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球迷的，以及球迷協會的自我修養

上海上港剛剛在亞冠聯賽上逆轉對手，贏得喝彩聲一片，但其「後院」燒起的那片小火，依然在中國足球的記憶裡膈應著。因為球迷與某位他隊球員合影就被球迷協會開除，讓許多人都開始疑惑：到底什麼是球迷，到底什麼是球迷協會，到底怎麼做才算是真正的忠誠球迷，而不是被人所不齒的「足球流氓」？

那麼，就讓我們來聊聊作為一個球迷的自我修養問題，以及隨之而來的，關於球迷協會、關於相關俱樂部的自我修養問題。

球迷與對手球員合影是否不對？

當然沒有任何不對。

事實上這個問題在球迷文化最為發達的歐美也很少有人提出過疑問，身著國際米蘭球衣的球迷去要求和舍甫琴科乃至馬爾蒂尼合影的場面司空見慣，即使是當年為千夫所指的菲戈，轉會皇馬後依然有熱愛他的巴薩球迷願意與他合影——當然，也更沒有聽說過有誰會因此被踢出球迷組織。

要理解這個邏輯其實很簡單，你到底是為什麼成為某隊的球迷？是因為熱愛這支球隊，熱愛這支球隊所代表的精神和文化，而不是因為仇恨他的對手，更不是因為仇恨他的對手中的某一個球員。如果需要用「仇恨」來表達「熱愛」，倒是有另一個名頭更適合——足球流氓。

球迷協會有因此開除成員的權力嗎？

從邏輯上說，沒有。

從正常的球迷邏輯來看，甚至從正常人的邏輯來看，球迷向誰要求合影都正常，完全沒有什麼不合適。

當然，作為一個社會團體，球迷協會可以有自己的規章制度。如果真的違反了相應的開除制度，開除也沒有問題——即使是該制度條款真的有問題，只要不觸犯國家法律，那也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了不起不參加就是了嘛。但有一條，要事先聲明，不能事到臨頭自己發明一條規則出來，那就是違約了。

從正式的通告上看，該球迷協會開除該成員的根據是獎懲條例第八類第五條第三款。這個條款具體是這樣寫的：在任何網絡平臺或社交網站等媒體上發表直接或間接損毀俱樂部、天狼星以及球迷會骨幹形象和利益的不恰當言行，扣除200以上功勳，造成不可挽回影響的可做清退處理。

也就是說，這個球迷協會——準確的說是這個球迷協會的某些說了算的人，認為這兩位球迷和上海申花球員合影並發布到社交媒體的行為，是屬於「發表直接或間接損毀俱樂部、天狼星以及球迷會骨幹形象和利益的不恰當言行」，且造成了不可挽回影響。

這麼嚴重的犯錯情節啊，到底是怎麼樣的呢？「據悉，四名上港球迷中有人發了朋友圈，隨後被申花球迷朋友複製後再發到抖音平臺，引來大量球迷、網友參與討論，事態發酵。」

好吧，這就算損毀了球迷會形象和利益且不可挽回影響，我只能說，這家球迷會的形象和利益真的是屬玻璃的——一碰就損毀，還不可挽回。

大家應該都看清楚了，這次被某些自媒體高呼為「保持忠誠」、「建立仇恨文化」的事件，本質上其實就是球迷協會中的某些領導人濫用手中權力，和網絡上時常流傳的那些要求員工互毆的小老闆、要求「證明你媽是你媽」的小職員、甚至「誰讓你戴帽子」的地痞流氓，並沒有本質區別。

這一點已經都不需要再論證什麼了。上海天狼星球迷聯盟會長童童，17日下午在朋友圈發布了一段香港老電影《龍在邊緣》的短視頻：一個馬仔借高利貸被扮演大哥的劉德華發現，劉德華當場暴怒把他扇倒在地並怒斥：「跟誰借錢不好，跟貴利高借？他們是東星，我們是洪興，傳出去我們洪興還要不要混啊？我要你看清楚，我為什麼打你！」

這家協會把自己定位成什麼，向哪種組織看齊，相信已經不需要贅述了。

俱樂部對球迷協會應該不管不顧嗎？

自然是不應該。

從這家球迷協會的介紹中可以看到，它是在「2010年8月29日經上海市足協、上海東亞足球俱樂部（上海上港足球俱樂部前身）、上海市球迷協會審核、批准，正式成立。」也就是說，上海市足協、上海上港俱樂部、上海市球迷協會，對這家俱樂部都是有管理責任的。

好吧，我承認這種理論上的管理責任在實踐中都是「只要不出大事就懶得管你」，而這件事再怎麼議論也到不了這三家必須管的程度。這是從責任角度出發，上港沒有插手的必要。

然而作為一家國內頂級職業俱樂部，拿過中超冠軍、在亞冠徵戰，志存高遠的職業俱樂部——旗下的球迷協會這樣赤裸裸地宣揚仇恨文化，宣揚對某些特定球員和球隊的仇恨意識，真的可以無所謂嗎？

歐美老牌俱樂部裡，的確是有很多互相敵視的例子。西班牙人和巴塞隆納的對立，以及皇馬和巴薩的對立，都是有著長期的民族和政治分歧做基礎；名氣極大的北倫敦德比，是因為阿森納從外地強行遷入北倫敦，並在頂級聯賽擴軍時利用特殊手段自己升級的同時把熱刺搞降級……換句話說，都是強烈的對抗因素在近百年的歲月中持續發酵形成的。

上港和申花呢？仇恨在哪兒呢？就因為某球員接受採訪時說了一句「他們才幾年歷史」？

我在前面也說過了，這種做事風格在歐美足壇並不是沒有，只不過他們臭名昭著，沒有人會拿他們做學習的榜樣——至少，沒有正常人會拿他們當榜樣。

這種臭名昭著的人群，義大利方面叫「極端球迷」，也就是這次某些為球迷協會叫好的自媒體當做榜樣的那幫「Ultras」——更通俗的名稱，叫做「足球流氓」……

圖/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