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知道米芾的行書水平不是一般地高,但米芾草書成就卻很低。對米芾的草書,歷來就有諸多評論。
與米芾同時代的黃伯思評論他「但能行書,正、草殊不工」;明代孫鑛對米芾草書九帖評曰:「第是行家、非利家,使付之不知書人,恐未有贊其佳者」;如果直截了當地說,那就是「米芾在草書上基本無所作為」。
元豐五年,年僅三十二歲的米芾懷抱大卷書法作品千裡迢迢來到黃州,拜訪了傾慕已久的蘇東坡。蘇軾對這位青年才俊甚是欣賞,不但授以竹石畫法,連示範作品也送給他。對米芾的書法作品更是讚賞有加「海嶽平生篆、隸、真、行、草書,風檣陣馬,沉著痛快,當與鍾、王並行,非但不愧而已」。僅是這一評語,足以讓年輕的米芾對蘇軾有知遇之恩而終生難忘。蘇東坡對米芾的評語不乏誇張的成分,但從中我們可以得知米芾當時已寫草書作品,並且水平相對不錯。
米芾《真酥帖》 紙本 草書
縱28.6釐米 橫21釐米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元祐三年,即在黃州拜謁東坡後第六年,米芾見到了李瑋家藏晉賢十四帖,帖中洋溢出的古意與其求古的審美心理不謀而合,他大受震動,感嘆道:「(武帝書)氣象若太古之人,自然淳野之質,張長史懷素豈能臻其藩籬……」。
於是,從草書上找到精神皈依的米芾不久便提出了著名的草書宣言:草書若不入晉人格,聊徒成下品。張顛俗子,變亂古法,驚諸凡夫,自有識者。懷素少加平淡,稍到天成,而時代壓之,不能高古。高閒而下,但可懸之酒肆,——光尤可憎惡也。
哪想到,宣言般的《草書帖》一經問世,米芾便陷入了草書創作的尷尬境地。
如果說米芾行書壯歲「集古字」,老則「成家」,他在草書上則終生「集古字」而未能成家。從米芾傳世的作品來看,他的小草作品大致集中在三個階段:
一是元祐年間見到晉賢十四帖後,作有《好事家》、《晉武帝書》和《草書帖》等;二是紹聖、元符年間在漣水任時,作有《中秋登海岱樓詩》、《焚香帖》和《元日帖》等;三是崇寧年間得《王略帖》後,作有《臨王略帖》等。
米芾《焚香帖》 草書 縱25.2釐米 橫25.2釐米縱25.2釐米 橫39釐米 日本大阪市立美術館藏這些小草作品的共同特徵是小心謹慎,畏手畏腳,對晉人法帖亦步亦趨,惟恐越雷池半步。米芾的個性是「跅不羈之士,喜為崖異卓鷙、驚世駭俗之行」,這種個性並不適宜去寫平實古雅、字字獨立的小草。何況「晉尚韻,唐尚法,宋尚意」,每個時代有每個時代的書法特徵,正如董其昌所說:「宋人以書取意,自以其意為書,非能有古意。」
米芾對小草的無奈也曾做過多次嘆,在《中秋登海岱樓詩》帖中他寫道「三四次寫,間有一兩好字,信書亦一難事」,在《元日帖》中道「信真者在前,氣焰懾人也」。不難看出,他對待小草是如何力不從心。
紙本 草書 縱25.2釐米 橫36釐米 日本大阪市立美術館藏米芾 《元日帖》 紙本 縱25.2釐米 橫40.5釐米米芾三十二歲前所作草書,無所掛礙,任情而為。後來因避諱自己曾學過周越「俗」書及受蘇東坡影響,認為以張旭、懷素為代表的唐代大草入「俗格」。他開始一意書寫著「古意」的晉人小草。但唐代大草更適宜去表現他「顛狂」的性格,在溫雅的晉人小草面前,他只能多次發出力不從心的感嘆。
所以,我認為米芾不勝草書的根本原因,不是取法的狹隘,也不是技法的欠缺,而是因為其一意「求古避俗」的觀念約束了自禁用詞語情的真正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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