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魚視角】球迷眼中的聖人,隊友眼中的親人,高層和教練眼中的惡人,無論走到哪裡,馬拉度納都是一個矛盾集合體。
引領馬拉度納步入職業足壇的阿根廷青年人,用他的名字命名了自己的球場;在博卡青年的糖果盒球場,球王曾兩次在這片草坪上戰鬥,退役後還被贈予了一套觀賽包廂,每當他出現,博卡球迷都會用最大的熱情迎接自己的英雄。
去往歐洲,馬拉度納加盟巴塞隆納和那不勒斯的轉會費接連刷新世界紀錄,在義大利南方第一大城更是被奉為上帝,期間他還率領阿根廷隊兩次闖進世界盃決賽,並在1986年成功捧起大力神杯。
回歸阿甲之前,他還在塞維亞效力過一個賽季,這也是他在歐洲的最後一站。這一年中發生的故事很少被人提及,就連塞維亞都極少去蹭球王的熱度,以至於很多人都快忘記了馬拉度納曾在皮斯胡安球場馳騁過。
不被提及主要是因為那是一個四大皆空的賽季,但塞維亞引進馬拉度納的初衷確實是為了向傳統秩序發起挑戰。當年的塞維亞還不是今天的歐聯之王,那時他們已經將近半個世紀沒有冠軍斬獲,距離上一次擠進西甲前四也已有20多年。
這和得到球王之前的那不勒斯很像,坎帕尼亞大區首府此前從未品嘗過意甲冠軍滋味,是阿根廷人讓他們兩度登頂意甲。塞維亞人希望發生在亞平寧半島南部的故事,能夠在伊比利亞半島南部重現。
雖然當時馬拉度納剛從為期15個月的禁賽期中解脫出來(1991年3月被查出服用古柯鹼),但他畢竟只有31歲,況且當時塞維亞的主教練正是1986年阿根廷隊主帥卡洛斯·比拉爾多,這讓塞維亞高層對這筆籤約充滿信心。
然而,馬拉度納雖然在塞維亞贏得了隊友的尊敬與喜愛,但卻與自己的恩師反目成仇。在那個混亂的賽季裡,「鬥牛士」、「顛錫紙球」、「狂歡派對」、「私家偵探」才是關鍵詞,球王的昔日風採只是偶有出現。
一波三折的轉會談判
1991-92賽季塞維亞只拿到了西甲第12名,比拉爾多1992年接過球隊教鞭時明確知道自己的處境,並且公開表示:「我們需要認清一點,就是在一段時間內,西甲冠軍還將在皇馬和巴薩之間產生。」
但這位性格主帥並不打算認命,他要籤下馬拉度納,這位他6年前帶領潘帕斯雄鷹徵戰世界盃時的建隊核心。
整個1991-92賽季馬拉度納都處在全球禁賽令之下,禁賽令解除後他無意返回那不勒斯,但意甲球隊也不想免費放他走人。
塞維亞主席路易斯·庫埃瓦斯承諾會引進馬拉度納,但他只願付出250萬英鎊,這一價碼自然遭到了那不勒斯的拒絕。為此,比拉爾多以辭職相要挾,但直到1992-93賽季開始時,馬拉度納仍未轉會,時任國際足聯執行長布拉特(當時還不是主席)為此親自下場幹預。
在布拉特的協調下,雙方以450萬英鎊的價格達成一致。這筆錢主要由時任AC米蘭主席貝盧斯科尼的傳媒公司支付,前提是塞維亞保證會帶著馬拉度納一起前往世界各地參加友誼賽。
於是在1992年9月底,馬拉度納抵達了皮斯胡安球場。
充滿希望的開篇
1992年夏天,塞維亞人一直在慶祝哥倫布發現新大陸500周年。1492年,哥倫布正是從塞維亞的瓜達爾基維爾河出發的。慶祝活動在馬拉度納轉會前的幾周逐漸停息,因為他們知道正有一個更大的城市熱點等著他們。
暫時讓時針指回1988年,馬拉度納代表阿根廷隊造訪塞維亞時,曾表示他更喜歡塞維亞死敵皇家貝蒂斯的球迷,但這句話並沒有喚醒大多數人的記憶。就在他加盟後的幾天內,塞維亞會員數從26000暴漲至40000,俱樂部單單通過售賣門票就入帳220萬英鎊。
比拉爾多在一次隊內會議上向其他隊員挑明了彼時的狀況,包括他本人在內的所有人都已經淪為背景板。這就是一場「馬拉度納秀」,但如果大家對馬拉度納抱有信心,那麼這場夢幻之旅就會將我們帶到意想不到的地方。
沒人對此表示反對,馬諾洛·希門尼斯交出了自己的隊長袖標,就像後衛胡安·馬爾塔貢說的那樣,誰都無法想像馬拉度納不當隊長的樣子。
球隊訓練也從上午被改到了下午,這被認為是為了迎合球王的夜生活。剛來塞維亞時,馬拉度納住在市中心的酒店裡,夜夜笙歌的他曾在凌晨2點撞毀過自己的奔馳跑車。後來他搬進了綽號為「斯巴達克斯」的著名鬥牛士胡安·安東尼奧·路易斯·羅曼的鄉間別墅,從此時起,「真正的鬥牛士」正式登場。
火爆異常的友誼賽
馬拉度納的塞維亞首秀發生在1992年9月28日,對手是有「綠茵好萊塢」之稱的拜仁慕尼黑,塞維亞3-1取勝。
球隊後衛何塞·米格爾·普列託後來回憶道:「那是一場友誼賽,但那絕不只是一場比賽,那是一場偉大的表演。」
同年11月,塞維亞迎來了加斯科因領銜的拉齊奧,英格蘭天才在比賽中打進1球,雙方1-1戰平。馬拉度納那一天嘗試了一腳倒鉤射門,還在終場前2分鐘用一腳任意球擊中了橫梁,險些完成絕殺。
接下來,他們還遇到了聖保羅、波爾圖、加拉塔薩雷等球隊,但最為人所稱道的,當屬在布宜諾斯艾利斯對陣馬拉度納的老東家博卡青年。關於這場比賽,普列託坦言:「在那之前我從未真正見識過什麼才叫狂熱。」
回到西甲賽場,馬拉度納也渴望拿出上佳表現。他在自己的主場首秀中罰進位勝點球,幫助球隊戰勝薩拉戈薩。但關於這場比賽的記憶點,大多都集中在角球區的那張三明治包裝紙上。
這張錫紙做的包裝紙被馬拉度納發現時,已經被團成了一個球。球王走上前輕而易舉地顛起「球」來,這是塞維亞球迷所樂見的,也是馬拉度納的個人招牌。
「他在訓練中這樣幹過幾次,」隊友拉法·帕斯說道,「如果看見地上有一顆檸檬,他會撿起來然後用腳顛,顛到覺得無聊為止。其他人趁他不在場的時候也嘗試過,發現根本顛不了幾下。」
對其高度評價的隊友
雖然馬拉度納在塞維亞是「特殊的一個」,但有些意外的是,他的隊友普遍將他的出現視作上天賜予的禮物。大家都覺得球王既善於交際又出手大方,從一開始就和所有人相處得很愉快。
後來成為俱樂部體育總監的蒙奇記得馬拉度納發現自己帶了一塊假的勞力士,很快就送給他一塊真的。其他人也收到了很多襯衫之類的東西,還被允許從球王眾多的跑車中挑一輛出去兜個風。阿根廷人還經常請全隊一起吃晚餐,組織大家開派對等等。
馬競現任主帥迭戈·西蒙尼當時是塞維亞的一名年輕中場,據他回憶:「那時真的太快樂了,馬拉度納的加盟是非常重要的一步,對球隊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一刻。很多年輕球員都感覺被他保護起來了,他幫助我們成長,我很感恩這段和馬拉度納做隊友的時光。」
蒙奇承認馬拉度納在塞維亞也就達到了其巔峰狀態的30%,因為經過長期禁賽後,球王的體重一直超標。但僅僅靠這30%,馬拉度納就足夠讓對手頭疼了。
12月2-0戰勝皇馬的比賽是馬拉度納在塞維亞的代表作之一,當時他讓自己的髮型師給他理了一個他在86年世界盃期間用過的髮型。
克羅埃西亞前鋒達沃·蘇克那一晚為塞維亞首開紀錄,後來他隨皇馬奪得過歐冠冠軍。這位98年世界盃金靴回憶道:「當我還是個孩子時,我就在自己房間的電視裡看馬拉度納踢球,突然間我發現自己和他同進早餐,一起訓練,共用一間更衣室。我希望他能教我一些東西,後來他終於把我叫了過去,對我說:
「『我不想讓你往邊路跑或者其他位置跑,你就低頭向前衝,朝著守門員跑就行,我會把球傳給你的。』
「世界上很少有球員會這麼說,但他是其中之一。如果你看過我在塞維亞進的球,你會發現進球方式其實都差不多。這是一段我永生難忘的記憶。」
和高層、教練都有矛盾
整個1992-93賽季,塞維亞都在為歐戰席位而戰,不幸的是,他們因淨勝球的劣勢失敗了。至於失敗的原因,很難說與那些出於斂財目的的友誼賽無關。
同樣在這個賽季,解除禁賽令的馬拉度納順理成章地回歸了阿根廷隊。時隔2年再披藍白戰袍,馬拉度納在幾場國家隊友誼賽中展現出了不錯的狀態。
至於塞維亞的正式比賽,在球王心中的重要性反倒更低。比如在對陣洛格朗尼斯的西甲之前,馬拉度納未經俱樂部允許便自行離隊,這讓雙方的關係陷入了無法修復的境地。
心中不悅的馬拉度納於是動不動就缺席訓練,這讓他原本就存在的體重超標問題遲遲得不到解決,俱樂部也開始籌劃如何將其送走。有報導稱有私家偵探跟蹤馬拉度納,幫助塞維亞尋找剋扣其薪水的證據。
直到馬拉度納開著他的保時捷因超速被捕,所有矛盾集中爆發的導火索出現了。
褒貶不一的結局
馬拉度納的塞維亞生涯謝幕戰是1992-93賽季西甲倒數第2輪主場戰平布爾戈斯的比賽。中場休息時,馬拉度納由於膝蓋不適要求被換下場,但比拉爾多覺得他沒多大問題,只讓隊醫給他打了幾針止疼藥。可下半場剛開始幾分鐘,馬拉度納便被換下。
球王這下徹底火了,進入更衣室後狠狠地摔上了門,還口吐芬芳各種問候自己的昔日恩師。作為主帥,比拉爾多當然很生氣,要求馬拉度納向其道歉,但隨後兩人爆發了肢體衝突。
1993年6月23日,馬拉度納離開了這座西班牙南部的港口城市,塞維亞則名列西甲第7,距離歐戰區僅一步之遙。因為覺得自己沒有得到合同中規定的所有報酬,馬拉度納還將俱樂部告上了法庭。
帶著最後一季26場5球的成績,球王給自己的歐洲探險畫上了一個不圓滿的句號。之後的一年他成功踏上了94年世界盃的舞臺,並在對陣希臘時打進了一粒精彩的團隊配合進球,卻在隨後不久因被指控服用興奮劑被逐出賽場。
然而,雖然馬拉度納在塞維亞的日子轉瞬即逝而且有諸多不如意,但對於那些親歷者來說,這仍然是一段寶貴的經歷。就像拉法·帕斯說的那樣,雖然那個賽季他們一無所獲,但和馬拉度納一起踢球本身就讓他感覺是贏得了冠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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