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萊塢年輕男演員中,曾經最心疼丹尼爾·雷德克裡夫和傑西·艾森伯格。
前者因《哈利·波特》系列電影的出色表現,成為一代人的美好回憶,也因此深深的打上了哈利·波特的烙印,哪怕在銀幕上飾演或神經兮兮、或腹黑狡詐的角色,人們依然想起那個黑頭髮、圓眼鏡的小男孩身影。
後者在13歲登上百老匯舞臺,在青春奇幻、動作喜劇類型片中走了一遭,最終成為大衛·芬奇眼中,扮演臉書創始人馬克·扎克伯格的最佳人選。
當驚人的語速、天生的捲毛、文藝的氣質,與傲慢冷酷的性情完美結合,《社交網絡》定格了這位年輕演員在觀眾中的最深刻印象。
哪怕傑西·艾森伯格接連主演了《驚天魔盜團》系列、《蝙蝠俠大戰超人:正義黎明》、《殭屍之地2》等影片,那種刻板的印象依然與他如影隨形。
當人們聽說,他將飾演法國偉大的藝術家馬塞爾·馬索(又譯為馬塞·馬素),在一部講述這位世界級默劇大師在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參加法國抵抗運動、拯救成百上千名孩子的感人事跡搬上銀幕時,可能一臉懵逼才是形容這件事最貼切的表情。
在這部《無聲的抵抗》的人物傳記片中,卷西真的很努力,努力往一個酷愛默劇藝術、希望將快樂傳遞給所有人的形象上靠,並試圖將其抵抗納粹的驚險歷程與後來超凡脫俗的藝術成就有機的聯繫起來。
不過,當一個經歷傳奇、不走尋常路的藝術家,被有意無意的限定在好萊塢人物傳記類型片的條條框框中,進行符合北美觀眾的觀影習慣、符合好萊塢流水線製作邏輯的改造之後,就變得那麼似曾相識了。
抵抗之所以無聲,就在於馬塞爾·馬索鍾情一輩子的默劇。影片開頭,對遠在美國的卓別林的崇拜,讓這位年輕人愛上了只需要動作和表情就能講故事的藝術形式。
為了清晰的展現出主人的成長曲線(沒錯,這又是好萊塢類型片的特色之一),他被塑造成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想演啞劇的藝術青年。
這個設計有意無意的讓人想起《社交網絡》中對編程和代碼特別精通,卻總也處理不好真實世界人際關係的扎克伯格。
對強烈反對自己的藝術追求、期望於把肉鋪傳承下去的父親,男主不可理解並尖銳對抗,直到戰爭爆發,平凡的日子一去不復返。
父母被屠殺或送進集中營的猶太孩子們,源源不斷的通過邊境送到法國境內,為了喜愛的姑娘(劃重點,好萊塢類型片必備要素之一),男主也參與到運送和安頓這些孩子們的行動之中。
遭受了巨大的身心創傷和人生變故,孩子們如驚弓之鳥的可憐表現令人心疼,然而,除了好心撫慰之外,男主他們並沒有什麼好辦法。
男主靈機一動,用自己最擅長的默劇,終於讓孩子們開心的大笑起來。他與孩子們的情感牽絆就此鑄成了。
至此,卷西完成了對主人公馬塞爾·馬索的「開臉」,並按照劇本走向,輕車熟路的鋪設好了未來的劇情反轉與情感紐帶,仿佛,《無聲的抵抗》已經成功了一半。
正常的邏輯應該是:在戰爭爆發的極端環境下,男主悟出了藝術的真諦,並通過幫助孩子們獲得成就感。
問題是,從自以我為中心的文藝青年,到努力接納孩子、承擔責任,卷西飾演的男主,是否悟出了藝術真正的目標,是讓人們感覺輕鬆快樂、對人生充滿熱愛的道理,觀眾不得而知,讓這個轉變略顯突兀。
德軍即將兵臨城下,男主一家人和孩子們離開故土,向法國腹地進發。
很快,德國人佔領了法國北部,並組建了南部的維希傀儡政府。作為一名猶太人,男主顯然清楚局勢的急轉直下意味著什麼,於是,他與心愛之人及其夥伴們,加入了法國抵抗組織。
期間,一個充滿戲劇性的插曲,成為片中極少亮眼的點睛之筆。一向反對男主搞藝術的刻板父親,被兒子發現字正腔圓的演唱了一段歌劇。
原來,男主父親也從小喜歡唱歌,然而,對他的行為百般阻撓的屠夫父親(男主爺爺)說了一句話:藝術不能當飯吃,屠夫至少不會餓肚子。從此,父親放棄了她的歌唱夢想。
一瞬間,男主終於理解了父親的良苦用心。放棄肉鋪、舉家逃難的父親,除了這副好嗓子,已經一無所有了,他之所以對男主的藝術追求始終反對,也是希望兒子以後不用為溫飽發愁。
「也許等戰爭結束了,我們可以同臺演出」,老父親的flag立得明明白白,瞬間引發觀眾的會心一笑,好萊塢的套路可能會遲到,但從不缺席。
不願東躲西藏的男主,決定加入反抗軍,在車站,卷西熟練的使用了《驚天魔盜團》中的噴火戲法救了同伴,幾個人有驚無險的在德軍眼皮子底下逃跑。
如果要表現出男主的機智過人和當機立斷,或許真不用搞這麼誇張和戲劇性的場面,為了劇情的緊湊,楞加入一段冒險經歷,顯得很是格格不入。
此時,片中卷西最大的敵人,馬提亞斯·施維赫夫飾演的「裡昂屠夫」巴比出場了。只用簡單幹脆的一場戲,巴比兇殘狡詐、冷酷無情的一面顯露無疑,這場戲,堪稱好萊塢戰爭片的經典回顧。
隨後,男主所在的抵抗軍老窩被別人告發,女友的好友沒挺過來。沒錯,好萊塢再次施展了朋友之死讓男主激發鬥志、升華思想的巧妙轉變,讓他終於認識到了與其殺敵人,不如救孩子,保住未來才能保住一切。
在猶太教義背景的加持下,這個「殺與救」的取捨其實說得通,也很符合普世價值觀中對家庭觀念的理解,只是,這類轉變真的不能處理得更平庸了。
把法國蓋世太保頭子巴比拉出來跟男主對線,顯然是主創的臆想,不過,巴比上火車檢查被男主見招拆招的橋段,倒也很符合劇情藝術化的傾向。
一個沾滿鮮血的屠殺者,與一個屠夫的兒子,探討孩子如何對藝術感興趣的問題,放在這個刻意戲劇化、緊張感十足的段落裡沒毛病,它展現出了屠殺者身為人父的僅存的人性,這也因此成為本片少有的亮點,但因巴比夫人對他因關押牧師而態度大變的一幕,而毀得一乾二淨。
歷經千難萬險,躲開了巴比一伙人的追擊,男主帶著孩子們來到了瑞士,女友卻重傷不治。煽情的段落卻無法令人動容,全因在作者安排劇情時,對這對伉儷的感情描寫太過乾癟、平庸。
本來,影片開頭艾德·哈裡斯飾演的巴頓將軍,對美軍的一陣訓話,讓歷史與戲劇性達到了幾近完美的平衡,然而在片尾,為了回應這個戲劇性的開頭,男主從抵抗者的身份回歸為藝術家,為戰士們演出了一場默劇,卻顯得不倫不類。
並不是卷西的動作語言不夠好,也不是整場戲的氛圍不完美,而是,這種就差一口氣還要強行升華主題,實在是讓觀眾很難感同身受、引發共鳴。
平庸的劇本、猶豫的取捨、潦草的鋪墊、俗套的敘事,讓本該感人至深的《無聲的抵抗》,變得清湯寡水、套路十足。猶如走過場的劇情,扁平到擠不出水分的人物塑造,徹底毀了一部好片。
看來,卷西想要憑藉這部片子打破固有人設的夢,徹底破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