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資本偵探
資本偵探原創
作者 | 鴻鍵
當泡泡瑪特衝上千億市值,即使是遊走資本市場多年的投資老手,也在大呼「看不懂」。
社交媒體上,泡泡瑪特IPO已經升級為「能不能看懂『Z世代』」的大討論。更具戲劇性的一幕是,有的資本市場從業者擔心被時代拋下,甚至開始找門路「擁抱年輕人」,試圖提高自己的「含Z量」。
看不懂,不要緊。因為就連泡泡瑪特的投資方、華興資本的掌門人包凡,最開始也沒太明白這個消費新秀。
在泡泡瑪特上市慶祝儀式後的採訪環節,包凡向包括『資本偵探』在內的媒體講了這樣一個故事:去年,王寧(泡泡瑪特創始人)送了他一個盲盒,當時他對盲盒還沒什麼概念,轉手就送給了團隊。但就在拿出來的一瞬間,他真正感受到了潮玩的魅力。
「突然之間,大家看我的眼光就不一樣了,覺得老闆還能玩盲盒呢!你會發現Molly是一個跨年齡階層溝通的紐帶。」包凡說道。
感性歸感性,投資畢竟是個審慎的過程。在復盤投資邏輯時,包凡稱華興資本一直強調「研究前置」,捕捉到泡泡瑪特是對消費熱點現象及時監測、以及系統理解年輕人特質的結果。在包凡看來,投消費的本質就是投代際人群,而泡泡瑪特恰恰符合了年輕人「悅己」的消費特點。
對於泡泡瑪特來說,成功IPO無疑是十年創業的最佳回饋,但熱潮之下,步入新階段的泡泡瑪特也有更多實際問題等待解決。IPO當天,『資本偵探』分別對王寧和包凡進行採訪,試圖從創始人和投資人的觀點中,拆解泡泡瑪特的現在和未來。
「想做A,做成了B,在C成功了」
「我們不是大家想像的一夜暴富,真的是很努力。每一天騎著三輪車拉貨、刷牆,用了這麼長時間才做到現在這樣。」上市慶祝儀式現場,被閃光燈圍繞的王寧如此表示。
從泡泡瑪特的成長軌跡來看,王寧的低調並非刻意。
2010年,23歲的王寧在北京中關村開了一家潮品雜貨店。這個「格子間」主要賣玩具、文創產品、零食等小商品。那是一個電商創業風起雲湧的時代,相較之下,王寧的線下店發展得不算順利。
經歷了幾年的磕磕絆絆,從潮玩市場發現商機的泡泡瑪特逐漸步入正軌。2015年,泡泡瑪特在王府井apm購物中心推出了全新LIFESTYLE概念旗艦店,但潮玩超市畢竟只是渠道,泡泡瑪特當時掙的是供應端和零售端之間的差價,本身並沒有形成品牌價值。
渠道總有被稀釋價值的風險,王寧也在思考泡泡瑪特的未來。2015年年底,轉機出現。根據品途創投的報導,在盤點經營情況時,王寧和團隊發現,一款名叫Sonny Angel的日本IP玩具銷售額持續增長。受此啟發,王寧在用戶中做調研,問用戶還喜歡收集哪些玩具,此時許多用戶都提到了同一個名字——Molly。
2016年,王寧前往香港拜訪Molly的設計師王信民(Kenny Wong),很快的,泡泡瑪特成為Molly在大陸地區的獨家授權經銷商及獨家授權生產廠商。這場合作如同泡泡瑪特轉型的「鑰匙」,以至於王寧把和Kenny的合作比喻為「遇到了在酒吧唱歌時期的周杰倫」。
除了拿下當紅IP,泡泡瑪特還借鑑了Sonny Angel的營銷方式——把Molly系列產品裝進「盲盒」裡,激發消費者的收集欲。自此以後,泡泡瑪特的增長被正式激活:
2017-2019年,泡泡瑪特營收分別為1.58億元、5.14億元、16.83億元;從增長率看,泡泡瑪特在2018年和2019年的增長率分別達到225.4%、227.2%;
2017-2019年,泡泡瑪特的淨利潤分別為156萬元、9952萬元、4.51億元。
儘管不少聲音把泡泡瑪特的成功歸功於「盲盒模式」,但IP和盲盒其實更像「道」與「術」的關係。在採訪中王寧也表示,盲盒模式不是很重要的競爭力,「別人一看就懂」,潮玩行業最重要的門檻是IP,而泡泡瑪特已經籤下了非常頭部的藝術家。
根據泡泡瑪特的招股書,截至今年上半年,泡泡瑪特共運營著93個IP,其中IP又分為三個類別:通過收購或內部團隊設計開發的自有IP(Molly、Dimoo等);由合作藝術家創作,拿到獨家授權的獨家IP(PUCKY、The Monster等);由知名IP提供商非獨家授權的其他IP(米老鼠、小黃人等)。
從IP矩陣來看,泡泡瑪特在IP運營上實行的是「兩步走」戰略:一方面,泡泡瑪特以籤約藝術家、孵化IP等方式培養自有和獨家IP,試圖挖掘下一個「Molly」;另一方面,泡泡瑪特也以合作的形式拿到更多IP,從而分散風險,延續品牌影響力。
不同於只做上遊IP,或是只做下遊渠道的同行,經歷了「格子間」、籤約藝術家、IP+盲盒、舉辦玩具展等階段,泡泡瑪特搭建起了一個覆蓋IP開發與運營、藝術家發掘、線上線下全渠道營銷、潮玩文化推廣的全產業鏈平臺。
這是泡泡瑪特的獨特之處,也是其未來故事的起點。
在王寧看來,「泡泡瑪特是典型的本來想做A,做成了B,在C成功了,也許有一天會在D偉大。」敲響上市大鑼後,「平臺化」的泡泡瑪特開始探索新的可能性,但對於投資者來說,泡泡瑪特還有一些實際的問題需要回答。
IP、競爭和新故事
無論是媒體採訪還是投資者討論,對於泡泡瑪特的未來,外界關心的問題大都集中在三個方面:潮玩的天花板在哪裡?如何打造下一個「Molly」?新的玩家進來後,泡泡瑪特的壁壘在哪裡?
儘管在許多人眼裡,泡泡瑪特是個「新物種」,但潮玩其實是存在已久的產業。在日本,類二次元產業佔到日本國民經濟的3%,相比之下, 國內的潮玩市場還有很大的成長空間。
根據弗若斯特沙利文的報告,2015年至2019年,中國潮流玩具零售的市場規模從63億元增加至207億元,複合年增長率為34.6%,這一市場規模預期在2024年將達763億元。
對於經濟發展疊加世代更迭產生的可能性,王寧表現得頗為樂觀:「當一個國家的人均GDP達到一萬美元後,會有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更加關注情感類的、非剛需的消費,泡泡瑪特就是其中的代表。」
作為周杰倫的歌迷,在回答IP孵化、「再造Molly」等問題時,王寧時常以周杰倫、王菲作為類比對象。在他看來,泡泡瑪特已經籤下了行業最頭部的藝術家,這部分資源就像周杰倫、五月天一樣,可遇不可求。優秀的藝術家是下一個爆款IP出現的前提,也是競爭者難以複製的壁壘。
「網紅和王菲是有很大區別的,能發現周杰倫、五月天,能籤到王菲、四大天王,才是我們覺得有價值的。」
拿下了行業稀缺資源,下一個問題是如何復用已有的經驗,讓潛力IP走向大眾,完成商業化。為此,泡泡瑪特在內部建立了IP孵化平臺PDC(POP MART設計中心),試圖結合過去的設計經驗和平臺流量資源,為IP的走紅鋪平前路。
IP開發是個感性的過程,這也意味著結果的不穩定。為了獲得商業上的確定性,泡泡瑪特試圖在創作中加入「理性」的因子,而這份能力與泡泡瑪特的積累有關。
談及競爭時,除了強調藝術家資源積累,王寧還樂於提及「尊重時間」——一件新品從拿到草圖到變成產品需要5到8個月的時間,線下門店的柜子尺寸、燈光顏色、音響調節也都需要時間去迭代,這些都是很難繞過的成本。
對於泡泡瑪特的未來,以及後續競爭中可能面臨的狀況,包凡從投資人的角度闡釋了他的展望:一方面,通過拓展IP、進入下沉市場和海外市場,泡泡瑪特可以吸納更多的人群;另一方面,跨界做電影、主題公園等都可以是泡泡瑪特的新故事。「潮玩」只是泡泡瑪特的起點,其未來更可能是「以IP為基礎的大娛樂平臺」。
關於「時間」的意義,包凡試圖從更寬廣的行業維度解釋。在他看來,做「平臺」的難點在於把上遊的IP開發、IP的商業化,下遊的製造、流通都做好。縱觀整個潮玩市場,許多玩家在某個單點環節都不容易形成突破,「但泡泡瑪特在每個環節都形成了壁壘。」
比起「平臺」,包凡更傾向用「基礎設施」來定義泡泡瑪特。這個定位意味著,泡泡瑪特要做的是經營潮玩生態,從行業的良性發展中分得屬於自己的那份紅利。
類比巨頭構建行業生態的邏輯,以阿里巴巴為例,其構建的電商生態承載著商家交易、倉儲物流、支付系統。巨頭不可能吞下一切,只有讓各環節玩家都找到利潤空間,生態才能形成正反饋。
同理,隨著潮玩市場的熱度不斷攀升,越來越多新玩家湧入賽道。作為行業的「基礎設施」,泡泡瑪特在各環節都面臨著前所未有的競爭,如何平衡競合關係,和同行一起做大潮玩生態,將是泡泡瑪特在新階段的最大考驗。
「長期來看,這是個價值觀的問題。你到底要賺哪些錢,哪些錢應該讓別人去賺的。如果你把所有錢都賺了,那你肯定不是基礎設施了。」包凡表示。
換句話講,守住什麼、出讓什麼、成為什麼,才是泡泡瑪特未來真正的核心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