特邀代表參加了南沙某島礁北鬥連續觀測站任務,現場開展了20天的海洋大地測量、控制測量實時數據採集分析工作。
從大地測繪,到登山科考,再到海洋觀測,變的是他的研究方式和領域,不變的是他的地質情懷。(中國教育報-中國教育新聞網記者 程墨 通訊員 龐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