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Dickey語錄
我喜歡投球,喜歡聽球擊中捕手手套發出啪響聲,我熱愛單純地投打對決,站在投手丘上,感覺像個街頭鬥士,在六十英尺六吋的距離間,單挑每一個打者。
「我們要撤銷原先的條件。」梅文的話在我心中盤旋不去,我從三萬尺高空看出窗外,試圖尋求慰藉,我果真找到了平安,不是從梅文的話裡,而是從神靈的那句話:我會保佑你。
就是因為我沒有尺側副韌帶,所以才不用擔心它會撕裂,就算做一份額外的保障吧,或許我應該加薪才對!
萬一我做不到呢?雖然我自認有能力,但萬一不行呢?如果無法打職棒,我的人生會如何?你沒有變,我不斷告訴自己。你做得到,你會向全世界證明,尺側副韌帶沒什麼了不起的。
誰在乎每小時九十裡的球速?我厭倦無所適從,以及不上不下地賴在德州遊騎兵的名單中。我憎恨自己虛張聲勢,雖不知道能否轉型成功,但我已經等不及一試了。
我將傳統球路、卑微的十五勝記錄、和可笑的5.45自責分率,一併拋諸腦後,正因為如此,蝴蝶球才會成為我的唯一選擇。
我告訴自己,我一定可以辦到,一定可以靠蝴蝶球捲土重來。我迅速檢視自己的新定位:我是蝴蝶球投手,我將致力於投蝴蝶球,這是我最後的機會,我絕不能把他搞砸。
就在愛荷華小熊隊的分數跳到兩位數時,我在血流成河的球場上,愣愣地站在投手丘,心中總有兩個聲音在掙扎:
聲音一:難不成你想讓對方打出二十分?從此變成全世界的笑柄嗎?你難道看不出蝴蝶球行不通嗎?回歸傳統球路吧。
聲音二:你祈求勇氣,我就給你勇氣,凡是從長遠著眼,不能執著於單場勝負,要堅持蝴蝶球。
記得那個整場投出一百八十三球,帶領球隊打進大學世界大賽,教練逼他下場時,揚言和教練單挑的投手嗎?你仍是當初的那個你,我告訴自己。
在小聯盟打轉,通常只有兩種結局。第一是自我放棄,混一天算一天,直到技術生鏽退步,或感受夠了搭巴士在鄉間四處穿梭為止。第二個是力爭上遊,相信自己有機會打入大聯盟。即使各種跡象都不利於你,但堅持希望,等球團通知,一旦機會到來,便鐵了心,絕不讓球團有任何理由再把你下放小聯盟。
到底決定怎樣?我問自己。要繼續走在陰暗的途徑上,或是去過上帝希望你的豐富歡欣日子?
蝴蝶球是棒球中唯一可以「無為而治」的球。曲球會彎,切球會削,沉球會墜,蝴蝶球呢?最佳的蝴蝶球是不旋轉的飄向本壘的球,其他事就交給熱力學、空氣動力學或其他任何變數去發揮作用了,讓氣流摩擦球皮及縫線,製造壓力,讓球的傳統軌跡晃動扭盪不定,或什麼都不發生。
作為一名蝴蝶球投手,你得先接受一項事實,蝴蝶球有自己的意志。要嘛就擁抱蝴蝶球的不確定性——讓球仰賴可見與不可見的力量——要不就讓球把你逼瘋。我選擇擁抱它。
蝴蝶球投手惺惺相惜,我們在棒球界裡孤立無援,唯有相濡以沫。
蝴蝶球投手間不會留一手,仿佛除了個人利益之外,還有更高的使命——讓薪火相傳,是蝴蝶球生生不息。或許因為我們太不一樣,球路異於常態之故吧,但我認為更主要的原因是大伙兒都是因為走投無路,才會選擇蝴蝶球。
我不希望有人比我認真,我或許無法藉蝴蝶球登上大聯盟,但絕不能因為自己不夠努力。球團不斷地叫我學魏克菲兒,我則不斷地想著,我要當我自己。
二OO七年漸逝,上帝讓我看到,且相信自己在蝴蝶球界中,可以闖出一片天了。最糟糕能糟糕到哪去?我想,最多就是繼續等在小聯盟裡罷了。
我一定要回到大聯盟,我知道自己有這個實力,只是有待球團發覺而已。聽到自己心愛的運動聲雷動,我獨自站在暗夜中,感覺盡在咫尺,又遙不可及,真有種靈魂出竅的錯愕。
我心中那兩個聲音又出來了:
聲音一:你已經三十三歲了,有將近兩整年沒有在大聯盟投球了,你憑什麼認為球團會排隊為你奉上大聯盟的球衣?
聲音二:你雖已三十三,但你球技日益精進。你是蝴蝶球投手,所以來日方長。
聲音一:別好高騖遠?
聲音二:要勇敢逐夢?
最後,我選擇第二個聲音,因為人生不止在於逃避痛苦,我希望能追球快樂。如果不堅持下去,我永遠無法得知,自己能否從慘敗中谷底翻身。
我一直相信有朝一日將重返大聯盟,但總有個負面聲音不斷地潑我冷水,要我相信自己已無希望,無法從六支全壘打的谷底東山再起,或走出過去的陰影。我受制於這個心魔太多年了,再也不想理他了。滾啦,我對心魔說。
做自己就好,就這麼一次,自然就好。
當其他球種失去威力的時候,蝴蝶球讓我們能繼續投下去,在大聯盟中打拼,所以我們對蝴蝶球抱持感恩之情。
親愛的安妮:
我將這顆球送給你珍藏。這是二OO八年六月九日打敗多倫多藍鳥的勝利之球,是我自二OO五年以來的第一場勝投。我想藉這顆球告訴你,我渴望你參與我的生命,與真實的我相融相依。請接受這份禮物,作為我革新向上的紀念,與我一起活在放下。
親愛的上帝,感謝你助我活在當下,擺脫曾經糾纏羈絆我的過去。我很害怕,也很興奮星期五我將上場先發。感謝你賜給我這個機會。
你若不願面對心魔——沒有勇氣克服你的恐懼、傷痛與怨恨——就一定會將它們傳到孩子身上,害他們跟你背負同樣的感受.除非你願意改變自己。
我不期望能消除恐懼,只求自己能坦然面對它。
或許你會擊中我的球,打得我七葷八素,甚至把球揮到場外。但我總是會重新站起來,不斷朝你進攻。
走下投手丘後,我想起葛瑞格•馬道斯說過的一句智語:「頂尖投手要有短暫的記憶力,和子彈打不穿的自信心。」
棒球是很殘酷現實的運動,失敗全寫在計分板上,還打上強光。這些記錄還像病毒一樣在網路蔓延開,讓別人對你說三道四。我已經很懂得漠視這些人身攻擊,不把它放在心上了。
今晚就像一張空白的畫布,要畫什麼就看我自己了,我可以利用犀利的蝴蝶球站在恰當的地方,來完成這幅畫。如果我能堅定從容地下筆,或許就能畫出一副傑作了。
我最愛的Thomas Merton寫的禱文:主啊,我不知道自己將往何方,我看不見前進的道路,無法確知錄得盡頭。我不了解自己,雖然我自認遵循你的道路,卻不表示我真的具體實踐了。但我相信,我取悅上主的心意,能使你喜樂,希望我在所有作為中,亦能懷抱使上主喜悅之心。我知道我若能夠做到,天主將引導我走上正確的路途,即使我一無所知。因此我將永遠信任你,我雖或有迷失,陷於死亡的陰影,但我不會害怕,應為有你同在,你永遠不會離棄我,讓我孤獨面對危難。
感謝你,上帝,賜給我新的機會,我會好好珍惜。感謝你讓我抱持希望,不斷追逐我能力所及的夢想:終於成為一個可信賴的大聯盟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