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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對人類的發展做出巨大貢獻，但死後成果才被人認可的人不少，其中之一就有霍勒斯·威爾斯（Horace Wells）。
在麻醉品發明之前相當長的時間裡，人類對疼痛束手無策，外科手術如同酷刑。外科醫生的技術是以他們的刀速來衡量的，外科醫生也被描述為「一個帶著刀的野蠻人」。
威爾斯，則是第一個意識到麻醉在外科手術中的重要意義，第一個用笑氣作為麻醉劑進行手術的人，被稱為現代麻醉學的先驅者。但是他的人生，前半生飛得有多高，後半生就摔得有多慘，被嘲笑、犯罪入獄，最後自殺，痛苦不少。
△麻醉先驅者哈特福德的霍勒斯·威爾斯（Horace Wells）的油畫
(圖片來源：Connecticut Historical Society)
才華橫溢的富二代
1815年1月，威爾斯出生於美國佛蒙特州，他出身於貴族階層，他的祖先是佛蒙特州早期的定居者之一，他的父母也都受過良好的教育。優渥的家庭環境，讓威爾斯得以接受較高的教育。
幼年的威爾斯就表現出了非凡的智慧、創造力以及動手能力。1834年，年僅19歲的威爾斯在波士頓開始研究牙科，當時還是學徒制，而第一所牙科學校直到1840年在巴爾的摩才開放。
1836年，畢業後的威爾斯搬到美國康乃狄克州的哈特福德市，他很快就成為了全市最好的牙醫。他的病人包括哈特福德商界、社會和政治界的精英。
23歲的時候，威爾斯出版了一本小冊子"An Essay on Teeth."《牙齒上的雜文》，描寫牙齒發育、口腔疾病和治療的理念。威爾斯關於牙齒疾病的觀念即使在今天也都適用。他認為，飲食、感染和口腔衛生是影響牙齒發育和口腔疾病的重要因素，在當時，這無疑超過了他所在時代的認識。文章中，他提出牙齒疾病需要預防的想法，推薦使用牙刷清潔牙齒。擔任牙醫期間，威爾斯提倡定期檢查牙齒衛生狀況，並開始從事兒科牙科治療，以便儘早開始牙科護理。而且，他對糖的認識也遠遠領先於他的時代。他認為，「沒有什麼比街道角落出售的糖更能毀壞牙齒了」。不僅如此，威爾斯為許多學生提供了牙科方面的指導，他的學生後來也取得了重大成就，其中之一，就包括威廉·湯姆斯·格林·莫頓（William T.G. Morton，現代麻醉學創始人）。
如果人生繼續按照這樣的軌跡，威爾斯會成為一名成功的、有聲望的並且富有的牙科醫生。
人生的高光時刻
威爾斯是一位富有同情心的牙醫，他為拔牙給患者帶來的疼痛和不適感到痛苦，在進行特別痛苦的牙科手術之後，他有時會停止工作數周。並且，他一直在尋找方法減輕患者拔牙的痛苦。
機會降臨在1844年12月10日，威爾斯通過當地報紙上知道，當天晚上將有一場「吸入一氧化二氮」娛樂的盛大演示。
事件的開始得從1798年，漢弗萊·戴維（Humphrey Davy）發現了一氧化二氮的特性說起。
在研究一氧化二氮過程中，他發現每次吸食這種氣體後，情緒被迅速推至欣喜與快樂的高潮，肢體不自主地舞動。於是他為一氧化二氮取名為「笑氣」（Laughing Gas）。
1800年，戴維出版了一本關於笑氣的著作，其中詳盡描述了吸食後產生的驚險刺激和快樂感受。
在書中他預見到：「一氧化二氮有消除身體痛覺的能力，這或許可以用於外科手術。」
可惜，這個合理的建議在當時沒有得到醫生的重視。笑氣反而意外被用在了馬戲團的滑稽表演和喜劇演出中，笑氣的娛樂效用廣為流傳。
這次一氧化二氮演示也是一場娛樂活動。在這次演示活動期間，威爾斯觀察到，一些吸入一氧化二氮的人經常絆倒，受傷，但他們毫無反應，和沒事人一樣。其中值得注意的是當地藥店店員薩姆·庫利，他的腿受了重傷，大腿上的鮮血直流，但他臉上毫無痛苦的神情，甚至完全不知道自己受傷了。
這場演示啟發了威爾斯，他思考著笑氣是否能讓人感受不到痛覺。在沒有麻醉藥的當時，他見過太多拔牙的病患撕心裂肺吼叫的駭人場面。倘若笑氣可以緩解痛苦，不僅病人能好受些，拔牙過程也輕鬆多了。
威爾斯正巧有一個牙齒在壞掉。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驗證自己的想法。於是他找到了自己的同事約翰·裡格斯（John Riggs），在吸入笑氣後，讓裡格斯拔掉了他的一顆牙齒。意識混亂下的威爾斯雖然看到自己滿口鮮血，卻絲毫沒有感受到疼痛。
他知道，「一個拔牙的新時代」將要到來。
△裡格斯醫生幫吸入笑氣的威爾斯麻醉拔牙
(圖片來源:Hartford Courant Archives)
故事如果到這，那這就是一個富有同情心和責任感的牙科醫生，終於找到解決方法，來消除手術中患者疼痛，贏得所有人掌聲的故事。
但現實是，命運有自己的想法。這個發現，也將徹底改變威爾斯的人生。
捲入醫學史紛爭
在當時，笑氣主要還是作為娛樂作用，為了讓醫生接受笑氣作為麻醉氣體在手術中使用，1845年，威爾斯在波士頓的麻省總醫院安排了一次吸入一氧化二氮麻醉做手術的演示。
一位學生自願做他的試驗品，威爾斯給他吸了一氧化二氮之後準備給學生拔牙。但當時他還不了解劑量的多少帶來的影響，手術接近尾聲時那位同學痛呼出聲。醫師們和學生們開始譏諷，威爾斯也被稱為騙子。
一場原本應大獲成功、影響深遠的展示變成了一場鬧劇，威爾斯也因此備受打擊。
1845年4月，威爾斯放棄了他的牙科診所，將他的病人轉介給裡格斯醫生，並投身於其它興趣。
在1846年，他申請了一種新型淋浴浴缸的專利，並逐漸將全部時間用於這個項目。如果故事在這裡結束，那將是一個有創造力的、聰慧的牙科醫生轉行做銷售，並成為富裕的商人的故事。
但有時，命運就是這麼捉摸不透。
在笑氣麻醉演示失敗後，威爾斯的學生兼助手，威廉·莫頓認識了化學家查爾斯·傑克遜（Charles T. Jackson），並知道了另一種氣體，乙醚。之後，莫頓投身於乙醚的研究，並在1846年成功應用乙醚為病人拔除了壞牙。
1846年10月10日，莫頓在麻省總醫院成功地演示了乙醚吸入麻醉，並獲得了眾人的認可。
△威廉·莫頓於1846年首次公開展示了將吸入的醚用作外科手術麻醉劑。
（圖片來源：Google）
自己的學生能獲得這麼大的成就，身為導師的威爾斯本應該感到高興和自豪。但是，莫頓卻做了一件讓威爾斯不能忍受的事。莫頓聲稱，自己是提出手術麻醉的第一人。
更糟糕的是，莫頓的醫學院導師查爾斯·傑克遜(Charles Jackson)聲稱這是他的主意，他才應該被認為是發現麻醉的第一人。
一場曠日持久的醫學史紛爭拉開了序幕。
1847年初，威爾斯前往巴黎，向皇家醫學會和巴黎醫學會（Parisian Medical Society）提出請願，以表彰他的麻醉發現。
結果無功而返。
1847年2月底威爾斯回到家。在三月期間，他撰寫並出版了一本小冊子，題為「發現一氧化二氮氣體、乙醚和其他蒸氣在外科手術中的應用的歷史」（"History of the Discovery of the Application of Nitrous Oxide Gas, Ether and Other Vapours to Surgical Operations."）提交給歐洲的醫學和科學學會，以確定他在發現麻醉方面的優先地位。
然而，威爾斯並沒有等到他要的榮譽。
麻醉學巨星的隕落
之後，威爾斯搬到了紐約市，開始研究氯仿，並對氯仿上癮。在氯仿的作用下，1848年1月21日（他33歲生日時）威爾斯衝上街，向兩個妓女的衣服上撒了硫酸，從而被逮捕入獄。
清醒之後，威爾斯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深感懊悔，於是服用氯仿，並切斷了自己的股動脈，年僅33歲。
△自殺的威爾斯
（圖片來源：Google）
在他去世前十二天，巴黎醫學會（Parisian Medical Society）投票並表彰他為使用麻醉進行無痛手術第一人。此外，他還當選為名譽成員，並授予榮譽醫學博士學位。1864年，美國牙醫協會給予他現代麻醉學發現者稱號。
只是，這些威爾斯不知道。
威爾斯命運與初心的背離，令人唏噓不已。
參考文獻
1.Jacobsohn P H. Horace Wells: discoverer of anesthesia[J]. Anesthesia progress, 1995, 42(3-4): 73.
2.wikipedia.org/wiki/Horace_Well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