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經神學與講道
唐納·卡森 D.A. Carson
轉載自麥種閱讀2010-01(http://www.akow.org/PDF/AKOWread_201001.pdf)
芝加哥三一神學院新約研究教授,對於聖經學術研究的進展和教會基督徒的信仰都有實質的貢獻,使他成為二十世紀末期迄今最受人尊敬的福音派學者。卡森在聖經學術研究的貢獻和跨國際的事奉,使得某些學者認為他的成就可與卓越的布魯斯(F.F. Bruce)、馬歇爾(I. H. Marshall)相提並論。一些學者更認為他是繼斯託得(JohnStott)之後受到普世福音派敬重的領袖與代言人。他的多才多藝和日漸增強的地位已經受到極難得的讚譽。
本文原載於《美南浸信會神學期刊》(SBJT)10/2,該刊編輯向作者提出一個問題:「透徹地了解聖經神學可以怎樣加強講道?」作者就此提出書面回答如下,標題為本刊編輯加上的:聖經神學與系統神學的異同在試圖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前,有必要先對聖經神學與系統神學的異同有一個共識。因為若非如此,就無法突顯出聖經神學獨特的貢獻。
聖經神學與系統神學都關注一些問題,是有關聖經的意義何在。只是系統神學發出問題與尋求答案的方式,通常或多或少都與時間無關。如,神有哪些屬性?罪是甚麼?恩典之約的本質是甚麼?揀選是什麼意思?誰是神的子民?等等。當然,如果系統神學家回答這些問題時是用聖經,而不是直接採用那些已經使用過多的歷史神學、甚至哲學神學的範疇,那麼他將不可避免地引入一些與時間有關的差異問題。比如說,系統神學家若要以合乎聖經的方式來回答「誰是神的百姓?」這個問題,就不得不面對舊約與新約之間的連貫性與不連貫性的問題。任何有持久價值的系統神學都不會忽視聖經故事的主線:創造、墮落、救贖、終極的完成。雖然如此,傳統的系統神學有一個目的,是要採取一種綜合的、大體上超越時空的神學研究,來總結聖經在某個主題上真正的看法,不單考量教會歷史上處理這些問題的方式,同時設立神學綜合的架構,藉以與當今的世界進行對話與互動。
相比之下,在提出並回答「聖經的意義何在?」這個問題上,聖經神學的關注不亞於系統神學,但是在很多方面採用了不同的原則,也得到了不同的答案。最重要的是,聖經神學從來不會忽略時間的範疇。這樣作有兩個結果:首先,聖經神學通常會聚焦在某一卷書或某位作者的所有作品。舉例來說,它可能不會問:「神有哪些屬性?」而是問:「以賽亞書是如何介紹神的?約翰著作對聖經關於神的闡述有哪些貢獻?與撒母耳記、列王紀相比,歷代志的思想架構是甚麼?」第二,聖經神學同樣關注,要追溯那些貫穿整本聖經各個書卷的思想主線。這樣的主線一共大概有近二十條—比如王權、創造/新造、聖殿、獻祭、祭司制度、安息、揀選、恩典、信心、神的百姓—再加上許多次要的線。
追溯這些主線不單要有時間的意識(因為這些線索或軌跡是沿著時間發展的),還要對文學體裁有強烈的敏感度(因為這些線索在聖經各書卷中以不同方式、或不同形式出現)。優秀的聖經神學家當然需要知道這門學科的歷史,並且能與當今的世界對話(正如系統神學家們一樣)。但是,從整體上來說,聖經神學不如系統神學那樣堅定地向當今世界發言。
兩個附加說明
這個討論可以花上許多篇幅,但我在試圖回答問題之前,會克制自己,只另外提出兩個附加說明來釐清。首先,為了這個討論的緣故,我只考慮系統神學和聖經神學的一些形式,是那些以聖經為「終極標準」的。以系統神學而言,可以找到許多例子,他們選擇性地利用聖經來建立一些思想架構,是根本不合乎基督教信仰、或聖經的;系統神學家往往以自己認定的系統為標準,如果在聖經中發現他無法接受的、或至少是與他的系統不協調的概念與經文,往往會利用這些架構來把它們除掉。同樣地,許多時候「聖經神學」只聚焦在舊約神學或新約神學上,而不是在「整本聖經」的聖經神學上。更糟糕的是,即使是新約聖經神學(舉個例子),學者都可以用一些方式來組織它,令讀者以為:新約聖經的各書卷和不同作者的文集代表了許多彼此競爭且無法調和的神學觀點,這當然表示該學者沒有作任何努力來綜合它們。同樣可悲的是,雖然這種神學對每卷書及不同作者的文集作密切的研究,卻拒絕找出那些將聖經串聯成為整體的主線。換言之,它在拒絕承認聖經是「終極標準」的同時,也將聖經神學的一半傳承棄而不顧。
其次,為完整起見,我必須承認:近幾年來,我投入相當多的精力在我感興趣的聖經神學中,亦即那種以聖經為「終極標準」的聖經神學:我是《聖經神學新詞典》(NewDictionary of Biblical Theology[Inter-Varsity, 2000])的諮詢編輯之一,我還在主編《聖經神學新研》叢書(NewStudies in Biblical Theology)。
聖經神學如何加強講道?接著,來回答編者給我的問題。這類聖經神學可以從五種角度來加強講道。
(1) 與系統神學相比,聖經神學更可能密切注意經文緊鄰的上下文。通過對一些書籍的比較,就可以清楚看到這一點:有些系統神學雖然大段地引用經文,很多時候卻顯明:它們在經文處理上所下的功夫太過籠統,甚至包括正統信仰中才華橫溢的作者們的著作(比如說,範浩沙的《教義的戲劇:正典—語言學進路的基督教神學》/KevinVanhoozer, The Drama of Doctrine: A Canonical-Linguistic Approach to ChristianTheology [Westminster John Knox, 2005])。對聖經神學家們來說,這是絕對不可能的。聖經神學必須要用更加嚴謹的歸納法來處理經文。還有,相比之下,在未曾仔細研究與書卷及某位作者的文集緊鄰的上下文、並從中得到亮光之前,聖經神學不會去藉助一處遙遠的「上下文」(也就是,從其他經文中歸納出的整體系統神學的「上下文」)來解釋一段難解的經文。沿著這些思路來看,聖經神學鼓勵人認真讀最好的注釋書。而所有這些對常常預備解經講道的人都是極為有益的。
(2) 聖經神學比系統神學更可能去探索聖經中的軌跡,並藉此在如何「讀」經這門學科上教導我們極其重要的功課。舉個例子可能會有所幫助。假如你從以西結書講道,已經講到以西結書八至十一章這段偉大的經文;其中提到,以西結被聖靈「轉移並帶到」七百哩之外的耶路撒冷。在那裡,他親眼目睹了那個城市可怕的偶像崇拜,他也看到神的榮耀離開了聖殿,並且乘駕著行動的、有寶座的戰車(從以西結書第一章引入的意象)降落在城外的橄欖山上,從那裡俯視整個城市。
到了某個時候,你可能值得用五分鐘左右的時間提醒會眾:這裡所描述的與聖殿有關的事,是怎樣契合在以聖殿為主題的整個軌跡之中。你可能不需要展開並解釋整個軌跡(像畢爾的《聖殿與教會的使命:神的居所的聖經神學》/GregBeale, The Temple and the Church’s Mission:A Biblical Theology of the DwellingPlace of God [InterVarsity, 2004]),但是你可能會提到:神在出埃及的時候是如何仔細地設計會幕,至聖所與祭祀體系的深遠意義,祭司們—特別是大祭司在贖罪日—的角色,以及以色列人在舊約之下每年三次全體聚集時,會幕對他們群體敬拜的重要意義。
會幕是神與祂百姓相會的重要地方。你需要根據更宏觀的目標,來決定是否要花時間提到非利士人曾奪走約櫃,還是列出清單指出會幕曾經支搭過的不同地方,抑或談到管理會幕的祭司們經常墮落(比如:以利的兒子們)。只是你不能不提到那降臨到會幕上的榮耀。你也不能不提到,在大衛王時,王權與祭司的功能是如何集中到耶路撒冷;而在所羅門王的時候,聖殿取代了會幕,並且神的榮耀再一次以極大的榮光降在聖殿,以致於祭司們都不能進入。當然,可悲的是,到了耶利米與以西結的時代,許多人把聖殿當作一個護身符:他們以為自己是「安全」的,因為神絕不可能容許外邦人摧毀耶路撒冷與城裡的聖殿。在他們的想像中,聖殿的功能更像一個帶來好運的魔法。
可是,神在異象中讓以西結看到,神自己正在棄絕耶路撒冷。四年半以後,當尼布甲尼撒拆毀聖城之時,神要人知道,尼布甲尼撒的成功不是因為他強大的武力,而是因為神的審判。與此同時,在以西結書十一章中,神告訴被擄之人,祂自己要成為他們的「聖所」:也就是說,真正的「聖殿」乃是神所在之處,而不是石製品或磚石建築所在之地。
後來,當被擄之民歸回時,因為仍舊活在舊約之下,他們理所當然地受到激勵要重建聖殿。只是,與古時不同,記述中沒有提到榮耀再一次降到聖殿之上。然而,許多世紀之後,那位成為肉身的道平靜地說:「你們拆毀這殿,我三日內要再建立起來」(約二章)。約翰自己承認:不論是祂的對頭,還是祂的門徒,當時都無法理解祂的意思。但當祂復活之後,他們想起祂說過的話,並了解聖經所指的:耶穌自己就是那聖殿,神與人相會的偉大地方。當然,在新約聖經中,有著衍生的對範(antitypes):教會是神的聖殿,甚至連基督徒的身體也是神的聖殿。可是,在聖經的最後一卷那臻至高潮的異象(啟二十一~二十二章)中,神的百姓聚集在呈立方體的「新耶路撒冷」中。舊約聖經中只有一個立方體,就是至聖所,而那正是這意象的來源。換言之,神的所有百姓將永遠住在「至聖所」之中,長遠活在不需要任何媒介的榮耀之中,永遠與主同在。怪不得約翰見證說,他在那城中沒有見到聖殿,因為主神全能者與羔羊就是那城的聖殿。
所有這些都可以在五分鐘之內就勾畫出來;可是,若在聖殿主題一出現的時候就這樣作的話,就可以在會眾的腦海中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看見貫穿整本聖經的大約二十個重要軌跡中的一個。信徒們不單從新耶路撒冷的角度受教導,他們還在了解聖經上得到幫助,從而更有智慧地讀經並敬拜神:因為神用祂的智慧成就這些事情,將它們組成為一個前後一致的整體,並為自己的榮耀預備祂的百姓。當講道者常常沿著聖經中所有主要的軌跡和許多次要的軌跡來進行這樣的操練時,信徒們就可以從神的話語中大得造就,而不信的人也可以了解聖經到底在講甚麼,以及相信聖經神學與講道的關鍵何在。
(3) 這種講道方式有一個很大的好處,就是避免過度微觀。很可惜的是,當代許多福音派的講道,所謂的「合乎聖經」只是從所選的經文中挑出一些主題,並將它們應用到生活中,而且應用範圍大多是個人性的、心理學式的、關係性的,卻幾乎與神自己沒有任何關聯,而且只是偶爾與福音有關。也就是說,講道的主題在極其枝微末節方面是「合乎聖經」的—這些主題出現在這處經文中,可是整段經文卻缺乏與書卷、作者文集或正典之間的足夠關聯—結果就是,所講的道完全錯過了這些主題中最深的關連,看不到這段經文與神、與福音的關係。這種講道只是在極其淺薄的程度上「合乎聖經」。限於篇幅,我無法在此列出一長串的、犯這種錯誤的例證,但我可以肯定的是:講道的人如果了解聖經神學主題是如何把整本聖經連接起來,會比那些缺少自律去遵循這些原則的講道者,更少陷入過度微觀的問題。
(4) 整部聖經中各書卷呈現重要的多樣性;習慣性地思考這一點,是可靠的聖經神學非常重要的一部份,也可以更好地幫助講道者花時間與精力,來思考經卷的文體類型應該如何影響他的講道。該怎樣處理哀歌、神諭、箴言、天啟文學、敘述、寓言、比喻、詩歌體、書信、加冕詩、神義論、史詩?當然,你若不考慮這類的問題,仍舊可以持守正統信仰:你可以從這些不同體裁的文字中找到原則與真理,不單能被納入無時間限制的系統神學中,也可以用來傳講。只是,神肯定有很好的理由,賜給我們這樣一本聖經:不是一本系統神學手冊,而是一本具有非常多樣化的文集,是跨越許多世紀寫成的,囊括各種不同形式的文件,背後有著統一的思想。系統神學的研究之所以有可能並且可取,正是因為這些文件背後有著統一的思想,但這絕不意味著可以因為系統神學的緣故,把這些依然是「終極標準」的文件弄得服服貼貼的。換句話說,好的聖經神學不單能幫助你更負責任地處理貫穿整本聖經的各個軌跡,而且可以幫助你恰當地聚焦於每卷書的信息、文體、焦點、與主旨。它也讓你的講道保持新鮮,同時注重一些重要因素,諸如邏輯、諺語、哀歌與講述。
(5) 諷刺的是,正是因為這些理由,讓那些真正了解前四點的傳道者成為一個更優秀的系統神學家,而這又更加豐富了他的信息。加爾文的《基督教要義》之所以成為極其豐盛的寶庫,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加爾文自己不單是一位解經家,也是一位系統神學家。若只是斷章取義地利用聖經書捲來支持系統神學的話,最後很可能不但誤用聖經,而且形成一種貧乏的系統神學。但是,如果傳道者一邊牢記聖經神學的要點,一邊反覆閱讀、教導、並傳講聖經的書卷,那麼,他對聖經的掌握將大大提升,這還暫且不包括會眾從掌握聖經中所得到的喜悅。聖經神學家若始終以聖經為「終極標準」,那他在朝向系統神學移動時也會有更加豐富的進展。再加上更多掌握歷史神學,以及對傳講信息所處之文化擁有仔細並批判性的了解,我們就擁有了訓練一名忠心傳道人的基礎,當他按著正意分解真理的道時,絕不會以此為恥。(袁偉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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