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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顧氏總譜》家族信息徵集函
作者:陳文苞
一、
脈系四明
金鄉顧氏是首批入金鄉衛的望族之一。明洪武十七年(1384),信國公湯和調撥各地軍民於平陽縣金舟鄉修築衛城。洪武二十年(1387),金鄉衛城建成,首任衛指揮使張麒走馬上任,隨後陸續調撥各地軍民「以實茲土」。洪武二十四年(1391),寧波鄞州東門尖峰塔人顧少第到金舟鄉,見此地山川秀麗,田地膏腴,遂攜眷來,居金鄉衛前大街第五巷口。顧少第夫婦善於內政,精於理財,在金鄉衛立足並富甲一方,開始修建顧宅。
顧少第是金鄉顧氏家族始遷祖。他重視教育,讓子孫接受詩書薰陶,隨著族大蕃衍,顧家的詩書弦誦的傳統延續至今。據譜記載:」其族中人皆樸誠彬雅,父兄之教肅,子弟之習謹,為士為農,各勤其業。」
第二世顧誠意,為人誠實好學,謹言慎行,不慕權貴,不妄交遊,一心以詩書自勵,沉潛默然,」獨得正心誠意之學」。他考取博士弟子員後,可惜與科舉無緣,終老鄉裡。第三世顧本青,家學淵源,胸有大志,每次參加考試都列高等,可惜參加鄉試屢屢落榜,最後對仕途灰心,隱居家園,以琴書詩酒自娛,其課讀子孫甚嚴,以貢生而終。第四世泗山公,庠生,生五子:悅棠、月川、雙樓、東園、東池。俱學文,稱顧氏五房。悅棠公生四子:龍巖、賡亭、思堂和敬弦,三子都前往他鄉,唯四子敬弦公派下子孫居金鄉,而此時已經是明朝末年。
在明清交替時期,金鄉衛經歷了陳倉圍城之災,繼之又發生順治遷界之難。戰爭讓江南垟人口大減。金鄉衛屬遷界範圍之內,為了避禍,城內各大衛族紛紛逃亡他鄉。花團錦簇的金鄉衛內,古宅盡毀,滿目瘡痍。直至康熙復井,城內各大衛族才紛紛回鄉,重建家園。
遷界發生時,顧氏家族也在劫難逃。據譜記載,展界後,僅敬弦公長子瓊峰公、次子爾成、三子爾壽公等少數族人回歸。
長子顧瓊峰(1607—1686),諱時掄,字爾昭,郡庠生,介賓,文林郎。康熙二年,顧瓊峰徙居平南港五岱山。康熙八年展界,瓊峰公回金鄉故園。他是一位孝子,見外祖父沈仰宇孤苦,便迎養家中。直至去世後,他還為其修築墳墓,並立下遺言,讓顧氏子孫「永為祭享,俾無絕祀」。瓊峰公生四子:克治、克順、克尚、子久。
次子顧爾成,貢生,早逝,其子顧克貞隨親人逃亡南港避禍,亡於他鄉。展界後,族人以克順公之子顧上雲承祀,延續香火。上雲公生性淡薄,不慕城內繁華,愛南門外牛臥龍山川秀麗清幽,遂舉家定居於此。
三子顧爾壽,原居北門,一生勤儉本分,勤勞致富。遷界發生時,攜妻兒隨兄逃亡南港五岱山,回鄉時已老。其子克翔公繼承父志,自幼學文,博覽群書,隨父逃難期間,仍手不釋卷,奮志自勵。他參加縣試,名列高等。展界後,克翔公回到金鄉,見滿城荒草,家園破碎,他重振家業,在北門大街廣濟廟戲臺南首買得基地,建一座古宅,又在北門水井頭建屋。
瓊峰公次子顧克順(1640-1705),諱屺,號處庵,庠生,生子四:世賢、世臣、世旦、上雲,皆貢生。這一支後人在金鄉鎮人才輩出,彬彬稱盛。
二、
一門雙坊
顧克順公長子顧世賢(1673—1719),字上舉,號醇庵,生二子,顧德馨和顧德薦。
顧德馨(1712—1748),字必明,號靜山,附貢生,三十七歲去世,生三子,為顧法中(字紹虞,號數樓,娶龍港鎮東莊生員董可貞之姑為妻)、顧法嶽(字存方,號至山,娶金鄉武舉人宋經邦之姑為妻)、顧法誠(字匏圃,娶本城中所第四巷生員陳懷吉之姑為妻)。顧德馨之妾厲氏青年守節,教子成才。乾隆已亥(1779年),其子顧法中請旨為母樹立牌坊,旌表貞節,貞節牌坊至今尚存。
次子顧德薦(1714—1749),字必善,號恬軒,例授府通判銜。三十六歲去世,以其兄之三子顧法誠為嗣子。顧德薦亡故,其妻林氏志凜冰霜,為夫守節,壽至八十五歲。乾隆辛亥年(1791),嗣子顧法誠為母請旨立牌坊,以旌表「節壽」。官府還恩賜匾額「順德凝禧」,節壽牌坊尚存,因涉及拆遷,為免遭破壞,顧氏後人顧家永先生將牌坊整體遷至他處保存。
顧克順公次子顧世臣(1685—1738),庠生,名桓,字上佐,號球山。公孝以事上,嚴以教子,持家勤儉,居鄉仁厚純謹,待人和氣如春,尤其不忘祖德,輸金首倡創建家廟,使顧氏列祖的英靈得所依憑。生子四:必容、必孚、必輝、必彰。其中第三子必輝,名昌宗,號怡亭,貢生,誥封八品,徵士郎,國子生典籍。為人醇謹好學,克守父業,受知於劉學使。父親去世後,他悲痛異常,為了治理家政,他放棄了科舉。與人交往誠懇,喜歡為他人排憂解難,資助鄉親等義舉,鄉人對他欽服不已,官府褒贈「寵錫光榮」匾額。其妻子蘇氏和庶房鮑氏享壽七十九,各請誥命封典「光榮泉壤」。
三、
父子文宗
至顧家「必」字輩,迎來了輝煌。顧家作為金鄉望族,擁有深宅大院,山園良田。據顧昌宗呈報,顧家擁有城內球山之界為:「上至球山山頂,下至山腳,左至烏巖,右至芙蓉峰為界」。顧宅的地界為「屋前河,前至馬槽河,後至張家壇為界」。乾隆年間,顧家按萬戶完成餉稅錢糧的繳納,故當地稱之為「顧萬戶」。顧昌宗獨子顧法健,是顧氏家族第一位正式通過全國選拔貢生考試而步入仕途者。
顧法健(1737—1784),字體乾,生於富貴之家,自幼就讀家塾。乾隆乙酉年(1765),顧法健參加由皇帝親自主持的在太和門外的貢院中舉行的選拔考試被錄取,列為一等(俗稱「鄉貢進士」),敕封徵仕郎,候補直隸州判,䃼江西南安府同知。顧法健交友甚廣,詩文俱佳,可惜存留詩文不多。
平陽進士張南英是顧家姻親,其子張潛齋是平陽最著名的詩人。他與顧法健、顧清季等是表親,常有詩詞來往,交情深厚,如他曾有《六言代札》寄顧法健:
憶昨梅花開後,共君覶縷燈前。幾日東風破臘,二毛人入新年。堂交遲遲愛日,掌中的的明珠。正言只宜春宴,安仁漫擬閒居。策蹇幾回幹祿,驅犍今便退耕。欲問蘇君負郭,何人授我黃金?
顧法健之子顧敏之(1770—1841),名訥,號芝田,又號雁南散人,是金鄉貢生徐鳳翔之女婿。他自幼隨父宦遊四方,寫的一手好詩文。據民間相傳,顧訥於嘉慶已巳(1809)秋闈已中式,因科場事發,考卷被重新收回校閱,遂名落孫山,對自己的科場失意。顧訥曾作《醉蓬萊·遊仙》以詠其事,文辭甚美,姑錄如下:
渺蓬萊三萬,弱水三千,飈輪初度。玉案仙人,喜頻承恩顧。羽使驂鸞,波妃乘鯉,侍從多於霧。懸圃雲開,瓊樓月朗,碧桃無數。正值天庭,新言秘錄。小篆長生,詔重添注。鳳尾丁寧,莫便辜榮遇。偷飲流霞,爛沈花下,漫把泥金誤。帝釋狂奴,命歸丹洞,散官如故。
顧訥最終以貢生候選教諭義烏縣儒學正堂。顧訥之詩,在平陽享負盛名。礬山詩人謝清揚平生以詩文而自負。他在《生日感賦》詩中云:「為思友誼兼師誼,最數龍頭與虎頭。」並自注謂「龍頭」和「虎頭」分別指華文漪、顧訥。可見,顧訥的詩已與華文漪齊名。
顧訥交友極廣,在同時期的交往的師友中,就有本縣詩人華棟、鮑臺、華文漪、謝清揚,以及福鼎林滋秀等,詩人之間唱酬極多。顧訥著有《掃愁新詠》《擁書軒遺稿》《唾餘續稿》《拜石軒謄稿》等,以上詩集合編為《芝田詩草》。
在現實生活中,顧訥是一位多情公子,其愛情生活也甚為豐富多彩。比如,他偶然在朋友的書齋牆壁上看到一幅《美人拂箋圖》,不禁回憶其宦遊括蒼時,認識一名才女,名叫縞袂,兩人常在花月晨夕中卿卿我我,顧訥吟詠詩句,縞袂捧硯拂箋,可謂情投意合。兩人的愛情與眼前這幅圖畫甚為吻合,顧訥有感於此,遂賦《水調歌頭》云:猶憶戊申歲,一棹出甌江,多情翻被情誤,到處說周郎,就裡雲舒霞卷,屈指深知風雅獨數……
顧訥隨父親居京城時,家中養著一個戲班,其中有位青衣名叫張四兒,北京人。顧訥與她彼此愛慕,並結下了生死盟約,而此事家人卻不知。乾隆甲辰(1784),顧法健解組(退休)攜眷南還,遣散家中無關人員,張四兒想留下與顧訥一起,但顧法健斷然不允。在向顧訥離別時,她淚如雨下,此後兩人遙隔南北,再無相見。張四兒苦等了顧訥二十五年後才嫁於他人。一介女流如此痴情之人,讓顧訥愧疚一生,在一首《鳳凰臺上憶吹簫》中寫道:沉沉十年破鏡,悵重合無期,直到而今,剩脂愁粉,清淚盈襟……
而在民間傳說中,顧訥生性機敏,言語詼諧,好戲弄官員和富戶,愛替窮人打抱不平,人稱「顧老敏」。在金鄉流傳著幾則有趣的傳說,當然,真實性待考。
顧家是金鄉大戶人家,經常遭人訛詐。有一天清晨,顧家打開大門,只見門口掛著一具屍體,家人驚慌,報告顧訥。而顧訥見後卻顯得鎮靜如常,他叫人給屍體上穿上一雙乾淨的布鞋,隨後報官。官員來驗屍,發現屍體腳底的鞋子是乾淨的,遂判有人故意訛詐顧家,一場詐屍風波就此消弭。
另一則故事與官員有關。金鄉某官員為了中飽私囊,制定一條規定,禁止任何人到獅山擔黃泥,否則罰100個銅錢。一位窮人來向顧老敏借錢過年,顧老敏同意借錢給他,但要求他去獅山挑回一擔黃泥。窮人怕被罰而不敢答應。顧老敏拿出100銅錢給他,叫他不要害怕,如果受罰,就把100銅錢給他。窮人照辦,果然被官員抓住要罰錢100銅錢。顧訥知道後就到官府見官員,問他,挑獅山黃泥罰款是誰規定的。官員心虛,知道惹不起顧訥,便拿出200銅錢給顧訥了事,後來顧訥把這錢也給了窮人。
還有一則故事與富戶有關。一位窮人到顧家借錢,顧訥叫他到西門潘家把畫門神的門板背回來。窮人說,若被潘家抓住怎麼辦?顧訥說,抓住就說是我叫你背的。窮人照辦,真的跑到潘家,把畫門神的門板卸下來背走。潘家的人衝出來把窮人抓住,問是誰指使。窮人說是顧老敏指使。潘家主人明白了,叫人把窮人放了,還給他500銅錢。原來官府有規定,非官宦人家的門板上所畫的門神不許落地,而潘家的門神畫落地了,一般人不知其中奧妙,而顧老敏明白,潘家知道鬥不過顧老敏。
四、
詩文四美
顧世臣第四子顧德美(1728—1769),字必彰,號郭原,貢生,生四子:清季、清芳、清標、清芬。這四子自幼學文,具成當地著名詩家。
長子顧清季(1754—1792),名懷清,字渭士,號秋塘,庠生,配金鄉著名鄉紳、大潘家潘學柔的胞妹。顧清季是一位詩人,與張潛齋、張御等師友交情深厚,常有詩詞往來,張潛齋的父親就是進士張南英(字中亭),清代進士出身,他也曾到顧家作客。
在《潛齋集》中有數首和詩,如《和顧秋塘春夜對雪歌》《和秋塘村居遇漲即事》《和顧秋塘齋中五君詠》是寫給顧清季的,張潛齋向來自視甚高,一般不屑與平庸之輩論詩,而在其詩集中,卻有好幾首和詩,可見他對顧清季的器重。
顧清季與金鄉詩人張御(海東)也是莫逆之交,如《秋雨柬顧秋塘》:
門掩西風小嶼旁,秋來難得見秋陽。痴雲影裡琴書潤,落葉聲中枕簟涼。催起吟情頻擁鼻,織成離恨幾迴腸。儻憐寂寞來過我,籬菊蕭蕭正綻黃。
顧清季去世時,年僅三十九歲,其遺稿《小嶼吟草》由兩個弟弟顧清標和顧清芳一起整理。顧清標曾作《讀秋塘兄遺稿拭淚書後》兩首詩,顧家兄弟情深,寫得極其傷感:
手把遺編未競看,又思前德淚泛瀾。貧居每遣更衣從,世事惟教唾面幹。桃李小園春夜宴,桑榆紅日採堂歡。而今家寶何能見,側聽聲聲雁陣寒。
書樓依在小山阿,一去樓空可奈何。苦記皋庭憂不祀,虛煩戎戴望同科。詩期遣虐情尤壯,藥悔求醫誤更多。痛絕今生緣未了,吟魂時向夢中過。
次子顧清芳(1756—1811),庠生,字苞育,號昶堂,有詩集《可笑人集》流傳於世。顧清芳也是一位詩人,他有個習慣,就是經常寫好詩文後,習慣性棄之一旁。儘管他創作不少文藝作品,然而真正存下來則數量不多。他唯一愛好就是研讀醫書《素書》,整理藥方,再加工為歌詞,匯集為一書——《痴仙稿》。其弟顧清標曾寫道:「兄(顧清芳)性坦率,制藝雜文諸稿隨手棄去,惟日覽《素書》,研究古人秘旨,分晰周身經絡,並採摭千百經驗良方,撰為歌詞,長短不一體,題曰《痴仙稿》,中年以後之精神殆瘁於此矣。」
顧清芳是在一次為兄長顧清季修築墳墓,冒雨淋溼而患上哮喘病,好幾次性命瀕危。他平時精心整理的藥方也治不了他的病,家人用盡方法,甚至請巫師祈禳,但只能維持生命,無法根治。嘉慶辛未(1811)閏三月,顧清芳舊病復發,起初他沒在意,最後一病不起,未久逝世。
顧清芳的遺著《可笑人集》由其三弟顧清標整理,顧清標在篇首痛心地寫道:「壬子之秋(1792),以淚和墨,繕寫伯兄秋塘遺稿,其時相與把卷而長號者,仲兄昶堂也,不二十年,又棄標去耶!」兩位兄長先後去世,令顧清標異常傷感,在整理他們詩稿時就有心一併刻板印刷,「以之傳示雲仍,亦足見幽芳不泯。」在顧清標的眼裡,兩位兄長的自幼聰穎,可惜與功名無緣,一衿終老,無法如先人所望,故「風軒月牖,獨寤寐歌,良可慨也!」顧氏兄弟手足情深,詩文自娛,已成往事,但顧清標依然對兄弟魂牽夢繞,揮之不去:「讀集中詩,至痛絕,今生緣未了。吟魂時向夢中過,則掩卷流涕。今日之悲悼,即兄昔日之哀傷,而不知追念舊緣吟魂,亦時過否?」
顧清標(1757—1814),字介人,又字鑄六,號晴村,寫詩三十多年,有詩集《睡餘偶吟》傳世,他也曾夢想科舉揚名,一展抱負,可惜多次參加鄉試落榜,以增生而終。
生在金鄉衛城富庶之家,足以讓顧氏兄弟悠遊林泉。其實在金鄉還有一大批生存境遇相似者,如張御、餘蓮軒、陳培元、管餘等。這幫文士經常結社吟詠,以詩酒度餘生。他們的詩歌風格相近,皆清新自然,直抒胸臆,然因與功名無緣,心不得志,故詩文中也流露抑鬱消極,思緒沉寂的一面,如顧清標在《睡餘偶吟》自序中寫道:「學詩垂三十年,無奇致,無佳句、無歡暢語。蓋資淺、學淺而興會又淺也。欲求其鞺鞳之音,清新之韻,亦甚難矣。雖然,舍此則何以破沉寂?憶自壯而強而艾,筋力觕健,無所事事,間有吟作,不過與垤蚓樹蟬爭細響,本不足錄,錄之聊志園林之居況而已。今大兒已娶,俗境漸清,其所為勝遊壯觀,門庭善慶,應復不少歡暢語,庸或有之,而奇致佳句究未可必,又何必不錄以志之。」
在為自己整理詩稿時,此時他的四弟顧清芬(1766—1813),號曉樓,國學生,也去世了,顧氏四兄弟,僅剩顧清標。在年近六十,回首往事時,他見詩文殘稿,多有感嘆:「行年近六十,無所能焉,寡交遊,贈答之作,十無一二。復懶攜杖壺,問水尋山,掩戶低吟,如灶下婢較量薪水,嘖有煩言,陋哉!以之覆醬瓿,塗鴉滿幅也;以之供笑柄,腐氣逼人也。是亦不可已以乎?餘又謂不然,隨心所得,即無景處皆佳;率口而題,但有言時亦妙。」
顧氏兄弟求學平陽教諭盧鎬,並多次隨其參加雅集,最著名的一次當屬由盧鎬主持的「蓀湖雅集」。盧鎬,字配京,號月船,鄞縣人。乾隆十八年舉人,拜於儒學宗師全祖望門下,得聞黃宗羲、萬斯同之學,善畫山水。他任平陽教諭以來,當地儒生常來請教經史,平陽學風為之一變。
乾隆四十六年(1781)四月的一天,盧鎬邀請張潛也、顧清濟、顧清芳、顧清標、徐鳳來、管餘諸生遊蓀湖,集護法寺,撰詩讚寺周景色,仿蘭亭盛會,以「茂林修竹、清流激湍」分韻作詩。張潛也,即張綦毋,原名元器,字大可,號潛齋,昆陽人,有《船屯漁唱》傳世,與顧家有姻親關係;顧清芳、清濟、清標、徐鳳來、管餘都是金鄉詩人,徐鳳來也是金鄉貢生,善詩詞;管餘著有《鯉湖詩存》。
盧鎬為這次雅集作序,記敘了本次雅集經過:「蓀湖林壑之美,不減蘭亭。初夏風光之好,欲勝春暮。集同人而觴詠,借佛寺而徜徉。樹繞扶疏,不必吾廬亦可愛;鶯啼修竹,豈其無伴獨相求。穿石竇之玲瓏,恍入烏衣之礨(燕窠洞)。弄珠璣之錯落,真如馬乳之懸(謂葡萄泉)。既策杖以披雲,仍歸舟而載月。僕久客無聊,惟思山水友朋之樂。當引人入勝,能無仰觀俯察之情?詩拈八韻,興紀一時,庶美景良辰,既可無慚於往躅;而清湍修竹,亦不蕪沒於空山雲耳」。
五、
庭院深深
顧家因顧法健和顧訥父子出仕,在金鄉是官宦之家,加之顧清季、清芳、清標、清芬四兄弟以詩文而聞名金鄉,金鄉顧家聲望也達到巔峰。球山獅嶼之麓,皆有顧家別業。顧宅是清代風格園林式建築,素以林木茂盛,清幽僻靜而著稱,內有三進九明堂,亭臺樓閣,曲院迴廊,其中以小嶼山房,消俗園,虛白齋等為著名,許多外地和本地的詩家都有在顧家結社吟詠,風流雅集,留下了不少詩歌。
小嶼山房本是小嶼山下一處荒蕪之地,本來棄之不用。乾隆庚子年(1780),顧法健、顧清季、顧清芳、顧清標等兄弟協力在廢地上建一座山房,內設奇花異草,未想竟成為一處文人雅集的佳處。顧清芳在《庚子修葺小嶼山房戲為俚體志之》一詩中寫道:
自開寒橐費殘金,重闢荒蕪小院深。安置壁猶防雨壞,支持欄不受風侵。灌池補竹浮青靄,雨檜三松結翠陰。獨有便便耆宿在,看花看水作閒吟。
此處的「耆宿」是顧氏兄弟的師長管餘,他也寫了《題小嶼山房》一詩:
積年蕪穢盡從芟,小嶼閒園景再添。樹漏霞光紅掛壁,池攢花影綠侵簾。漫思鐫石尋康樂,雅愛名亭倩子瞻。吟罷碧欄供晚眺,亂雲堆裡數峰尖。
小嶼山房修好後當年二月份,就在小嶼山房舉行了一次盛大的雅集,參加者有顧氏兄弟、管餘、張御等師友,一幫吟詩作畫,徹夜盡興。管餘在《二月晦夜偕諸同志飲小嶼山莊》一詩中寫道:
世事渾如夢,開懷酌小亭。客添頻貰酒,話久閒談經。日暗溪流白,春深樹影青。今宵須酩酊,雙鬢任星星。
張御也寫《和管蘭圃二月晦夜飲小嶼山房》一詩:
花節連宵惜,銜杯集草亭。人從歡裡度,月向暗中徑。燭淚垂珠赤,爐煙嫋篆青。酒鄉無限興,不覺已疏星。
還有一次重陽節,顧法健邀請了餘蓮軒、張御,以及顧清濟、清芳、清標等兄弟等人攜酒登小嶼山,賞金舟風景,並分韻作詩。顧清標分的「登」字,遂寫《九日家雙嶼兄招餘蓮軒、張海東暨予登小嶼分韻得登字》一詩:
小嶼家園近,危崖每獨登。方今攜菊酒,良會得詩朋。氣共秋林爽,心隨碧宇澄。陶然多遠想,山外白雲層。
張御是小嶼山房的常客,留下詩歌也最多,顧法健赴京為官,張御作有《題顧雙嶼國博小嶼山房》以對好友的思念:
闢疆園裡趣如何?間策枯籐不厭過。盡有好花當戶牖,總無凡石傍庭柯。垣連僧寺鐘聲近,地接山林鳥語多。京邑主人離去久,可能牽夢繞煙蘿。
顧家大院還有消俗園,也是師友雅集的地方,內植奇花異草,亭臺樓閣,張潛齋有三首詩歌描寫顧家消俗園,在詩中,消俗園真是美輪美奐:
但看修竹是君家,兩嶼中分水一涯。莫笑開園同小小,洞庭峰石洛陽花。
精廬結構倚山椒,清絕無塵俗也消。巖下秋風叢桂發,淮南逋客待君招。
幽幌橫窗照眼明,子云書閣曉初晴。耳邊忽覺風吹葉,知是牙籤歷亂聲。
顧氏兄弟還有各自的書齋,以顧清芳的虛白齋最有名,他在齋中過完了大半生,在《自題虛白齋》一詩中寫道:
鬥室何妨事掃除,此間情態最舒徐。事因違俗交遊少,人自安貧玷累祛。竹塌當風間夢蝶,紙窗穿月夜觀書。西鄰弦管聲如沸,誰信吾廬趣有餘。
在顧家地界內,還有小嶼山名勝仙人床,屬於顧家私人所有,是許多詩人題詠的景點,如張御《仙人床》:
床橫片石幽,仙別幾經秋。不叱成羊去,還來夢蝶不。蒼苔鋪作褥,綠樹覆為幬。小嶼山如畫,何人更臥遊。
六、
顧宅遺存
清代乾隆年間開始,金鎮其餘家族,紛紛創辦商行,如沈家創「沈泰豐」、「沈裕豐」商行,徐家設「徐遠大」、潘家在溫州設兩家典當行,殷家創辦「殷大同」商行,袁家創「袁義成」。這些家族此後紛紛在金鄉建宅置業。而顧氏自明代遷入金鄉衛以來,儘管也有深宅大院,詩人輩出,貢生、國學、秀才,歷代不絕,人文之盛冠金鄉,深宅大院冠全城。然而自顧法健、顧清季、清芳、清標諸人亡故後,顧家坐吃山空,日漸衰落,至顧訥以呈現愁窮之態,其詩風格流露出來消極倦怠。如顧訥在《掃愁新詠》篇首中寫道:「歡娛難工,愁苦易好,詩家通論也,予比歲以來,窮愁日甚一日,而詩益不工,豈掩鬱牢騷之概,有不可盡發之詩歟?抑古人之語,亦時有不盡然歟?」
顧氏家族每況愈下,在顧訥的《初夏雜感》一詩中也有所體現:「棋墅歡遊付逝波,西州門口懶經過。林花也似人憔悴,搶地殘紅日漸多。」在詩的注釋中,顧訥註明:「從叔秋塘、舅氏蘭谷嶽裔諸先生相繼歿。」顧訥等顧氏家人在歡遊中消磨時光,日益懶散,顧氏家族如西山日落。
道光年間,精美絕倫的顧宅毀於一場火災,僅剩單開間後花園臺門,後將其移到南門正門,即今天鳳儀街82號。顧家宅門遺址仍在,然而宅院主體部分已經不存。昔日亭臺樓閣,俱為殘垣斷壁,荒草叢生。當代顧氏後人顧加寬、顧聲忠、顧加錦、顧聲唐等四人發起和負責重修臺門,農曆八月集資重修了臺門,青磚灰瓦,棟梁架空,梁上掛一匾曰:「顧家」,另有大匾「進士」,綠地金字,以紀念顧氏先祖曾有的榮光。
進入臺門,有一片曠地,沿著小路前行,一塊假山石,再向前走,有一口古井,井後就是球山。這座顧宅遺址,規模宏大,景觀良多,從遺留的詩文記載來看,顧宅在清代是金鄉的一座文化名流雲集的古宅,其名氣不亞於餘家大院、大潘家和沈泰豐。如此深具文化底蘊的古宅,只留下一片空白,令人嘆惋。
商業與人文兩者不可偏廢,文化是建立在深厚經濟基礎之上,在金鄉最典型的就是殷家。乾隆後期才遷入金鄉的殷南立家族之所以短時間內在金鄉崛起,就是從事商業給家族打下了深厚的財力,再通過捐納等方式讓子弟步入仕途。殷家此後才蒸蒸日上,延續至今。而金鄉顧家自顧訥之後,再無象顧法健、顧訥父子,顧清季、清芳、清標、清芬等出現,應該與家族重人文、輕商業的思想有關。
其實世家大族的盛衰起伏,從歷史的角度來觀察,乃是常態。昔日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在歷史的長河中,金鄉衛的多少名門望族,也是經歷了起伏,其中顧氏無疑在金鄉望族的歷史上佔據了重要了一頁。
附錄
顧家詩文選輯
顧清標
《可笑人集序》壬子之秋,以淚和墨繕寫伯兄秋塘遺稿,其時相與把卷而長號者,仲兄昶堂也。不二十年,又棄標去耶,兄築秋塘兄墓,冒雨溼成喘逆之症,瀕危者屢矣。延醫命巫,漸有起色,乃今年舊疾復作,初不經意,旬日竟致不起,藥誤而禳緩耶?兄性疏率,制藝雜文隨手棄去,惟日覽素書,研究古人秘旨,分晰周身經絡,並採摭千百經驗良方,撰為歌詞,長短不一體,題曰《痴仙稿》,中年以後之精神殆瘁於此矣。而《可笑人集》今古體詩塗抹過半,存者寥寥百十首,姑應兒輩所請,忍痛錄之,異日倘有餘力,合刻兩兄之稿,如《竇氏聊珠集》,雖未必遽可問世,以之傅示雲礽,亦足見幽芳不泯,吾獨惜兩兄幼穎迥異常人,一衿終老,未克副先大人所望,風軒月牖,獨寐寤歌,良可慨也!讀集中詩至痛絕,今生緣未了,吟魂時向夢中過,則掩卷流涕,今日之悲悼,即兄昔日之哀傷,而不知追念舊緣,吟魂亦時過否?嘉度辛未閏三月弟鑄六氏清標謹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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