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廣填四川」是明清時期規模盛大的移民運動, 「邵陽隆回」則是從清以來我遷湘始祖劉吉祥祖公後裔們共同的祖源地記憶。對於家族遷川的後裔而言, 康熙10年(1671年) 是一個標誌性的年份, 其背後有著遷蜀後裔們對家族與祖地的不舍,以及在遷移過程中的血淚悽悽和開創基業的煌煌大志。一方面是由於明末清初的連綿戰爭造成四川人口的大量減少,另一方面則是因家族困於一囿之地,形成祖地不堪之重負,於是背井離鄉,以自己的行動為祖地和家族減負,以犧牲小我的精神,走出這片天地再去開創一片天地。
被譽為「近代睜眼看世界第一人」的邵陽隆回人,清道光、鹹豐時期的思想家、政治家家魏源在其《湖廣水利論》也說:「 當明之季世, 張賊屠蜀民殆盡, 楚次之, 而江西少受其害。事定之後,江西人入楚,楚人入蜀, 故當時有江西填湖廣, 湖廣填四川之謠。」 由此可知湖廣藉之民實則為入蜀填川之主力。
明末清初由於連綿的戰亂,四川人口的損失達到了歷史上最為悲切的時期,據民國著名歷史學者鄧志欣與任乃強所撰《四川歷史考》中所考證言:「經戰後,川蜀實丁所載僅八萬餘人,計未載丁口實數者,巴蜀之地總不過三十萬人口,森林覆蓋率當以達百分之七十五,蔭木蔽日,虎過城聚,動輒以人為食……」。清初張德地為四川巡撫時,曾專門設立打虎隊,時西充縣有虎食人,縣令專門組織五人打虎隊,一日出城為群虎食其二人,向張德地求增派人手言:西充之地本蜀之要津,今當下野鄉俱是虎患,人不敢居,都聚城裡,目下全邑丁戶共三十七戶,計口一百二十三,卑下充為職守,役丁七人,以五人為執,昨出城兩人喪於虎口,餘三人皆帶傷而歸,且都為不堪,乞都堂為民計,何執……。由此可見,清初巴蜀之地雖然是天府富饒之地,但也是處處危機之處。所以在康熙七年(1668年)張德地上奏請以移民實蜀,清康熙十年(1671年),康熙終下《招移民入蜀詔》,以後又分別於康熙十五年、康熙二十三年多次下詔移民,並給予隨意佔地開墾,十年免徵賦稅的優惠政策。這一政策,雍正、乾隆兩朝也連續執行,長達八九十年,十餘省數百萬移民來到四川。大量移民使四川恢復了人氣,社會經濟與文化也逐漸復甦,從而開始「天府之國」新一輪的大發展。
正是在這種歷史背景條件下,我劉氏一族的大量族人從康熙十年(1668年)便開始了陸續的入蜀。按一般的規律,一個新到的移民之家,以一個五口之家為例(即一夫一妻三子)至少要100年才能形成一個家族,何況是面對一個社會的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組織均遭到嚴重破壞,且生態惡劣,各種野獸肆虐的地方。因此,如何在巴蜀生存,這是擺在每一個移民面前的難題。但在湖廣填四川的大移民運動中,移民的遷徙並不是以單一的家庭為單位,而是以一個家族的幾兄弟或家族的支系共同行動, 一起遷居四川而形成的,他們或是同時遷入,或是間隔不同時間遷入,使同屬一個支系的成員在新的地方能迅速建立起家族, 這就大大縮短了四川宗族組織建立的時間。而宗族組織的組建則是四川社會政治經濟恢復的發韌,使四川的社會的組織形態得以慢慢復原。我吉祥祖遷川後裔便是在這樣的歷史環境下遷入的四川。
先期到來的家族成員,從祖地的家族中游離出來進入各自認可的地區後,開始是同鄉間的相互依託,形成同鄉村落, 後又逐漸發展成為一個個「家」所組成的「家族」,最後演變成為聚族而居的大的血緣宗親集團——宗族,並依託這些建立起來的家族的威勢,向祖地的同族人或同鄉帶去四川尚有大量未開墾的荒地的信息,以招徠族人、鄉人對四川地域社會的政治、經濟、文化進行快速的修復,並依託外遷宗族的優勢同祖地宗族加強聯繫與互相影響。吉祥祖遷川後裔們入川後,便是通過經商、務農、技藝、考取功名等途徑,逐漸積累家產, 贏取社會地位, 轉而購買土地,發家致富,在當地建立起勢力龐大的宗族。宗族組織在當時社會中,起著協調社會生活,平衡社會矛盾的作用。從宗族內部來說, 宗族對族人提倡和諧、和睦、尊老、勤儉等風尚 , 是中國傳統的美德, 在教化本族子弟遵守道德品質規範方面起著重要的作用;從外部而言,宗族讓族人遵從和鄉裡戒異端等社會公德,遵從社會規範,為穩定社會秩,無疑也起著積極的作用。因此,從四千二百年以前的氏族部落聯盟以來在1949年以前的中國社會中,宗族社會一直是維繫社會穩定的基礎和發韌。
綜觀我族由湘入蜀,背後蘊涵著的是怎樣的歷史深意?她所反映的是族人怎樣的期望與訴求? 雖然古人一向說:物離鄉貴,人離鄉賤,在這種悲悽與無奈中,我們的先人們還是背井離鄉,遠離了所親所敬的祖地,但作為我們這些後裔卻從未有放棄過對祖地、祖源的執著,因為在我們每個人的腦海中無不有我們的長輩們對我們的講述過的有關祖源、祖地的記憶。遍閱我吉祥祖一族遷蜀之《劉氏族譜》無論是何時編撰,都載有一個個讓後人們深攜的名字:隆回、八都、九龍、倉門前、斛木山…………這是後裔們對先祖的尊崇,這是一份對祖地的記憶。據民國二十二年內江《劉氏族譜》稱: 吾族系宋元豐八年自江西泰和梅子村早禾市遷保慶府隆回八都居斛木山,明萬曆八年又遷邵邑之九龍石腳洪家廟。聊聊數語,迴響的是代代人不記祖地的理想。
因為這些祖地的地名,在族人如瑰如寶的呵護下讓我們這些後代耳熟聞詳,祖源的字輩歌代代相承,成為了我們族人最重要的祖籍地認同標誌。可以說:家祚蕃(凡)延(衍)盛,裕國安邦萬載興是我們祖源的標記,那麼邵陽隆回八都、斛木山、九龍、石腳則是我們共同的祖地記憶。
對於我們來川的族人來說,大部分族人剛遷川時最初並無族譜之類, 現存族譜中有些是先人憑記憶所追憶,有些則是族人來川穩定後,不遠千裡跋涉到祖地抄錄而來,再有些則是祖地不憚辛勞為免後裔失真由湘入蜀而送來,再有些則是淹沒無聞,至今還在為祖源、祖地的失落而奔走的人們。對祖源、祖地的記憶不是一個單純的代代複製問題, 而是一個代代相傳的建構問題:她讓我們傳承的不僅僅只是對家族家風的理念,更是對家國情懷的奉獻,是對整個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理想的和諧社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達則兼濟天下的理想情懷的構建。
作者:四川 劉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