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被判死刑反動學術權威的狗崽子被完全徹底改造成又紅又專為晉朝偉大事業獻身的故事
對古典音樂稍有涉獵,看到中國古代十大名曲之一的《廣陵散》便會想起「竹林七賢」的嵇康。
不過很多人不知道,嵇康所彈奏的《廣陵散》即古時的《聶政刺韓傀曲》,在他被砍頭以後,失傳了,後世流傳的《廣陵散》版本是明朝寧王朱權所編印的《神奇秘譜》裡面的
《醒心琴譜》:據《晉書》所載,嵇康嘗遊於會稽,宿華陽亭,引琴而彈。夜分忽有客諧之,與康共談音律,辭致清辨,因索而彈之,為《廣陵散》曲。其聲調絕倫,授之予康。康誓不傳人。其客不言己姓名,只說為「古人」。
又琴書曰:嵇康《廣陵散》本四十一段,不傳於世。唯康之甥袁孝己能琴。每從康學靳惜不與。康靜夜鼓琴,彈《廣陵散》。孝己竊從戶外聽之,後被康所覺,只得三十三段。後孝己會止息意,續成八段,共四十一段,序引在外。
世亦罕知此曲。後至隋,此曲傳於宮中。隋亡而入於唐宮。唐亡,其譜流落民間。
至宋高宗時,御府復收此曲。明朱權《神奇秘譜》所載,即此譜本也。
《廣陵散》者,敘事曲也。
昔戰國時,聶政之父為韓王鑄劍,因誤期被殺。聶政成年,誓報父仇,故入宮行刺,未遂而出逃。後於山中遇仙人授予琴藝。政不欲連累家人,漆面而變其形,吞炭而變其聲,學習七年,欲往行刺。然路遇其妻,識得其齒。故政以石擊碎牙齒,復學三年,而琴藝精絕。而後鼓琴於闕下,路人皆驚其藝。韓王聞之,招其入宮鼓琴。政藏劍於琴內,入於宮中,於鼓琴時刺死韓王,而欲不露身份,遂自剝麵皮而自盡。宮廷欲知其身份,故曝屍於市,懸賞識者。政姊聞之,念政為父報仇,已捨其身,自復何惜己之性命,使弟之名埋沒,遂往相認,述政為父報仇之事,揚聶政之名,而後自盡。
《廣陵散》曲,即述此聶政刺韓王之事也。
此傳譜者,全本共四十三段,分為《開指》一段,《小序》一段,《大序》五段,《正聲》十八段,《亂聲》十段,《後序》八段。
有過冗長,略嫌繁復,故重作節本,分為《開指》一段,《小序》一段,《大序》一段,《正聲》十五段,《後序》三段,共二十一段。
嵇康是一代名士,由於他親曹魏的政治立場,受到司馬昭的嫉恨,加上鐘會等人推波助瀾。最終這位在中國文學史上和音樂史上都佔有一席之地的一代大家被公開處死
「八王之亂」後,晉惠帝陷入了顛沛流離的困境中,始終對其不離不棄的嵇紹,就是嵇康的兒子,最終為了保護這位帝王的安危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嵇紹也成為後世備受推崇的忠臣的代表,文天祥在《正氣歌》中謳歌的「為晉侍中血」說的正是嵇紹。嵇康,字叔夜
譙國銍縣(今安徽省濉溪縣)人,幼年喪父,由自己的母親和兄長撫養長大。
和許多才子一樣,幼年的嵇康聰慧過人,廣泛涉獵了諸子百家的經典,成年後尤喜閱讀道家的經書。
他身高八尺、儀表不俗,娶了曹魏宗室的長樂亭公主為妻,成為頗受時人推崇的青年才俊。
掌權的大將軍司馬昭聞聽他的才名後,下令徵為幕府屬官。
由於妻子是曹魏宗室,嵇康也一向不滿於司馬氏的專權,因此便隱居在河東郡,以躲避朝廷的徵招。
司馬昭寵臣、擔任司隸校尉的鐘會仰慕嵇康的才名,登門拜訪後卻遭到了嵇康的極大冷遇。自此鐘會對嵇康懷恨在心,既然你不識抬舉,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幾年後,嵇康的朋友呂安被自己的弟弟呂巽誣告不孝,不孝在那個時代是非常重的罪名。
為了朋友之義,嵇康挺身而出為呂安作證。這下被鐘會找到了把柄,他趁機向司馬昭進言,嵇康此人早就對朝廷不滿,多有怨言,此番出來做偽證,完全是無視朝廷禮法。
司馬昭勃然大怒,下令將嵇康逮捕入獄。
作為一代名士,嵇康所倡導的「越名教而任自然」、「審貴賤而通物情」等主張都不為統治者所喜。
加上嵇康是著名的隱士群體「竹林七賢」的精神領袖,在士子中間擁有無可比擬的影響力。他選擇不與朝廷合作,被統治者視作危險人物,因此司馬昭很快下令將嵇康處死。
行刑當日,都城洛陽的三千名太學生集體向朝廷請願,要求赦免嵇康,讓他來太學擔任老師。
嵇康身為文學家和音樂家的巨大聲望再次展露無遺,在鐘會的阻撓下,太學生的請求沒有被批准。
行刑前,嵇康向兄長嵇喜要來自己平時常彈奏的七弦琴,在高高的刑臺上,面對成千上萬前來為他送行的人們,彈奏了最後的《廣陵散》,錚錚的琴聲,神秘的曲調,鋪天蓋地,飄進了每個人的心裡。
撫琴完畢後,他嘆息道:
「從前袁孝尼(袁準)曾跟我學習《廣陵散》,我每每吝惜而固守不教授他,《廣陵散》現在要失傳了。」
(時嵇康為司馬氏所忌,藉故害之,殺康於東市。康顧視日影,索琴彈《廣陵散》。曰:昔袁孝己嘗從吾學《廣陵散》,吾每靳固之
《廣陵散》於今絕矣!)
之後,嵇康從容地引首就戮,時年僅三十九
嵇康將自己十歲的兒子嵇紹託付給了一度與其絕交的好友山濤
嵇康曾經因為山濤舉薦他做官,故而寫下了《與山巨源絕交書》
嵇康覺得山濤「背叛」了「竹林七賢」的隱士風度,投奔司馬氏為官,還拉攏自己去做官,將其罵了狗血淋頭。
但是認為山濤人品上沒問題,值得信賴,而且正因為大家都知道絕交,把兒子給他撫養反而是最安全的,故而臨終前以幼子相託。
嵇紹(253年-304年),字延祖
嵇康死後,山濤果然沒有辜負他的信任,多方照料嵇紹
晉朝建立後,擔任吏部尚書,就是組織部長,的山濤向晉武帝司馬炎進言道:
「《康誥》上說『父子罪不相及。』
嵇紹的賢能可以和郤缺(春秋時晉國人,既是罪臣之子,又成為晉國一代賢臣)相比,應當加以任命,請讓他任秘書郎。」
一向對山濤部長信任有加的晉武帝道:
「如您所說的話,他能勝任秘書丞,何況秘書郎。」
於是下詔徵召嵇紹入朝為秘書丞,嵇紹的公務員之路自此開始
為人耿介、頗具文學才華的嵇紹先後擔任給事黃門侍郎、散騎常侍等官職。「八王之亂」開始後,掌權的趙王司馬倫為了籠絡人心,任命嵇紹為侍中,相當於現在的總理副總理或政治局常委。
嵇紹多次上書晉惠帝,建言朝廷為政的得失,並且敢於堅持原則,駁斥不合理的詔書,為朝中奸佞所忌憚。
司馬倫敗亡後,齊王司馬冏掌握大權,一次他與董艾等人閒聊,暢談國家大事。侍中嵇紹穿著朝服求見,董艾就對司馬冏說:
「嵇侍中善絲竹,您可以讓他彈琴。」
愛附庸風雅的司馬冏也正有此意,於是命人抬琴進來請嵇紹彈奏。
誰知卻為嵇紹拒絕,有些面子上過不去的司馬冏不悅道:
「今天大家都挺高興,您又何必如此掃興呢?」
嵇紹神色莊重,嚴肅道:
「您匡復社稷,應講究禮儀,端正秩序。
我今天穿著整齊的禮服前來見您,您怎能讓我做樂工的事?
如果我身著便服,參加私人宴會,那倒不敢推辭了。」
司馬冏和董艾等人面面相覷,不再提彈琴了
「八王之亂」愈演愈烈,嵇紹經歷了免職、復職的波折。公元304年,晉惠帝由於躲避戰亂,流亡在外。復職不久的嵇紹急忙率人前去迎駕,恰逢護衛晉惠帝的軍隊又為亂軍所敗,晉惠帝本人也中了三箭,隨駕的文武百官四散而逃。
此時只有嵇紹端正衣冠,挺立在晉惠帝的面前,亂軍接到命令,迎回晉惠帝,其他人一律就地處斬。
因此他們準備當場處死嵇紹,智商堪憂、命途多舛的晉惠帝司馬衷流淚阻攔道:「他是忠臣,不要殺他!」
可惜軍士並不買他的賬,他們態度傲慢道:「奉皇太弟(司馬穎)的命令,只是不傷害陛下一人而已!」
隨即將嵇紹砍了,鮮血濺到了惠帝的衣服上,惠帝為嵇紹的死痛哭不已。
等到戰事平息,晉惠帝返回洛陽後,侍從要準備換洗他的御衣,晉惠帝悵然道:
「這是嵇侍中的血,不要洗去。」
在中原陸沈、宗室傾軋、胡虜肆虐的年代,嵇紹作為忠臣的典範和楷模,受到後世推崇。
嵇康、嵇紹父子二人迥異的人生結局,主要有三個原因:
一、嵇康是魏臣,嵇紹是晉臣,各自選擇忠於自己的君王在當時的歷史背景和條件下,無可厚非。
一方面,由於嵇康的妻子是曹魏宗室,因此他和曹魏皇族非常親近。
另一方面魏朝皇族曹氏和嵇康都是譙國人,有同鄉之誼。曹丕當皇帝時,經常將政事交給司馬懿、陳群等人處理,自己跑到老家找鄉親們玩耍,曹氏皇室與當地老鄉們關係非常好。因此於情於理,嵇康都做不出背叛曹魏的事情。而兒子嵇紹成年後,魏朝已經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則是晉朝了,因此做晉朝的官也是理所當然
二、價值觀問題,晉室司馬氏出自儒門大族,而嵇康等人則倡導「非湯武薄周孔」、崇尚自由的道家思想。
雖然儒出於道而盛於道,但莊子門生當然不屑於996公務員,而且他在洛陽城外做鐵匠,吃飽飯沒問題
三、嵇康並不排斥朋友和兒子出來做官。他最有名的兩篇書信《與山巨源絕交書》和《家誡》裡說的很明白。
嵇康是認可兒子去做官,也同意兒子出仕司馬氏,希望兒子能走一條與自己不一樣的人生道路。
嵇康、嵇紹父子二人的人生命運既是魏晉那個時代的縮影,也反應了那時候人們的內心操守和做人準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