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子河遺址發掘現場
■莫高窟九層樓
編者按:不少人把事業當職業,也有不少人把職業當事業,甚至把其視作心靈的依歸,這種情況,在考古工作者中,更為常見。可以說,能夠選擇考古學專業的人,基本是熱愛歷史的,而義無反顧,深入歷史現場,時刻與「無聲」卻「有意」的文物交流,那更是一種內心的寄託。老一輩考古學者樊錦詩先生的「我心歸處是敦煌」仍然餘音繞梁,今再見90後考古人史明立的獨白篤定表示,「考古是我精神力量的源泉。」我們之所以能持續領略文物的魅力,抹不掉考古人「上班了跳下去,下班了爬上來」不辭勞苦的毅力。
90後考古人史明立
考古是我精神力量的源泉
(西漢南越王博物館陳列研究部館員)
文物就像個「無言的證人」,考古學者的工作就是通過文物追尋人類的過去,代替它們說話。我是主動要學考古的。2008年報考的時候,看到華中師範大學有個叫「文化遺產」的專業。這對一個來自河北小縣城的高中畢業生來說,那叫一個「時髦」「新奇」「有趣」。於是,跟父母商量,他們也沒什麼意見,就說要是覺得有意思就報吧!那年9月,我踏上列車,第一次來到南方。自此走上了與歷史和考古打交道的徵程。印象最深的是,大一那年初冬去盤龍城。站在遺址上,放眼望去,荒草萋萋,一片蒼茫。老師說你們腳下就是幾千年前的人們生活的地方。時至今日,那種時空錯亂的感覺,依舊讓人印象深刻。那時候,我們在課堂上,閱讀古籍,學習新知,發表感想,討論問題;在課堂外,參觀古村落,看民俗表演,流連博物館,探索各種老物件。大二那年暑假,作為考古隊的一員,前往湖北十堰店子河遺址進行發掘,小心翼翼地觀察遺蹟現象,笨拙地發掘、繪圖,撰寫考古日記,那是我第一次親手去尋找祖先留下的痕跡。大四那年,在博物館陳列部實習,不但可以天天跟古人的物質遺存打交道,還可以通過陳列幫助文物講故事。那時便想著,日後一定要在博物館,一定要在陳列部哦!
讀研時,依舊執著地想讀考古學專業。想法特別單純,畢竟相對於坐在冷板凳上看文獻來說,考古那可是看得見摸得著東西的啊!就這樣,我開始正兒八經地走近了考古學。這才發現,不論學什麼,想學好都不容易。考古學是研究人的學科,若想深入了解,不但要掌握考古學本身的理論方法,而且需要跟很多學科進行跨學科研究,因此說它需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不為過。
畢業後,竟然真的實現了自己當初的夢想,在博物館而且在陳列部工作了。我是個愚笨的人,讀書這麼多年,遇到過很多聰明又有天分的人卻轉行做了其他,只有我還傻乎乎一門心思地繼續在這一行做下去。因為這是我擅長並熱愛的事情。每當讀到一本特別好的著作,每當寫東西時豁然開朗,每當拙作中的觀點被認可,那種激動的心情和滿滿的成就感,大概是我走下去的動力吧!
很多人會問,學歷史、學考古有什麼用?我聽過很多種答案,也常常問自己。我的答案是:「現在」是建基在「過去」之上的。沒有「無過去」 的現在。追溯歷史,理解過去,或許是為了更好地理解現在,面向未來。茫然無措時,我們會走入歷史,尋求慰藉,也尋求答案。
於我而言,考古不僅僅是賴以謀生的手段,更是精神力量的源泉。我一直享受著那種在時空中穿梭,像個偵探一樣尋求答案的感覺。
心之所向,素履以往。
學者心聲樊錦詩
我心歸處是敦煌
我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全部傾注在工作中。剛到敦煌工作的日子裡,只要回憶起過去的生活,上海的家人,首都的景象,我就會感到一種失落, 這種失落一直會把我拽向憂鬱的深淵。為了抗拒這個深淵,我必須學會遺忘。我把臨出門時我姐姐送給我的小鏡子藏起來,不再每天照鏡子,直到現在我也不怎麼照鏡子。我漸漸習慣了宿舍沒有地板的泥地,地上永遠也掃不乾淨的沙塵;習慣了用報紙糊起來的天花板;習慣了半夜裡老鼠掉在枕頭上,然後我爬起來撣撣土,若無其事地繼續睡覺。
如果說我從來沒有猶豫、沒有動搖過,那是假話。敦煌和北京、上海相比,確實是兩個世界。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就感到孤獨。尤其到了春天,整天整天地颳風,窗外颳風屋內下沙。我常常感覺好像整個世界都把我給忘了,北大把我給忘了,老彭也把我給忘了。望著黑黢黢的窗外, 我不止一次偷偷掉眼淚。可是第二天只要一走進石窟,我就感到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在畢業分配的最初那段時間,在和家人分別的十九年裡,有好幾次我都想過要離開敦煌。後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逐漸適應了敦煌的生活。隨著我對敦煌石窟價值認識的逐步深入,我也逐漸對敦煌產生了割捨不斷的感情。我之所以最終沒有離開,其中固然有命運的安排,但更重要的是我自己從情感上越來越離不開敦煌。而最終讓我安下心來,心無旁騖地守護敦煌,還是要感恩我的先生老彭。
(《中華文學選刊》2019年12期「非虛構」欄目選載了樊錦詩先生《我心歸處是敦煌》,樊錦詩口述,顧春芳撰寫)
考古的故事
文物不能隨便撿回家
有一次,我們在工地周圍地表採集了一些彩陶片,很多同學都是第一次見到,如獲至寶,大家都藏著準備帶回單位作為標本。此事被裴老(裴文中:中國科學院院士,史前考古學、古生物學家——編者注)發覺,緊急集合訓話。他說:地上地下文物都歸國家所有,任何人不能佔用,也不能不經許可隨便採集歸己,你們單位如果需要,可以來函索取或交換,決不能這樣隨便撿回去,請大家都交出來。我們聽了裴老的訓示,覺得很有道理,雖然有些難捨,還是如數上交。通過這件事,反映裴老文物保護意識的強烈和高尚的職業道德,給我留下了可敬的印象,至今沒有淡忘。
——吳銘生(湖南省文史研究館館員)
錯把「仙人」當「野人」
馬王堆出土的「T」字形引魂升仙圖,已眾所周知。另外還有一幅「毛人」圖也許讀者聞所未聞。
按照某專家介紹,該圖「繪一全身長毛的人形,頭部殘缺,似作奔走狀,兩手划動」。此說很神奇,使人聯想到傳說中湖北神農架原始森林的「野人」。
但我早年從事古銅鏡研究,發現東漢銅鏡中有許多形態各異的「毛人」。經研究,銅鏡上所謂「毛人」,在鏡名中明確地書為「仙人」,或稱之為「羽人」。他們有的手持芝草,有的騰空漫遊,有的乘天馬,並書有「王喬馬」、「赤松馬」等銘文,明確地告訴我們,他們是「王子喬」或「赤松子」——即有文獻可考的知名「仙人」(「羽人」)。《楚辭·遠遊》有「仍羽人於丹丘兮,留不死之舊鄉」,《山海經》載有「羽人之國,不死之名」,《拾遺記》中也說「燕昭王夢有人服皆毛羽,因名羽人,夢中與語,問之以上仙之術」。
「羽」,含有「飛升」之意。道士追求飛升成仙,故俗稱道士為「羽人」。
由此可知,原來帛畫中的所謂「毛人」,乃「仙人」也。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周世榮(考古學家、陶瓷研究專家)
【來源:新快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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