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是杜甫好友,為給杜甫安排官職費盡苦心
當是在正月和二月之間,杜甫得到嚴武的書信,得知故人再度鎮蜀,且希望自己回到成都,那麼,把嚴武視作依靠的杜甫必然不會讓他失望,便放棄了出川的念頭,準備回成都,「殊方又喜故人來,重鎮還須濟世才。常怪偏禪終日待,不知施節隔年回。欲辭巴徽啼鶯合,遠下荊門去鵡催。身老時危思會面,一生襟抱向誰開?」首句的「喜」字,是杜甫直白地表露心情,足可見杜甫對嚴武的殷切期待,他的重歸是意外之喜,此時杜甫將出川的念頭拋諸腦後,一心想著重新見面後能夠一吐胸中鬱悶,老友的歸來,有很大可能幫助自己實現平生的政治理想,一展抱負。杜甫寫禪將終日等待嚴武歸來,其實也是在寫自己這將近兩年的時間裡對嚴武的期盼。即顧庭所說「因身既衰老,又值幹戈滿野,萬一此時不得會面,則一生懷抱,更有誰如武者而向之一開乎?」況且在廣德二年冬,松、維、保三州陷落後,杜甫一度在詩歌裡表達出對有濟世之才的嚴武的期望,「深懷喻蜀意,倒哭向王官」。杜甫在二月即出發返回成都,心情很急切,遠立中寄詩給嚴武,即《將赴成都草堂,途中有作,先寄嚴鄭公五首》:
得歸茅屋赴成都,直為文翁再剖符。但使闖闖還拇讓,敢論松竹久荒蕪?魚知丙穴由來美,酒憶車筒不用酷。五馬舊曾諳小徑,幾回書札待潛夫?處處青江帶白萍,故國猶得見殘春。雪山斥候元兵馬,錦裡逢迎有主人。休怪兒童延俗客,不教鴣鴨惱比鄰。習池未覺風流盡,況復荊州賞更新。竹寒沙碧完花溪,菱刺藤梢咫尺述。過客徑須愁出入,居人不自解東西。書或藥裡封蛛網,野店山橋送馬礫。豈藉荒庭春草色,先判一飲醉如泥。常苦沙崩損藥欄,也從江檻落風淌。新松恨不高千尺,惡什應須斬萬竿。生理只憑黃閣老,表顏欲付紫金丹。三年奔走空皮骨,信有人間行路難。錦官城西生事微,烏皮幾在還思歸。昔去為憂亂兵入,今來己恐鄰人非。側身天地史懷古,回首風塵甘息機。共說總戎雲鳥陣,不妨遊子支荷衣。」
第一首詩裡,杜甫交代了重歸草堂的原因,是因為嚴武,並且說嚴武熟知小徑,即是在邀請嚴武在他回去之後多來草堂相聚。第二和第三首詩杜甫則是在想像歸去之後,洗花溪周圍的美麗景色和鄰居們對自己的熱情歡迎,以及草堂久無人居的荒蕪景象,並再次邀請嚴武到草堂相訪,暢飲美酒。第四首除寫草堂風物之外,杜甫還「言生理既得依賴嚴公,惟當自求延年術也」,表現了自己對嚴武的依賴和期望。最後一首杜甫表達了自己因嚴武的緣故而願意隱居草堂的意願。對於這五首詩的評價,歷來注家都認為杜甫必依賴於嚴武的看法,如王士祺說z杜甫「大有幽人之志,乃其望嚴公者,不過生理細務,絕不及一毫用世之心」飛陳之壤說:「觀公此五首,依嚴之情迫切己極。此後遂登幕府,又奏授尚書郎,嚴之待公不薄矣」氣仇兆鱉說,「而前以剖符起,後以總戎結,文治武功,均望嚴公,又實喜溢於詞氣間矣。」幾人對杜甫在哪方面依賴於嚴武而有不同看法,按照杜甫己經籌集到足夠的出川之資,生活上當不至有饑寒之憂,養家不成問題。而此時表現出依賴嚴武的迫切,當是還有精神寄託和政治理想的緣故。
終於回到草堂,杜甫的喜悅可想而知,「入門四松在,步屎萬竹疏。舊犬喜我歸,低徊入衣裙,鄰舍喜我歸,酣酒攜胡蘆。大官喜我來,遣騎問所須。城郭喜我來,賓客隘村墟。」(《草堂》)這裡的大官指的就是嚴武,他得知杜甫歸來,但因政務繁忙而無法立馬前去草堂問候歡迎,便派自己的得力下屬來問杜甫所需之物。從嚴武對杜甫的貼心照顧和杜甫對嚴武歸來的喜悅中,我們可以看出,杜甫與嚴武的感情更加深厚親密。歸來後,杜甫寫了一系列反映草堂事物和生活的詩歌,也發了許多感概,但我們依然可以從中找到,嚴武與杜甫交往的痕跡。嚴武對杜甫生活不斷資助,邀請他入幕幫助自己,也可藉此為他謀求更合適的官職,可見對杜甫的真心。
從杜甫詩歌裡透露出來的或隱居、或東下、或還鄉、或為國擔憂的種種念頭,表現出杜甫在這段時間裡為自己將來做出選擇的艱難。其時嚴武必邀請他入幕,因此,他才會有這許多想法。考慮多時,杜甫終於答應嚴武,進入幕府供職。賴瑞和先生對杜甫任節度參謀進行了分析,如下:杜甫被嚴式所闢的『節度參謀』,此耳只在幕府中不常設,在史料中其排位有時在掌書記之上,有時又在其下,因此可以說是個中層的幕職。節度參謀的月律也不詳,但掌書記每月可領五萬文,和京城一個郎中的月律一樣,甚至高過員外郎的四萬文。杜甫充當節度參謀,月停應當大約和掌書記不相上下,可知他這個時候的物質生活應當很不錯。
從嚴武給杜甫的幕府職位可以看出他對老友杜甫的百般照顧,若職位太高,怕手下人不服,杜甫也不會接受:職位太低則對杜甫的照顧有限,且對年紀較大的杜甫來說也不尊重。職位主要是參議軍事,也符合杜甫的期望。同時,嚴武還表奏杜甫為檢校工部員外郎,賜排魚袋,這可是嚴武給杜甫爭取得來的,從這點也足可見嚴武為杜甫考慮和照顧得有多周到:
中層幕職如判官所帶的京官銜,不冠以『試』,而成為『檢校』,最常見的便是『檢校某某員外郎』或『檢校某某郎中』 這種『檢校郎官』可說是中層幕職所帶的最典型京官銜,但因為他們沒有真正執行郎官的職務,而是在外頭的方鎮使府充當幕職,所以官名前冠以『檢校』,以示區別 在唐代,穿排服佩銀魚袋,是五品散官朝散大夫或以上官階才能有的榮耀。唐代官員若官階未到,還不夠資格衣排,則由皇帝特賜排魚袋,也是一種無上的榮譽。杜甫此時獲6賜排魚袋』,從此可以穿排紅官服,算是進入中層官員之列,可證他的官遠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至少比起高適到了五十歲還在充當一個小小的縣尉強多了。
入幕後,杜甫的第一首詩,是《揚旗》:「三州陷犬戎,但見西嶺青。公來練猛士,欲奪天邊城。此堂不易升,庸蜀日己寧。吾徒且加餐,休適蠻與荊。」嚴武忙於練兵,欲早日大敗吐蕃,收復失地,杜甫此時作為幕僚,當然也很鼓勵這種做法,杜甫己經決定不再消極隱返,自當積極做好本職,幫助嚴武出謀劃策,可謂是信心滿滿,體現了參政的熱情。大約在此時稍後,杜甫給嚴武寫了《東西兩川說》,「對邊境軍事及人員調度、漢族與少數民族政務權力駕馭、加強徵收富人稅賦等等方面,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和策略。」奪回三城是當務之急,這是嚴武和杜甫的共識,但是在顧念民生一方面,嚴杜則有分歧:
一方面,杜甫看到巴蜀貢賦乃是朝廷府庫的重要支柱,但近來常被禍難,雜賦名目滋繁,百姓不堪重負。另一方面,他也指出民生之難與庶官不相體恤有關杜甫與嚴式的共識是他們合作的基礎,所以他入嚴幕而不疑,從戰咯上對嚴式以支持,體現出他的時局觀念,而他們的分歧,則是杜甫日後出幕的原因之一。由此可見,嚴式召杜甫入幕不是濫引無用之人,杜甫應徵入幕也不是尸位素餐。嚴武這次很可能並沒有採納杜甫的建議,杜甫的熱情和信心遭到了打擊,因此在《軍中醉歌寄沈八劉愛》中,杜甫又開始懷念草堂閒居暢飲之樂,仇兆鱉稱「此詩不樂居幕府而作也」氣杜甫就是這樣,在做官時會有歸隱田園的念頭,這樣的矛盾到居幕中時依然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