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Madame Figaro MadameFigaro
法國知名設計工作室M/M (Paris)的中國首展「M/M 上海製造」正在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七樓展廳中展出。超過兩千平米的展廳像一個巨大的遊樂場，呈現了M/M (Paris)超過百件作品，回顧了其近30年的設計生涯，探討設計如何在不同的語境裡被轉譯與重釋。Madame Figaro對話M/M (Paris)創始人Michaël Amzalag與Mathias Augustyniak，聽他們解讀這場正在發生的展覽，以及當下設計的定義。
M/M (Paris)平面工作室由Michaël Amzalag和Mathias Augustyniak於1992年共同創立。他們獨樹一幟的設計風格，以及與音樂、時尚、藝術界的緊密聯動，使其成為同時代平面設計師中辨識度最為鮮明的組合。
M/M的合作對象多元而廣泛，既有奢侈品牌、獨立劇院、美術館，也不乏音樂人和藝術家。作為符號的創造者，M/M (Paris)不斷地重構圖像和文字的秩序，發明自己的語言。他們不僅發展出一種微妙的對日常標識的政治分析法，更是通過自省開採平面設計的潛力。M／M是「搬運的專家」——將平面設計從中介狀態變為藝術本身。
觀念和圖形一直是M/M (Paris)思維的雙旋，他們更是將展覽視為一種發現和自我探索的媒介。「上海製造」這個標題，強調的不僅是展品的產地，更是作品和其所處語境的關係。「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展覽已經發生過了」。的確，本次展覽中的作品均為M/M (Paris)的「舊作」，但是，通過改變作品的比例和觀看的方式，通過凸顯「製造」的過程，M/M (Paris)為觀眾提供了一個富有彈性的破譯和重釋作品的空間，期待觀眾與作品建立別樣的對話。
M/M (Paris)相信，不同的文化也許可以忘卻自我，創造一次全新的邂逅。M/M (Paris)更像是兩位城市藍圖的描繪者。他們不是去建造真實的房子，而是用手指輕輕攪動那個自創的二維世界，讓符號和標識的漣漪構建城市的另類幻影。
Q：Madame Figaro
A：M/M (Paris)
Q：走入「M/M 上海製造」的展廳，仿佛掉進了一個令人眼花繚亂的遊樂場，它和我們看到的展覽很不一樣。為什麼想要將展覽以這種方式呈現？
A：最早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PSA）聯繫到我們，希望我們能做一場展覽，這場展覽最初的設計只是著重於展示我們這些年來的海報設計。後來經過溝通，我們有了更多的想法，希望能夠在上海的語境中、在PSA的展館中創造出一個完全獨立的世界，從圖形設計和建築的不同維度展現我們的作品。我們希望這是一個有生命力的、沉浸式的空間，所有的元素被一點點放進去，最後構築出一個幻想中的「城市」。我們決定以百分之四百的比例放大展品，它們看起來就像「城市」中的建築。在這個巨大的展廳中，參觀者可以穿梭其間觸摸展品，可以站在它們旁邊仰望，而上方懸掛的海報將這些展品連接了起來。
「M/M 上海製造」展覽現場
Q：把將近三十年的作品放入一個展覽是一件容易的事嗎？「M/M 上海製造」的主題從何而來，「製造」的過程是怎樣的？
A：過往我們在世界各地舉辦過多場展覽，而許多展品都是在這個過程中被一點點的添加進來，比如在斯德哥爾摩展出過的戲劇海報，在肖蒙展覽時創作的「大棒棒糖」，以及後來的「Loewe雲端之桌」等等，隨著時間的推移，空間中的內容越來越豐富。這其實是一個邏輯選擇的過程，像在一個遊戲盒子中不斷地添加進各種元素。至於為什麼將展覽主題定為「上海製造」呢？在西方我們經常看到「Made in China」的概念，但很少去了解這背後的邏輯和原因，它為什麼來自於中國並且為什麼出現在這裡。「上海製造」中我們希望呈現東西方兩種文化的對話，這些作品確實來自巴黎，但他們在上海這座城市以一種包容和經過思考的方式被重塑。這又像是我們作品的一場旅行，包含著我們對中國文化的理解。在我們收到的反饋中，我們也看到了中國觀眾對這場展覽的不同解讀。
「M/M 上海製造」展覽現場
Q：展覽中我們並沒與看到傳統的展籤，折頁上也沒有過多的對於每件展品的描述與介紹。這點你們是如何考慮的呢？
A：因為當下的特殊狀況，我們沒有辦法去到展覽現場為大家進行展覽的導覽，沒有辦法在現場對作品進行一一講解。尤其對於許多中國觀眾來說，可能對我們的作品並沒有那麼詳盡的了解。但就像我們剛才說的，這是一場需要參觀者去發現、去感知的展覽，是一個有生命力的空間。我們在上海曾去逛過傳統的中式公園，這種感覺很像，沒有絕對的路線，你可以選擇自己的方式，也可以去觸碰一些展品，做出自己的解讀。對展品的解釋並不是必須的。展覽期間我們的第一部中文版作品集也會出版，參觀完展覽後再回到閱讀，可以對沒注意到的細節進行補充，也是一個很好的回顧總結。
「M/M 上海製造」展覽現場
Q：M/M (Paris)創立近三十年的時間，你們的合作對象跨越多個領域。這樣的合作是如何實現的？
A：工作室成立之初，我們通過完成一個一個的項目像大家展示我們能做什麼，並且形成了我們的自身的特點。在這個過程中我們接觸到了越來越多性格各異、來自不同領域的人。我們始終表現出極大的好奇心，以及與不同領域有創造力且喜歡思考的人進行溝通的強烈意願。他可能是廚師，當代藝術家，歌手，戲劇導演，奢侈品牌的創意總監等等。我們希望將與他們的對話和受到的啟發在我們的作品中展現出來。
《MIU MIU 彈珠凳》，2019年
裝置，棕櫚木、胡桃木、縐片膠，70×44×60 cm
M/M (Paris)供圖。圖片 © Miu Miu
山本耀司1998春/夏系列商品目錄，印刷海報，176cmx120cm
設計師供圖
Q：你們還設計了許多戲劇海報，在這次的展覽中也有展出。和我們分享一下這項工作吧。
A：在法國，戲劇的概念分為兩類。一類是最常見的商業化的戲劇，創作、製作、賣票和演出；另一類我們稱為「公眾戲劇」，從上世紀六十年代開始，國家開始了實施專門的文化項目資助戲劇文化在法國的發展，讓這片土地上的每個人都可以受到戲劇文化的薰陶。對於我們這樣學習美術專業的學生來說，設計戲劇海報是必須經歷的過程。如今這也是我們一項長期的工作，如果翻看我們的Instagram帳號，就會發現我們還是會定期的設計戲劇海報作品。海報設計是一項有些特殊的工作，它有著自己的規則，不同於一般的插畫設計，你需要去傳遞劇目的信息，但同時又能感受到真正的自由，可以去做一些實驗性的調研。我們的作品既會涉及經典的法國戲劇，也會和年輕編劇和新的戲劇合作。
為皮埃爾·於熱木偶短片《這不是做夢的時候》設計的藝術海報
2005年，印刷海報，176cmx120cm
設計師供圖
為莎拉·莫瑞斯的影片《羅伯特·湯恩》設計的藝術海報
2007年，印刷海報176cmx120cm
圖片© 視差影業
Q：戲劇對你們的其他設計有影響嗎？
A：一定是會有影響的。比如我們曾經為一部巴洛克式歌劇設計舞臺裝飾，建造一個空間，與時間、音樂等各種元素產生關聯，這個項目影響了我們的工作方式，也會讓我們在時尚領域的拍攝場景設計中有更多思考。我們的戲劇海報設計也對我們在時尚領域的設計產生了影響，不同的項目之間都是一種補充和完善。這也是為什麼在這次上海的展覽中，我們將不同的作品全部置於一個大的空間，但這並不是簡單的堆放，他們之間交互和互相影響，就像我們在打造一部大型交響樂，我們聽到的不是各處發出的噪音，而是他們之間產生的聯繫，以及與參觀者之間產生的聯繫。
Q：許多人稱你們為「藝術家」，不管是設計師或藝術家，你們對於自己的工作是如何定義的？
A：在我們的工作室成立之初，我們希望能夠進行表達和創作。M/M (Paris)被許多人冠以不同的定義，有人說是「傳媒事務所」，有人說是「設計工作室」，我們更願意稱之為「studio de production」（創意工作室），那個時代沒有社交網絡，我們希望找到合適的方式呈現我們的想法，就像如今通過社交網絡來傳遞信息。比如我們和法國藝術家Pierre Huyghe、Philippe Parreno合作進行Café Étienne Marcel的空間設計，也與Loewe這樣的奢侈品牌合作來做品牌形象重塑，每一個項目都有它的獨特性。
《盛夏之愛》，羅意威2018年廣告
印刷海報，176cmx120cm。設計師供圖
Q：在成長過程中，對你們職業的選擇影響最深的是什麼？
A：可能並不是具體事件的影響。但我們這一代人很幸運的是，我們有機會接受到好的教育，在學生時代便能夠看到成人世界，有足夠的信息可以確認未來更加細緻的發展方向。其實我們現在的工作並不是某個特定的職業，更像是我們發明出來的，因為所有已經存在的職業當中並沒有一個是完全符合我們腦海中理想的想像。我們對世界有著相同的疑問，這可能和我們所受的教育有關，那個年代老師們傳授的知識有些「烏託邦」的成分在，整個世界的格局也是不確定的，我們也能感受到和我們一代的藝術家也有這樣的感受。所以我們選擇共同成立一間的工作室，來做我們現在所做的工作。
Q：從你們的角度出發，在當下如何定義「設計」這個概念？
A：從某種意義上說，「M/M 上海製造」這場展覽便是對設計的一次定義。通過視覺上的展示，通過物理空間的接觸，人人都可以給我們的工作下一個定義，看到現在我們的作為設計師的工作到底是怎樣的。在M/M (Paris)成立的近三十年來，整個世界的運行方式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我們也更能體會到，一切已經出現的東西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發生變化，包括我們的工作方式。
「M/M 上海製造」展覽現場
Q：後疫情時代給你們帶來了哪些影響與啟發？
A：其實不能稱之為「啟發」，更準確的說法是我們在不斷適應現在的環境和生活。這也正是我們對設計師工作的定義，我們在工作中總會和不同人合作，和世界產生聯繫，與周圍的環境產生對話。對許多從事創意工作的人來說這都是一個艱難的時刻，原本的工作模式不能繼續，我們就需要去尋找新的方式。比如現在沒有線下的時裝秀，我們便為Loewe設計了Show-in-box，以新的方式展示新季作品；因為無法進行國際旅行，我們沒辦法到達上海展覽的現場，但可以通過遠程溝通的方式和在地球另一端的人共同的協作，讓展覽以一種新的方式繼續。作為設計師，我們永遠不會停止去了解這個世界，與世界對話，然後找尋一種在世界中棲息的方式。
M/M上海製造 M/Made in Shanghai
地點：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
展期：2020年9月29日 - 2021年4月18日
原標題：《獨家專訪｜M/M(Paris)：以設計與世界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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