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在京都吃頓馬肉,倒不是因為這肉有多稀奇,只是對刺身控來說,單單的海鮮、湯葉、蒟蒻刺身已經無法滿足需求了,一旦聽說有「馬肉刺身」這種東西的存在,舌頭已經對「さしみ」(撒西米)這三個發音形成了直接分泌口水的條件反射。
直接的契機是跟美髮店的山下小姐聊天,不知怎麼說到想吃馬肉刺身。她一陣激動,「我倒知道一家不錯的店,名字叫馬鹿(日語裡傻瓜的意思)凡人,很有意思吧!」開拓一種新口味必須要迅速,趁著欲望滿分的時候。
說起來,日本吃馬肉的歷史也很悠久了,公元675年,天武天皇頒布了最早的肉食禁止令,「不可食用牛、馬、犬、猴、雞之肉。」鹿肉和豬肉則不包括在此列。是不是生吃不知道,但至少在1300多年前,這裡就有吃馬肉的習慣了。
但現在在日本也是一樣,說起刺身就是金槍魚、鯛魚、北極貝之類的海鮮,京都頂多是湯葉刺身常見些,馬肉什麼的,一次都沒吃過的也大有人在。何況這還是一家店如其名,又有馬肉還有鹿肉的居酒屋。菜單看上去很繽紛,點了貌似很有人氣的馬腿肉刺身、燻炙馬舌、馬肉石板燒、炸蝦夷鹿肉、鐵板韭菜炒鹿肉,還有生拌馬肉。就著幾個素的小菜,如非常的小清新的豆腐皮刺身,靜候馬肉上場。
(豆腐皮刺身)
馬肉總是滋補強壯的代名詞,要說「以形補形」的話也沒錯,又因馬肉那個粉粉的顏色,直接被稱為「櫻肉」,可是上來一看,比我想像中的櫻花粉要深沉地多。雖然我是名副其實的生食動物,連幾乎不碰的豬肉也唯獨可接受生火腿,可這樣赤裸裸地吃生畜肉也真是人生第一次,不免產生一種返回原始社會茹毛飲血的心情。意外地不腥也不怪,沒有禽畜肉一貫有的羶騷味。
(馬肉刺身)
說回食物,馬肉冠以熊本縣的名號就給人很地道的感覺,就跟北海道奶油、宇治抹茶一個道理。單純作為下酒菜的話,燻制馬舌的確有點鹹。舌頭是我唯一能接受的畜類除瘦肉以外的部位。舌頭的肉質有種特別的膠著感,對我這種不擅長「嚼」這個動作的人來說,吃的過程略微有些痛苦,不過anyway,很好吃就是了。
(燻馬舌)
馬肉石板燒又是要怎樣?看到名字的時候雖然已經想像了很多畫面,沒想到還真是直接上來一塊大石頭,剛鋪上去的馬肉尚且紅得血脈噴張的樣子,被高溫石頭烤得滋滋作響,可愛妹子提醒我們記得翻面,一翻之後烤出來的濃稠汁水順著石頭縫往下流。這道菜最大程度上滿足了好吃這種感覺的兩個前提元素,形象的聲音和動態的變化,反倒是味道不如感覺好了。
(馬肉石板燒)
鹿肉炒韭菜應該是所有菜色裡最平庸的了,明明是主打鹿肉的,結果卻是裡面的韭菜和菌菇比肉好吃太多,而且鹿肉有點老和羶味。若不是還點了一道超棒的炸鹿肉,可能我會因此產生「鹿果然中看不中吃」的錯誤想法吧。
(鐵板韭菜炒鹿肉)
這道炸蝦夷鹿肉一上來就驚豔了,色相就很像奈良公園那些鹿的外皮啊。擠上檸檬汁,嫩得入口即化,日語裡這種做法叫「竜田揚げ」,先將魚肉禽肉等用醬油和味醂略微醃製,再裹上片慄粉(生馬鈴薯澱粉)油炸而成,所以表面非常柔軟,吃上去也不覺得很油膩。鹿肉高蛋白低脂肪、鐵分含量又高,一直被認為吃了可預防生活習慣相關的小病。但我對食物的最終信仰還是,who cares,好吃才是第一位的!
(炸蝦夷鹿肉)
接下來的韓式生拌馬肉可與炸鹿肉媲美。「ユッケ」這個單詞是朝鮮外來語,本意指加入鹽、胡椒、麻油、醬等各種調味料後的生牛肉,特徵是上面還會打一個生鵪鶉蛋。以前吃壽喜燒的時候就覺得,生雞蛋和涮牛肉特別搭,立刻就讓肉質變滑很多,怪不得港式裡有一道著名的簡餐叫「滑蛋牛肉飯」。
然而生拌馬肉還勝在它是生的,早在《論語·鄉黨》裡就有言,「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這個「膾」,就是現在的魚生、肉生。我們吃生肉的歷史少說也有2000多年了,可現在作為中華料理的代表全世界流行的卻是「麻婆豆腐」、「青椒肉絲」這樣調味過度又沒什麼特點的俗菜,不知怎麼「炒」就變成中華料理的一個最大特徵了,說起來倒是有點悲傷。
(生拌馬肉)
在《五味》汪曾祺說過,「為什麼切膾生魚活蝦好吃呢,曰:存其本味也。」這也是日料的整體感覺,部分粵菜也是如此,說到底,花樣繁複的烹飪方法也只是錦上添花而已,做那麼多前戲,為得還是最好地發揮食物的本味。不吃生食的人,真是替你們覺得可惜啊。
女性還被贈送了抹茶味的冰淇淋,不過還是不加奶油的白桃冰清爽可口又解膩啊!
馬鹿凡人
地址:京都府京都市南區東九條上殿田町1-3 EMBLEM KYOMON2F(coco咖喱一番樓上),從京都站步行5分鐘。
人均消費:3000~4000日元
營業時間:17:00~01:00 無定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