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朵中回望故鄉
文/萍子
「春雷響,萬物長。」
每年3月5日或6日,太陽到達黃經345度時,雷聲轟鳴,驚醒蟄伏於地下冬眠的昆蟲,謂之「驚蟄」。驚蟄時打雷,是意料之中而又令人欣喜的事,預示著風調雨順和農業豐收,也標誌著桃紅李白、鶯歌燕舞的九九豔陽天如期到來。
桃花驚豔亮相。緊跟著,薔薇、海棠、梨花、木蘭眾姐妹也花枝招展地跑了出來,春天的大觀園就此奼紫嫣紅一片。
春的基調是桃紅色。最能代表春天的當然是桃花。桃花象徵著春的明媚、喜悅、浪漫和溫暖。記得小時候,我常常站在桃樹下出神地仰望桃花,就像凝視一位可望而不可及的美麗仙子。長大之後才知道,由於人們對春天對美好的眷戀,桃花竟然還被賦予了感時傷懷的憂鬱色彩。比如《紅樓夢》中,黛玉葬的是桃花,流不盡的傷心淚;比如《桃花扇》上,香君灑的是鮮血,訴不完的相思怨……我卻獨愛那「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的寧靜簡樸的桃花源景致,喜歡那「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的開朗情懷。在我眼中,桃花始終是純潔而又純美的精靈,與世俗風月又有何幹!
鬥轉星移,轉眼間太陽已到達黃經0度,這時是3月20日或21日,陽光直射赤道,晝夜長短相等,春季九十天也剛好過了一半,故稱「春分」。此後晝漸長,夜漸短,小麥拔節,油菜花香,到處一派欣欣向榮的明媚景象。
我們的祖先擁有令人敬佩的大宇宙觀。在周代,春分就有祭日儀式。這一風俗歷代相傳。清潘榮陛《帝京歲時紀勝》中說:「春分祭日,秋分祭月,乃國之大典,士民不得擅祀。」如今坐落在北京朝陽門外東南的日壇,即是明、清兩代皇帝在春分這一天祭祀大明神(太陽)的地方。想像一下,在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刻,神色肅穆的皇帝向著東方行三跪九拜大禮,實在是一件莊嚴無比的事。
忽然想起歐陽修的詞:「南園春半踏青時,風和聞馬嘶,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長蝴蝶飛。」在和暖春風中打馬郊野,賞花看柳,這樣生動的世俗景致或許更令人嚮往吧!
像蝴蝶一樣投入春天,我們的心情也會像蝴蝶一樣快樂。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唐代詩人杜牧的這首七絕,雖經一千多載歲月風霜,至今卻依然畫面鮮活、婦孺皆知。我想,這既是經典之作藝術魅力使然,也和清明節作為我國最重要的祭祀節日一直為國人普遍重視不無關係。
清明節在每年4月4日至6日之間。按《歲時百問》的說法:「萬物生長此時,皆清潔而明淨。故謂之清明。」這是從自然物候角度來說的。作為一個有兩千五百多年歷史的傳統節日,現在的清明節是古時寒食節、上巳節、清明節的合流,包含了踏青遊春、懷念故人、祭祖掃墓等諸多內容,是我國古人「天人合一」思想的體現——在天清氣朗、四野明淨的融融春光中,人們興之所至走進大自然,興致勃勃融入大自然,踏青、插柳、放風箏、蕩鞦韆,盡情玩樂,豈不快哉!有詩為證:「芳草綠野恣行事,春入遙山碧四周;興逐亂紅穿柳巷,固因流水坐苔磯;莫辭盞酒十分勸,只恐風花一片紅;況是清明好天氣,不妨遊衍莫忘歸。」 這是宋代大儒程顥在《郊行即事》中描述的清明樂事。而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更為我們描繪了清明時節東京汴梁汴河兩岸車水馬龍、熙熙攘攘的風俗畫卷。
桐花應時而開。與「花開時節動京城」的牡丹不同,桐花是屬於民間的,它植根於廣袤大地、鄉村山野,置身於農家院落、道旁溝邊。或紫或白的桐花,如雲霞,似輕煙。開時,不聲不響,大大方方;落時,乾脆利落,蘊甜含香。小時候,常常撿飄落地上的桐花,吮吸花頭香甜的花蜜;遇上大人有興致,還能吃上涼拌的桐花菜呢。
「桐花最晚開已落,春色全歸草滿園。」其實不然。更盛大的花事還在後邊。
每年4月19日至21日,太陽到達黃經30度時為穀雨。「穀雨,谷得雨而生也。」穀雨前後,天氣較暖,降雨量增加,有利於春作物播種生長。洛陽城裡,牡丹花就要開了,成年人將以極大的熱情重新投入一場千年不倦的追星夢。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我認為人必得成熟以後方見得牡丹花的好。
雍容華貴、富麗堂皇的牡丹,寄託了人們對國家繁榮昌盛、生活富足吉祥的美好期盼和嚮往。
四月裡還有一樣好,那就是春茶。
清明節前採制的茶,芽葉細嫩,色翠香幽,味醇形美,稱明前茶。清明後穀雨前採制的茶,芽葉肥碩,滋味鮮濃,香氣怡人,稱雨前茶。不管是明前茶還是雨前茶,都是大自然賜予人類的厚禮。
我們河南省的著名特產信陽毛尖,素來以「香高、味濃、湯色綠」的獨特風格飲譽中外。茶聖陸羽的《茶經》,把信陽列為全國八大產茶區之一;大文學家蘇東坡遍嘗名茶而贊曰:「淮南茶,信陽第一」。
俗話說: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茶雖排在諸事之末,但絕非無關緊要,甚至更要緊。它早已進入人們的精神層面,和心靈有關,和詩意的生活有關,和人們的幸福指數有關。
花事亦然。
忙碌中,閒暇時,別忘了喝杯茶,看看花,讓心靈歇歇腳啊。
「一年春事到荼蘼。」荼蘼花開的時候,春天的絢麗接近尾聲,再過幾天,最後一番花信風將吹開紫色的苦楝花。
小時候,我家大門前靠南邊的空地上,長著幾棵高高的楝樹。它們太高大了,以至於我似乎從來沒有仔細端詳過楝花的模樣,只記得每年花開時節,樹頂上霧騰騰的一片紫色。倒是常常在天冷的時候,到楝樹下撿金黃色的楝子,剝開帶著清苦味的果肉,抹在手上以防凍裂。
大概十一二歲那年初夏,在城裡工作的父親帶回一塊藕荷色又細又薄的布料,讓母親按最新的樣式給我和妹妹每人做了一件襯衫。父親說,今年時興這個顏色。果然,沒過多久,年輕姑娘們就紛紛穿起了這種顏色的上衣,不過,她們的衣服顏色要深一些,姑娘們稱它叫楝花灰。我好喜歡這個名字!至今還隱約記得那個夏天,一眼望去,水塘邊洗衣服的姑娘們那籠罩著淡紫色光暈的美麗身影。或許,正是這件楝花般漂亮的衣衫,把少不更事的我帶向了青春的領地。
18歲那年5月,立夏時節,我在古城開封河南大學美麗的小花園遇見了丁香花。紫色的、白色的丁香,小小的花朵,好聞的香氣,像是遠方的友人,其貌不揚,志向高遠,為我打開了一片新的天地。我滿懷喜悅地摘下兩串丁香花,放入信封,寄給未曾謀面的友人。
後來看到一篇文章中說,丁香花的花語是「純真無邪、初戀、謙遜、光輝」,我暗自驚訝。是啊,美麗而不起眼的丁香花,不正是我們純真年代的寫照嗎?
5月下旬,時值小滿,大地默默,卻心潮湧動,紅豔豔的石榴花開放了。
「猩紅誰教染絳囊,綠雲堆裡潤生香。遊蜂錯認枝頭火,忙駕薰風過短牆。」元代詩人張弘範的《榴花》如此生動有趣,讓人忍俊不禁。
「石榴花發街欲焚,蟠枝屈朵皆崩雲。千門萬戶買不盡,剩將兒女染紅裙。」明代詩人蔣一葵的詩句,形象地描述了當時燕京石榴栽培之盛況。
不由得想起我們河南滎陽的河陰石榴。
石榴是古老的樹種,由西漢博望侯張騫從西域引入,在黃河流域種植。在河陰縣(今滎陽廣武、北邙鄉)栽植的這種石榴叫河陰石榴。它味甘而色紅,個大而子滿,核軟而無渣,盛唐時被列為朝廷貢品,當今仍馳名全國,暢銷各地,是滎陽名特產之一。
曾數次去河陰摘石榴,卻從未想到去賞榴花,不禁為自己的「實際」而汗顏!
且拋卻繁雜,輕衫薄履,就此出發吧。美麗火紅的榴花,帶給我們的一定不只是甘甜;年年花開的老樹,也一定會對我們說些什麼吧。
作者簡介
萍子 ,三毛部落聯合創辦人,理事,三毛部落網絡文學平臺輪值主編。本名張愛萍,詩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河南省詩歌學會副會長、秘書長,省直文聯副主席,省文學院專業作家。出版《純淨的火焰》《萍子觀水》《此時花開》《我的二十四節氣》《萍子詩歌100首》《中原頌——萍子朗誦詩集》《歲月花語》等詩集、散文集多部。曾獲「中原詩歌突出貢獻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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