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州觀音院的從諗禪師,俗姓郝,曹州郝鄉人。趙州禪師行腳很有名,留下了很多故事和公案,他行腳一直到八十多歲。
趙州禪師於本州的扈通院從師披剃,當時他還是個孩子,而且還沒受戒就開始行腳參訪了。他去了不少道場,這天他到池陽參訪南泉。
南泉禪師當時很有名的,他去時南泉正在臥床休息,他就在門外禮拜,南泉見他一個毛孩子小沙彌,也沒在意,只是稍微抬一下眼皮問:「近離什麼處?」行腳僧一般都居無定所,今天在這個廟,明天又到那個廟,因此南泉不能問你是哪個廟的小沙彌啊?而是問你剛從哪個地方來的呀,就這麼個意思。趙州回答,「我剛從瑞像來」,瑞像是個寺院名,供養著一尊站立的阿彌陀佛接引像,那佛像曾多次放光顯瑞相,故而得名瑞像寺。各位看官不必去查典考證,你查不到,這是小老趙——趙文竹說的,你不信算完。
南泉就開始考趙州了,他問:「還見瑞像麼?」趙州看著床上躺著的南泉,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說:「不見站著的瑞像,我只看見一尊臥佛。」這南泉一聽,喲,這小沙彌還蠻有感覺,就又問:「你是有主沙彌,還是無主沙彌?」趙州說:「有主沙彌。」南泉又問:「主在什麼處?」這話不好答,若說不出個處,是你不識主,若說出個什麼處,那就不是主。趙州不中南泉的套,他給南泉合個掌,說:「嚴寒隆冬,伏惟和尚尊體萬福。」這很高明呀,我給您一個祝福,雖未說處,卻又分明在這裡起作用。這南泉一聽這話,就坐起來了,這小沙彌真是個人物呀,就讓趙州進屋了,成了他的入室弟子。
有一天,趙州問南泉:「如何是道?」南泉說:「平常心是道。」趙州又問:「道有方向沒有?」南泉說:「擬個方向就和道違背了。」趙州又問:「連個方向都沒有如何知是道?」南泉就開示說:「道不屬知與不知,知是妄覺,不知是無記。若是真達不疑之道,猶如太虛廓然虛豁。豈可強分是道非道呢?」這一下趙州聽明白了,他去嵩嶽琉璃壇受了戒後,又返回南泉這裡繼續向南泉學道。
趙州在南泉那裡,道業進步很快,他和南泉法緣契合,師徒倆你來我往,機鋒酬答,演出了一幕幕活劇。他做火頭時,有一天他關著門燒火,燒得滿屋濃煙滾滾,他就大叫:「救火,救火呀!」大眾師父們都聞聲跑來,他卻隔著門說:「道一聲,道得即開門。」大眾大眼瞪小眼,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南泉過來,把鑰匙從窗欞中遞進去,趙州才開門出來。
有一次,由於一隻貓兒的緣故,東西兩堂爭執起來了,南泉來到堂內,提起那隻貓兒,說:「道得即不斬,道不得即斬了這貓。」大眾一看,這還了得,就紛紛想詞下語,卻都不契南泉之意,當即南泉就真的把那貓斬了,大眾一時悚然。當晚,趙州外出歸來,向南泉問訊銷假,南泉就把這貓事說了,他問趙州:「你怎麼樣救貓兒。」趙州就將一隻鞋脫下來,頂戴在頭上走出去。南泉說:「你若在場,這貓兒就不必死了。」說到這裡,各位看官要問啦,不明白呀,這趙州把鞋頂在頭上走出去就能救貓兒,什麼意思呀?告訴你吧,沒意思,一點兒沒意思,那幫師父們就是太有意思了,個個起心動念搜腸刮肚下轉語,他們都轉不了貓兒的命,都被貓兒轉了呀,這叫見殺不見性。
又有一次,趙州問南泉:「異即不問,如何是類?」南泉便以兩手託地,頭腳倒置拿起大頂來了。趙州見南泉無端弄這些蹊蹺,心裡好笑,就上前一腳把南泉給揣倒了,這南泉可是他師父呀!揣倒了師父還不說,這趙州又回到涅槃堂內,大叫:「悔,悔呀!」南泉聽了,就叫人去問他悔個什麼?趙州說:「我悔的是揣倒了沒有再踩他兩腳!」
趙州又到黃檗禪師那裡,黃檗見他來,便關閉了方丈的門。方丈的門和法堂是連著的,趙州見黃檗關了門,他就在法堂裡點了個火把搖來搖去大叫:「救火,救火!」黃檗開門揪住他:「道,道一聲!」趙州說:「賊都跑啦,才張弓。」
趙州又到寶壽禪師那裡,寶壽見他來,就在禪床上背過面去坐著,不理他。各位看官,你看過去這些大禪師差不多都一個德性,南泉見來人不起床,黃檗見來人就關門,這寶壽呢,見來人卻背過臉坐,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是不近人情,可近佛情,這都是接引人的手段。不要以為老和尚見了後學來訪都要和顏悅色滔滔不絕地給你講道理,他們是不按世間俗禮待人的,在法上,沒有面子好講。
有人要說啦,怎麼我到各大寺院去,老和尚都很客氣地接待我呀?又是倒茶又是看座的,有時還要說許多好聽的話。老趙這裡告訴你,這不是由於你的份兒大、臉面大,而是由於你是個俗人,老和尚見了俗人還是會用俗禮接待你的。如果他像寶壽禪師那樣背面而坐,不理睬你,你不起煩惱才怪呢,弄不好還要到處去誹謗三寶。
可真正的禪和子不這樣看,他們一切都往道上會,這趙州見寶壽禪師背面而坐,絲毫不起分別,但見他慢條斯理的展開坐具,畢恭畢敬地頂禮三拜。寶壽見這小沙彌不起分別,不失敬意,就不故作無情了,他下了禪床,剛想招呼,沒曾想,這趙州見寶壽下了禪床,竟然掉轉回頭,揚長而去。留下寶壽禪師望著他的背影暗暗點頭。你看,這也是一場參訪,像一幕啞劇,一句臺詞也沒有,卻充滿了意趣,禪機就這麼生動活潑,就這麼有意思。
趙州禪師有意思的事太多了,趙州禪師行腳,有句話,他說:「七歲的孩兒如果勝我者,我就向他請教;百歲老翁如果不及我者,我也毫不客氣,我教他。」他聽說夾山禪師是個明白人,他就到了夾山,拄了根棍子進了法堂,夾山禪師問:「幹什麼?」趙州說:「探水。」那意思是說我來探探你到底有多深的道行。夾山說:「我這裡一滴水也沒有,你探個什麼?」趙州聽了,扭過頭拄著棍子就走了。他為什麼走了?從夾山這一句話,趙州就知道夾山真的是個明白人了。明白人見了明白人,也沒有話說,他就走了。
趙州遊五臺山,見到一位大德,那大德給趙州留下了一個偈子,「何處青山不道場,何須策杖禮清涼,雲中縱有金毛現,正眼觀時非吉祥。」這偈子寫得境界很高呀,什麼地方都是道場,禮拜聖山也是一種執著。縱然在五臺山空中現出文殊菩薩的金毛獅子,用正法眼觀之那也不是真的文殊菩薩,文殊菩薩還有個名字叫妙吉祥。就是說文殊菩薩在空中顯相了,也不可以執著。
你看這境界多高,可趙州較真兒,他問那位大德:「您說的正眼是什麼?」把那大德給噎住了。可見只有境界高還不行,還有個東西沒過去。這位大德不如夾山,夾山沒有一滴水了,這位大德還有水,而且水平還很高,趙州一句話就給探出來了。高水平,低水平,都不如沒水平。本分事是超越一切境界的。
從此以後,趙州從諗禪師就在北方弘揚禪法了,趙州那裡修了個觀音院,也就是現在的河北趙縣柏林寺的前身,當地人禮請他在那裡做住持,他就住下來了,在那裡住了四十年,直到一百二十歲高齡圓寂,人們習慣上都稱他為趙州禪師。
五祖打妄語了嗎?
中道不離左右
一席話與十年書
永嘉大師一宿覺
六祖般若無相頌
三身佛在哪裡?
真佛在哪裡?
修福可以滅罪嗎?
法無可執
當下不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