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我在重讀一本老書——《比特幣本位》(The Bitcoin Standard)，作者是貝魯特美國大學商學院經濟學助理教授塞費迪恩·H·安默斯(Saifedean·H·Ammous)。
作者認為：BTC將吸引人們採用虛擬貨幣，就像黃金過去吸引人們一樣。BTC未來也會像黃金那樣，成為硬通貨。
對於作者的這一觀點我持保留態度，但就「金本位」和「幣本位」這兩個話題，倒也有不少可以討論的話題。
我們都聽說過一個「難解之謎」：到底是「雞生蛋」還是「蛋生雞」？
事實上，在經濟學領域也有類似的討論，那就是：到底是現有信用體系，還是先有貨幣體系？
被稱為V神的ETH創始人Vitalik·Buterin曾推薦過大衛·格雷伯(David·Graeber)所寫的一本書——《債：第一個5000年》(DEBT:The First 5000 Years)。
作者認為：先有信用危機，然後出現債券類物品，最後才由貨幣取代債權類物品。
V神推薦了這本書，可見他贊同這一觀點，這或許也是V神Proof of Stake(POS)算法核心思想：Staking的由來。
但這種觀點遭到了安默斯的批判，他認為貨幣體系早於信用體系出現，因為貨幣是價值交換的媒介，具有價值存儲的功能。
換言之，安默斯認為：在真正意義上的貨幣（即貝類）出現之前，人類依然使用具有價值存儲功能的物品替代貨幣，所以不能算是債權類物品。
從這個意義上講，安默斯的理念就很清晰了，他認為貨幣不僅是價值交換的媒介，其本身也必須具備價值，否則就沒有資格成為硬通貨。
這種理論聽起來很耳熟：一百年前，資本在鼓吹金本位的時候，好像也是這麼說的。
關於「貨幣是否該具備價值」，其實一直也是有爭議的。
弗裡德裡希·A·哈耶克(Friedrich·A·Hayek)認為，貨幣最重要的功能不是存儲，而是穩定。
只要貨幣的穩定性得以保證，那麼貨幣是什麼物質，是否具有存儲功能，其實並不重要。
按照分類，哈耶克應該算是新自由主義經濟學的代表人物，但他的這個觀點卻相當不「自由」，透露出一股濃濃的無政府氣息。
在哈耶克的理論裡，「貨幣去國家化」是至關重要的，否則穩定性根本無從保證，因為國家是中心化產物，天生不可信賴。
也有人從另一個角度理解新自由主義經濟學，認為哈耶克的意思是讓「貨幣媒介」們自由競爭，勝出者才可作為貨幣的最終形態。
當貨幣進化至最終形態之後，才能促使市場演化出更複雜的結構，繼而使得市場更加專業化，效率更高。
有意思的是，無論是哈耶克還是安默斯，他們的理論似乎殊途同歸，那就是如何使用BTC的「幣本位」取代黃金的「金本位」。
我們沒法詢問哈耶克對於BTC的看法，因為老爺子已於1992年去世，但安默斯和哈耶克的指向性一致。
安默斯認為BTC具有價值，哈耶克或許會認為BTC這種「去國家化」的貨幣穩定，那麼安默斯的觀點，是否能夠暗合哈耶克呢？
我的答案是：不能。
安默斯認為，資本主義的黃金時代已經進入尾聲，想要繼續維持繁榮，就必須在BTC的引領下，重回過去那個「純粹的資本主義社會」。
什麼是「純粹的資本主義社會」？安默斯沒有明言，但從他在書中的描述來推斷，他所期待的「純粹的資本主義社會」很有可能是凱恩斯主義！
是不是有一種三觀被震碎的感覺？
在大多數人的印象中，凱恩斯主義是政府試圖集權的理由，但我們同樣不能否認：在特殊時期，凱恩斯主義的確可以幫助政府加快經濟復甦。
按照BTC現有的7筆/秒的效率，指望它大規模商用顯然是不現實的，而安默斯卻認為BTC可以作為「幣本位」，取代黃金的「金本位」。
這裡面就涉及到一個問題：效率低下的BTC交易機制，想要滿足整個國家的需求，必然只會出現一種可能，那就是建立一家類似於「黃金銀行」一樣的「BTC銀行」。
在「BTC銀行」中，它們會發行一種與BTC掛鈎的二級貨幣、三級貨幣甚至N級貨幣，BTC只記錄最終交易結果，而個體日常交易則不通過BTC。
發現問題了嗎？這就是完全效法「金本位」的建立，可「金本位」卻極度依賴中心化的「黃金銀行」，這跟哈耶克的理論毫無關係，卻十分接近凱恩斯主義。
如果無政府主義者和極端黑客們打開上帝之眼，卻發現BTC像安默斯所設想的那樣，成為了政府治理國家的好幫手，他們一定會被氣得吐血。
雖然BTC的發展道路已經越來越接近，但接近是一回事，成為事實又是另外一回事。
貝克鏈CEO Joseph先生曾借用過犯罪學的「破窗理論」來闡述BTC的未來，他認為BTC想要繼續保持獨一無二的地位，對於不符合區塊鏈的一切行為，都必須做到「零容忍」。
當大樓出現一個破窗之後，必須以最快速度進行維修，否則大家會下意識地認為：這幢大樓無人維護，破窗變會越來越多。
理論無所謂對錯，只是對於現實痛點的映照，但安默斯的這種理論，顯然是要求BTC先行妥協，然後再找機會獲得穩固的地位。
對此，我想到了一句著名的情話：「我不敢喜歡你，是因為我怕喜歡你之後，就會不由自主地喪失自我，變成你的影子。」
BTC的確需要一個明確的出路，但如果這種出路與區塊鏈精神相悖，那麼BTC就會以最快速度消失。
畢竟，現在的BTC最能拿得出手的招牌，就是區塊鏈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