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流淌在記憶中的詩
作者:清風慕竹
年,在鞭炮聲中踏歌而來,又在繽紛的煙花中翩然離去。驀然回首,冬已漸行漸遠,春已踏著細碎的小令如約而至。
一段逝去的時光都會記錄著一個人生活軌跡;一些經年往事總會刻印著許多美好的回憶。依偎春的懷抱,一不留神,一剪舊時光,也在這初春破土萌芽,在心底開出思念之花。
山一程,水一程,行過許多的路,途遇許多的橋,讓我魂牽夢縈的地方,還是兒時的老家。老家,不僅記著我曾走過的路,也載著兒時的夢想。老家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無不勾勒起童年美好的回憶。
我的老家,坐落在濰河大橋西岸,南靠水電站,東臨巴山,北抵韓信壩,她像一粒美麗的紐扣鑲嵌在濰河岸邊。
猶記,老家青磚砌牆,草坯屋頂,院落寬敞潔淨。經年累月,垣殘壁斷,煙雨苔痕,隨處可見。不過,那是光陰刻畫的容顏,那是歲月書寫的故事。老家的房前屋後、院子裡,都栽了好多樹,樹木林林總總,錯落有致。一年四季,空氣都瀰漫著淡雅迷人的清香。
每年初春,我們不僅可以品嘗鮮嫩可口的香椿芽。當榆錢飄香時,小夥伴們還會爬上我家門前的大榆樹,採摘榆錢。我也會採摘一些,母親摘好洗淨,攪拌上少許地瓜面,放在鍋裡一蒸,那香香甜甜的味道,即使現在各種糕點,也吃不出當年那個味。如今,榆樹已不多見了,但每到榆錢成熟的季節,我總要想方設法搞一些,再回憶一下童年的味道。
等到了四、五月份,院牆東邊的槐花又會趕著時令次第綻開,那一串串白色的小花隨風搖曳,隔著老遠就能聞到甜甜的花香味。槐花開罷,屋後,那些高大挺拔的梧桐樹,就會掛滿紫色的花兒,花香四溢,沁人心脾。微風拂過,那一簇簇紫色的小喇叭,如美麗的風鈴,奏出一曲和諧而又美妙的旋律。
林花謝了春紅,便迎來炎炎夏日。白天,大人們下地幹活。小孩子們則三五成群,跑到河邊去玩,那可是我們每天必然光顧的遊樂園。那時,濰河的水清澈見底,並且河裡的魚蝦也特別多。我們經常在水裡遊泳,打水仗。而,撈魚摸蝦、摳河蚌捉蟹子,則是我們的最愛。那時小孩子就是用抄網撈魚,男孩們負責網魚,女孩們則在岸上撿拾。幹啥都得有技巧,當然網魚也不例外。首先,要選定一塊魚多且不太深的水域,然後將抄網貼著水底,快速朝前走一段距離,最後以最快速度向岸邊一抄,魚兒們就被輕易網住。被網住的魚在網裡跳上跳下,極力掙脫。這時,把兜著的網往岸上輕輕一扣,女孩們就一窩蜂地跑過來,抓拾活蹦亂跳的魚兒。其實,抓魚也得掌握要領,尤其是大一點的魚,要瞅準魚鰓的位置,快速下手,才能逮個正著。就這樣,在小夥伴們的精誠合作下,很快我們就收穫滿滿。等玩夠了,我們就各自帶上魚,唱著歌,高高興興回家去。母親把洗好的魚,放在鍋裡煎一煎,我們這些小饞貓就可美美地吃上一頓了。那香噴噴的味飄散在空中,幾乎半個村都能聞到。
在那個年代,夏天沒有電扇和空調。老家靠近河邊,門前又寬敞又涼快。每到晚上,街坊鄰居茶餘飯後,就會陸續過來乘涼。父母還會點燃艾草驅趕蚊子。大人們有的打撲克,有的談天說地。小孩子們要麼玩捉迷藏,要麼聽大人們講故事,要麼猜謎語。有時玩累了,就坐在蒲團上或躺在草墊子上數天上的星星。而現在的我們,晚上基本都宅在家裡,玩手機看電視,鄰裡之間樓上樓下也互不認識。回想以前,那時可真熱鬧,鄰裡之間相處得也十分融洽。
當滿池菡萏開盡,美麗的秋便款款而至。老家院牆南邊有兩棵棗樹,棗花落了,樹上便結滿了綠色的棗子。隔三差五,我和哥哥就會跑到樹下轉上幾圈,瞅瞅樹上的棗子熟了沒有。小孩兒嘴饞,是等不到棗子熟透的,一旦發現有些許發紅的棗子,就會爬上平屋,先摘幾枚過過嘴癮。待棗子成熟,一粒粒大紅棗如紅寶石鑲嵌在綠葉叢中。那一樹樹誘人的大紅棗,還會惹得村子裡的小夥伴們,趁中午我們休息時,就來「偷」棗,要麼用棍子打,要麼爬到院牆上摘,一聽見家裡有動靜,就會瞬間跑得無影無蹤。其實,每當收棗子的時候,我和哥哥都會叫上小夥伴們,過來幫著採摘,然後我們一起品嘗勞動的喜悅。
秋天是收穫的季節,窗前的大石榴樹,自然也不會甘拜下風。一個個小紅燈籠似的石榴掛滿枝頭。其實,那時總擔心,一天天變大的果實會把纖細的枝條壓折。後來發現,原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直到石榴成熟,枝條也沒壓折。熟透的石榴裂開嘴,露出滿屋子的紅瑪瑙,看著就讓人垂涎欲滴。
說起秋收冬藏,就不得不提到院子裡的兩口老井。其中一口老井,在院子中間,靠近正屋窗前。估計那口老井年齡跟我差不多大,那可是父母一鍁一鎬勞動的戰果。每當水甕裡沒水了,我們就會灌上引水,壓井杆就會有節奏地唱起老掉牙的歌,清涼甘甜的水,便從井底緩緩流出。水是生命之源,所以老井自然功不可沒。
另一口老井,實際上就是秋冬季節用來儲存地瓜,白菜,蘿蔔的地窖。你可別小看那個地窖,那可是兒時心中的神奇迷宮。平時,井是蓋著的,只有當下去取東西,才會早早打開晾著,讓空氣流通一下。深深的地窖,裡面黑咕隆咚的,什麼也看不清,總讓人有一種想要探秘的欲望。每當大人下去取地瓜,我和哥哥也嚷著要下去。進地窖取地瓜,那可是繁瑣而又充滿挑戰的事情。其實,井壁周邊有左右對稱的淺洞,一直延伸到井底,那是供大人踩著下去的。小孩要是想下去,那可得坐自製的人工「升降機」。首先,要準備好一根結實的繩子,一個稍大點的筐,一個手電筒。然後,把繩子牢牢的系在筐把中間,小孩坐在筐裡,抓牢筐把或抓牢繩子即可。等這一切準備就緒,大人就可以提著筐子,晃晃悠悠,徐徐下放到深深的地窖,這樣就可安全著陸了。第一次下井,心情就像手抓繩子一樣緊張,那感覺簡直是一次奇妙探險!等拿上地瓜,母親就會洗乾淨,煮上一大鍋,坐在暖烘烘的炕上,吃著又香又甜的地瓜,甭提多開心了!
不過,對孩子們來說,冬天還有更多有趣的事可做呢。那時,雨雪天氣特別多,又沒有多少柴禾可燒,有時睡覺屋裡的水都會結冰。所以,每到秋末冬初,為了抵禦寒風,母親都會早早換上新的白紙,把窗戶封起來。看母親封窗戶也是一大趣事。母親先熬好漿糊,塗抹在木製窗欞子上,再把準備好的白紙對正貼好,中間還得用高粱杆粘上一塊白紙,用釘子和白線固定好,留一個可卷可放的小窗口,這樣既可讓空氣流通,又可看到外面的事情。每到過年,心靈手巧的母親總會用大紅的對子紙,剪幾隻大公雞,小鳥什麼的,貼在窗戶上。這一貼,瞬間讓單調的白紙生動鮮活起來。所以,每當看到剪紙工藝品,就會觸景生情,感慨萬千。
冬天,若是雨雪不斷,老家的屋簷下經常會倒懸著一排排如利劍般的冰凌子。那個年代沒有多少零嘴可吃,小夥伴就用木棍打下來,你爭我搶當冰棍吃。即使數九寒天,也束縛不了孩子們的手腳,小夥伴們一聚一大堆,有時就在門前空地上堆雪人,打雪仗,玩各種遊戲。儘管小手,小臉凍得通紅,但卻玩得特別開心。冬天小河封凍,那可是我們的純露天滑冰場。有時跑到河面上溜冰;有時砸開冰,捉小魚烤著吃。如果玩累了,就往草叢裡隨便一躺,從不顧忌會弄髒衣服。那時的冬天,雖然非常寒冷,日子也十分艱苦,但心裡卻是幸福而又甜蜜的。
在那個缺吃少穿的年代,只記得勤勞的父母整天早出晚歸的幹農活。當時日子雖窮,但父母可以說是熱愛生活的人,為了讓日子更從容些,父母還不忘在院子裡整出兩個菜畦,根據季節種上不同的蔬菜,這樣我們就能多吃點新鮮的蔬菜。另外,窗前的花欄,還會栽上許多花,等漫長的冬天過去,花欄裡就會漸次開出五顏六色的花,引來不少蜜蜂蝴蝶在花叢中嬉戲。老家雖有些破舊,但經父母精心打理,角角落落無不洋溢著溫馨的氣息。
過去那個年代,生活雖然清貧困苦,但父母卻用生活的熱情,把日子書寫成一首首清新自然的小詩;而孩子們則用天真無邪,把生活繪就成一幅幅色彩明麗的畫。這不正是我們現代人所嚮往的田園生活嗎?只不過,那些經年的往事,隨著時光的流逝,通通刻入歲月的紋理,一一寫進記憶的章回。雖然光陰一去不復返,但兒時那些美好,卻化成了涓涓細流流淌在記憶的河床。
時隔多年,那些小小孩童都已長大,老家也已尋不到原來的舊貌。多少往事早已迷失在巷陌轉角;多少面孔早已淡出視線之外。但兒時那些美好回憶,卻依舊記憶猶新,清晰如昨,如一枝美麗的桃紅,永遠盛開在我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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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秦麗,筆名:清風慕竹/風雨麗人,山東諸城,英語教師。喜歡文字的我,行走在詩行墨香裡,翹望遠方,期待那一份醉美初見。我在舜帝故裡恐龍之鄉,靜靜等風來,等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