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跡心畫說與顧從德的《顧氏集古印譜》篆刻講堂七十九
之前我們提到明代中後葉,流派篆刻藝術興起的四個條件:印材、印人、印譜、印論。
隆慶六年(公元1572年),上海顧從德以家藏三代收集的古印,並部分好友的收藏,請安徽文人篆刻家羅王常輯成《顧氏集古印譜》,以原印蘸印泥鈐印而成。我國早期的印譜,不少都是翻摹木刻本,多採用棗梨木翻刻,而顧從德的這套印譜開創了原印鈐蓋拓譜的先河,刊行後在金石界引起了很大震動。體例仿元人《楊氏集古印譜》,其中收錄的玉印150餘枚,銅印1600枚,在數量上遠甚前代。由於較為真實地反映了秦漢印的神採,在以吳門為中心的文人篆刻家中引起了強烈的反應。此後,因此印譜只鈐印二十部,不出十年,便有今已失傳之說,拓印本悉數為好事者競相購去,無以廣博,故又將起補充後以木刻本行世,改名《印藪》,也稱《集古印譜》。雖然木刻版本被很多篆刻家所詬病,但是依然掀起了萬曆年間仿漢印的熱潮,其時,都以能親眼見原印和鈐印本為幸。
這部印譜的影響超過了之前歷史上任何一部印譜。其中的原印,一是明正德以後吳門一帶文人篆刻家已經崛起,如文徵明、文彭父子,王祿之、許初、何震等,這些印人通過這部印譜進一步的了解古代優秀的印章遺產,並藉以吸收並融入自己的創作之中。另一方面是這部印譜在其序言中提出的收集此印譜的動機和印章審美理論。
明代有價值的印論的出現和元代很相似,都是首先出現在集古印譜的序言題跋中。
我們來看《顧氏集古印譜》沈明臣(字嘉則、號四明山人,明代著名學者)所作的序言:
顧氏兄弟常曰:六經尚矣,六經之外,唯有彝鼎款識;彝鼎款識之外,惟有秦漢碑版鏤刻,此皆古人心畫神奇所寄。然歲久,風日蝕剝落毀泐,存者無幾,而金石版鏤皆摹拓重翻,未免失真多矣。唯茲印章,用墨用硃、用善楮印而譜之,庶後之人,尚得親見古人典型,神跡所寄託,心畫所傳,無殊耳提面命也已。
可見此部顧從德鈐印此集古印譜的初衷是使當時及後世之人可以「親見古人典型」。更重要的是其中的「神跡心畫說」,漢代揚雄有「書為心畫」之說。這裡再做發揮,將秦漢印章與秦漢碑版鏤刻並舉,指出了集古印譜乃古人「神跡所寄,心畫所傳」。將印章歸入純藝術的範疇,從印論的角度看,乃是對印章藝術審美認識的升華。
無論是客觀上,讓更多的文人印人親見古人典型,所產生的影響,還是在主觀上,對印章藝術審美的升華,為之後明清印論的「神似說」、「寫意說」等開先聲。《顧氏集古印譜》的作用都是不可忽視的。
之前我們在介紹明代諸位篆刻家中,也多次提及《顧氏集古印譜》對他們的影響。顧從德雖然不是篆刻家,但是其《顧氏集古印譜》對篆刻藝術興盛的作用是無法埋沒的。此後我們看到的印譜,也大多仿其例,用原印蘸印泥鈐印,此類型的印譜亦是印譜中的極品。
對於如今學習篆刻,買一部此類型的印譜是最佳的學習材料。印譜是彙輯古今印章藝術結晶的專書,是攻習篆刻藝術不可或缺的臨習範本。但是如今我們已經很難看到此類印譜了,如果你身邊的博物院有此類的展覽,一定要前往觀賞學習。現在我們比較常見的是製版印刷的印譜,這是我們比較容易找到的可以好好學習的資料。用石質等印材或者木刻翻摹的印譜,均失神韻,不推薦大家用來參考學習,但是也有例外,如我們之前介紹的明代篆刻家甘暘,因為感慨行世的木刻印譜的神韻皆失,而自己仿刻的印譜。
《顧氏集古印譜》原有六冊。現西冷印社收藏的《顧氏集古印譜》,為張魯庵舊藏,僅四冊。一九二六年夏,謝磊明囑方介堪攜此印譜拜謁吳昌碩,想請吳昌碩題宇。吳氏看到印譜,驚嘆不已,謂平生曾觀金石書畫珍品無數,但未獲睹全帖《顧氏集古印譜》,深以為憾,暮年獲睹此寶物,為宏福也,足見此印譜之地位。後來,此譜歸謝氏女婿方節庵收藏,今不知下落。
看印譜之時,大家亦要有所甄別,鈐印印譜可遇不可求,後世整理的印譜亦要看其所用之印,印刷的版本亦要看其選取的是何種印譜。
小結:
《顧氏集古印譜》原印蘸印泥鈐印而成。
《集古印譜》擴充之後的木刻版本。此印譜集印1800方,其中玉印160餘方,銅印1600餘方,均為先秦和漢代的官、私印。其印量大,質佳,分類精細。
神跡心畫說:將秦漢印章與秦漢碑版鏤刻並舉,指出了集古印譜乃古人「神跡所寄,心畫所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