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秋意,踩著輕寒簿霜,去光霧山看紅葉。因季節氣候,因光霧山有桃園、米倉山(大壩)、十八月潭等景區,駕車跑了幾趟,才有個比較滿意的收穫。
從成都出發,下午三點過到達光霧山鎮。夜宿桃園大酒店,不是周末,住宿緊張而價昂貴。晚飯後,撐著雨傘到霓虹閃爍的鎮街上溜達,廣場上「南江縣送戲進景區民俗展演『相約光霧山』」開始了。一曲《家鄉有座光霧山》,「光在霧裡穿,霧在山中纏……」
白天的雨下到深夜。熄了燈,夜雨淅淅瀝瀝,擾亂旅途勞累也想做的夢。我站在繞鎮而過的焦家河河邊,望著自東而來的河水,魚兒逆水而上,自由自在,歡愉……夢醒晚秋。
光霧山,清朝時為紀念三國劉備、關羽、張飛在桃園三結義建寺而叫桃園景區。大門就在鎮邊邊上,走路或開車很快即到。鎮廣場上的宣傳介紹,殷王武丁派婦好伐巴方,蕭何月下追韓信到韓溪河,漢張魯囤兵漢王臺,諸葛亮秣馬牟陽城,張飛紮營落旗山,唐章懷太子李賢被貶巴州的避難之所,白髮魔女徵服巴蜀四傑的巴山奇觀,等等,引人入勝。「川北民軍」大本營麥子坪,宋天禧二年金兵入鳳州的米倉古驛道等遺蹟依稀可見。石板屋、摞木圈、叉叉床、苞谷飯等,更獨具巴山民俗民居風情。
乘旅遊巴車到達山前,我習慣性地把「景區導遊圖」拍在手機裡,按圖索驥。從彭家壩出發,登山依次有三道關、熊背梁、雞鳴峰、南天門、雲霧碥、七女峰、燕子嶺、萬笏朝聖、雲天飛燕和紅山崖等景點及觀景臺。遊客登上「雲天飛燕」的少,折回下山,來回八公裡,快則四個多小時,慢的要用六個小時左右。登山,身體決定時間,毅力決定目標的實現。
凡進入光霧山大門的,都興致勃勃地往山裡走。經過一段曲折、坡緩的山路,來到三道關。眼前地勢險要,峽谷變窄,兩峰峰石向溝中央凸起,形成三道洞,如道道關隘。這裡是百分之九十九遊客的登臨起點,也是百分之十遊客的起點和終點。登山如做某件事,因人而異,量力而行。
雨後的光霧山,滿山滿谷全是乳白色的霧,那樣的深,那樣的濃,吞沒了山間的一切。我的心時時在盼,盼著風來把霧吹散。然而,風,不以我的意志為轉移,不聽話,不隨我的想像。霧,一團一團地溢出來,緩緩漫上山坡,散成一片輕柔的薄紗,飄飄忽忽地籠罩著山巒,如詩如畫,如夢如幻;霧,有時揮不走,扯不開,斬不斷,擋住我的視線,飄飄然,乘雲欲歸的感覺;霧,有時被風兒吹拂,一忽移動,一忽停滯,一忽凝聚,一忽散開,呈現出自然的多樣性。
繼續往上一千二百米,踏上熊背梁時,下這隻形似趴著覓食的黑熊,看不出山梁的真實形狀,「不識熊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站在雞鳴峰觀景臺上,環視四周,峰巒重疊,峭壁凌空。峭壁間聳立一座高大山峰,形似雄雞昂首向天。峰頂蒼松挺拔,猶如雞鳴報曉。忽然,眼前白茫茫一片,霧隨風動,那山峰、樹木在霧氣籠罩下,朦朦朧朧、模模糊糊的影子,仍然顯得巍峨。在此小憇,有時霧升騰而出,白得清澈,白得透明,像薄紗綢帶飄舞著,纏繞在樹間,世界仿佛在幻覺中。忽然,時來風散,群峰翠嶺露出真面目,風雲生足下,天地入懷中。
南天門,是巖石構造的裂隙,經地表流水衝刷、溶蝕天生而成。古代文人鐫刻「南天」於石壁之上。只見「南天」二字,再刻多此一舉。「南天」意喻雲霧之上的人間仙境,「門」名讓過往的人們品讀,領會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到達南天門,剛好是登頂四公裡的一半,多數遊客到此就折回下山了,半途而廢。我站在南天門的最後石臺階上,時而雙手平展,時而上舉似撐著「門框」,擺出姿勢,仰首拍照。太陽當頂,是面北背鏡,還是俯視鏡頭,逆光都是我不想要的。仰望天空,雙手何能把天撐住。
七女峰和向上二百米的燕子巖,是光霧山的核心景點,是展示特殊地質構造和獨特地理氣候的自然精品。繼續攀登者,寥寥無幾。在這個寧靜的世界裡,秋風蕭瑟,落葉飄零,隱隱約約聽到山林中傳來的聲音。觀景臺上,只有一對拿著專業照相機的中年人,裹著羽絨服等候雲開霧散。說著說著,從山下起來的風趕著霧一會兒聚攏,一會兒徐徐升騰,一會兒滾滾向前。遠處青峰林立,植被茂盛,七座峰柱亭亭玉立在群山中,風姿綽約,猶如七位仙女來到眼前。
在上燕子嶺時,從木屋裡走出來的女老闆,是拉生意還是解說的臨時嚮導,都是好心。她讓我們坐下歇歇,說登光霧山不要心急,霧是稍縱即逝,要等霧散了才能看到美景。霧裡看花,有時會擦肩而過。我們先從右側登上萬笏朝聖,遠處山巒疊嶂,林海蒼茫。近處一座高大挺拔的石峰,如一尊巨大佛像端立於山崖之上,俯視著群峰石林;雲霧蒸騰,宛如下方的群峰聚集在一起,向其朝拜致敬。
山路曲折而幽遠,在緩緩的行進中,我不由自主地向山頂望去——一幅美麗的秋色圖。昨天那場雨叫紅葉幾乎落完了。雨水打溼木板,沾著葉不離不棄。一位清潔工將落葉掃到木臺階兩側,硬是要用長杆鉗子將掃不掉的葉子一片一片地夾起來,扔到叢林中。落葉歸木,木已成舟。誰在想誰,誰還能想著誰?沒有了落葉的路,少了些許自然的味道。寂寞的風一陣一陣地吹來吹去,我踩著幽徑上的落葉,感受著沒有了生命的葉之靈魂。
走在山凹凹裡,風難到、霜勿擾的地方,還有零星的紅葉在層林中點綴著,伴著晚秋的腳步。一團團金黃、橙紅、橘紅、深紅,堅持留在綠林中。綠託著紅,紅託著黃,彼此偎依,相互映襯。風兒吻著藍天,吻著大自然。三十年前,一位朋友送給我的那張籤名為「秋葉」的書箋,箋上一片紅紅的楓葉落在一把小提琴弦上,共同奏出優美的旋律。物是人非,秋意泛濃,直至今日,那火紅火紅的葉一年一度掩蓋了心中的綠,讓我遐思而沉醉。
飛燕峰,碧峰綴連,氣勢磅礴;雲霧繚繞,蔚為壯觀。我們在這裡待的時間最長,領略「光霧石墨千張畫」之美景,感悟「燕巖無字萬卷詩」之內涵,無不心潮澎湃。一對中年情侶因女主人恐高,不敢走到玻璃道上去,那男子用鏡頭拉呀拉、伸呀伸,難能將兩個影子裝在一個特殊的畫面裡。我告訴他說,打開手機相機,用「全景」拍。他說:「我的手機落後了,沒有那個功能。」任何事在於度,愛情與感情有距離和沒有距離都是問題。把握好度,優美與享受就在其中。山頂白雲繚繞,影影綽綽。在崎嶇的山間小路上,在山巒峰頂處,我不禁因霧因風因紅葉而止步,就這麼靜靜地看著遠處,迷醉在一片晚秋的色調裡。
順著雲天飛燕往山下走,膝蓋開始不聽使喚,有時不想邁步。不知不覺走上向右的一條叉道,中途遇到前面見過面的一位貌美的年輕女子拿著地圖逆向而來。問路,她說前面是紅山崖,不能下山。轉身跟著她走,她又說把地圖給我們,她要去跟群趕路。稀裡糊塗走到小木屋前,喝杯奶茶,啃了一根臘肉排骨,結識了在山上巡邏的富川特警,並互相交流我發在微刊上的遊記和他常年累月在光霧山上拍到的風光照片。
離開光霧山時,山裡漸漸暗了下來。只盼著星星和月亮,伴隨六個小時的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