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這樣,總會活在某個時限內,
那裡的世界也許是幾年之後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
但這又是我們無法突破的。
為你,千千萬萬遍,
遍體鱗傷還是會義無反顧,
也許這就是人生,人生不是只做值得的事情!
——《追風箏的人》
「跟我走!」小哈桑向阿米爾少爺招招手,拉著他穿過廣場,穿過市集,跑向了和大隊人馬相反的巷子盡頭。
「風箏會飛到這兒來嗎?你沒有騙我吧?」
小哈桑眯起眼睛,帶著小小的自信:「相信我,阿米爾少爺,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
「看!風箏來了!」遠處追逐的少年盯著那隻風箏一頭扎進小哈桑懷中。
只要有小哈桑在,阿米爾就不用擔心風箏比賽的結果。
這是電影《追風箏的人》開始的一幕。它改編自卡勒德·胡塞尼的同名小說,以阿富汗少年阿米爾與哈桑的友情為主線,講述了他們的人生際遇,展現了阿富汗數十年的生活畫卷。
2007年,美國導演馬克·福斯特把小說搬上了大銀幕。
當年夏天,為了尋找小哈桑,福斯特來到阿富汗喀布爾一所文法學校,讓孩子們一個個表演電影中的橋段。12歲的馬赫米扎達童真自然的表演讓福斯特眼前一亮,「他就是哈桑!」
電影中,哈扎拉族的哈桑謹守著僕人的本分,保護著普什圖族的少爺阿米爾。阿米爾受欺負時,瘦小的哈桑總是出頭為他討回公道。
在一次風箏比賽中,小哈桑興高採烈地追到了風箏,卻被一群普什圖族小混混逼到牆角,遭到了不良少年阿瑟夫的強暴。當時,阿米爾就在巷子口,卻選擇了視而不見···
拍攝這段性侵戲分時,導演福斯特讓馬赫米扎達脫下褲子,他想都沒想就拒絕了。福斯特勸他說:「如果沒有這場戲,整個電影會一團糟。」
馬赫米扎達急得大喊:「你在考慮你的電影,但有沒有考慮過我!我是個阿富汗人,所有的阿富汗人,都不會接受這樣做。」
最後,他們商定,性侵戲以模糊的象徵性鏡頭一帶而過,並且會在上映時被剪掉。但是,這個模糊的鏡頭還是出現在大銀幕上。
影片中敏感的種族關係問題也讓馬赫米扎達和家人擔憂不已。
在影片反映的上世紀70年代,普什圖族等級高於哈扎拉;1979年蘇聯入侵後,普什圖族受到打壓;90年代中期,塔利班政權上臺,成千上萬的哈扎拉人被殺害。
「阿富汗存在著不可避免的種族問題,普什圖族、哈扎拉族等種族之間的關係並不十分和諧。」馬赫米扎達曾苦著小臉在鏡頭前低語,「我們其實不希望出現任何種族問題。」
性侵、種族衝突這些在阿富汗最具爭議的問題讓馬赫米扎達陷入了危機。「他們不會覺得這是發生在電影裡的事情,而是馬赫米扎達真的被強姦了。」他的父親憂心忡忡,「部落的人會視我兒子為敵人,他們會割斷他的喉嚨。」
果不其然,拍完電影回到阿富汗後,馬赫米扎達的安全就遭到威脅。在喀布爾坐車時,有眼尖的行人看到車裡的馬赫米扎達,抓起一塊石頭砸向車窗,破口大罵。
直到這時,電影出品方派拉蒙公司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首映前,馬赫米扎達等幾個小演員與監護人從喀布爾轉移到了阿聯杜拜,上映日期也因此推遲了6周。
隨著電影名聲大噪,塔利班開始追殺馬赫米扎達。劇組顧問、中東關係專家裡奇·克萊恩說,「孩子們被無辜地捲入是非和危險當中,我們欠他們一段無憂無慮的童年。」
在杜拜生活的兩年中,馬赫米扎達獲得了暫時的安寧,留在喀布爾的親人也可以拿到補貼。如果孩子們決定留下,派拉蒙將負責他們的全部開銷直到18歲。
然而,馬赫米扎達的父親沒獲得杜拜籤證,父子倆不得不返回阿富汗。此時,塔利班仍在追殺馬赫米扎達。
但馬赫米扎達決定不再過東躲西藏的日子,而要去追尋新生活:從中亞到俄羅斯、白俄羅斯再到瑞典,他跨越了6000多公裡。
為了偷渡到瑞典,馬赫米扎達在波羅的海遊了8個多小時,在精疲力竭的最後一刻,他搖搖晃晃起身,瑟瑟發抖地站到了岸邊。 現在想起來,馬赫米扎達還心有餘悸:「我們曾經整整兩天沒有吃上一口飯。」
如今,馬赫米扎達生活在瑞典博倫厄,一個波光粼粼、山清水秀的小城。寄養家庭對他很好,還教他瑞典語。今年8月,20歲的馬赫米扎達成了一名大學生,他打了耳洞,換了新髮型,看上去時尚了許多。「我再也不用因為童年演過這樣的戲羞愧了。」
業餘時間,他還為當地一支足球隊效力。但他依然夢想著,有一天能夠去電影學校讀書——眼神望向你的時候,他還是那個善良勇敢的哈桑。
讓馬赫米扎達吃驚的是,不少瑞典人知道他就是扮演《追風箏的人》的哈桑時,對他讚不絕口,甚至感動落淚。「他們不敢相信,以前的小童星會淪落為一名難民。」
前些時候,一位電影藝術家送給馬赫米扎達一隻風箏,他自嘲地笑笑:「其實你知道嗎,我從未真正地放過一次風箏。但我知道,這隻風箏蘊含著美好的祝願。」
作者:《環球人物》記者 姜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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