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對他說一聲:對不起兄弟,我真的是愛莫能助,我的這點小權力已無法推翻老闆代理人對他職位的剝奪,畢竟大冬天的誰出來混都不容易,包括老闆在內。
他一行四人,開著藍色的本田車一路風塵僕僕地從包頭趕來,表面上是給老闆幫忙搶活,實際上也是為生活所逼,掙點養家活命的辛苦錢。
五十九歲的年紀,一幅黑黃臉龐,縱橫的皺紋在額角堆滿核桃,蒙古族裔特有的高鼻梁和凸眼眶也不顯得多麼另類。他目光溫和甚至有點謙卑。我把簡單些的圖紙交給他,竟無絲毫同行相傾的壓力。我甚至想,如果他能勝任,我就索性回家冬釣去放鬆一陣,把工作機會留給他。
第一天他們慢吞吞的,不像熟練團隊那樣自信和有底氣,只截了幾根管撐,且對接的歪歪扭扭,沒有一點產品的樣子。
那總管翟公問我,他們到底行不行,你倒是說說看。
其實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沒有,@南方都市報 大師傅雖幹了大半輩子,如果不是半路出家,最多不過是個熟練的安裝工而已,至於生產機械產品,他們好像還差點火候。
但老闆既然要他們來,想必了解一點,並且又是初來乍到,哪能就一棍子把人家打死,不留一點餘地,說不定幹型鋼人家是行家裡手呢?
翟公點點頭,帶著狐疑。
我私下找他,兄弟加點緊,有不明白的地方儘管問我,要不你們有被炒魷魚的可能!
他感激地望了我一眼,瘦削的肩頭一陣抖動,不一會他從口袋裡掏岀包劣質煙,遞到我面前來表達謝意。我擺擺手說不會,並好奇地問他這大冷的天緣何還這般賣勁?
他燃上一支煙,霧氣騰騰難掩他一臉的憂鬱:老妻病了,每天都要靠吃藥養命。兒子也才剛換了腎,出不了大力,現在他可是家中的頂梁柱!
唉,真的窮人怎麼到處都有呢?但為生活而戰從不氣餒的男人是真正讓人欽佩的。
可問題卻是,他和他的手下,手藝的確都很不爭氣,簡單鋼梁上的孔打的亂七八糟,板位尺寸也無一塊正確。
我嘆了一口氣,那翟公就在身邊,如果我違心的說還"差強人意",那返修要耽擱不少功夫的,天底下有幾個傻子。
濫竽充數,翟公惱火地揮揮手,說你們都回去吧,下午老闆給你們結工資。
一行人垂頭喪氣的,像潰敗的逃兵。我的臉也窘得厲害,像做了虧心之事。
臨了他結了工資,和我話別時握了一下我的手,說兄弟你是個好人,咱們後會有期!
我站在山的坡頭,看他們繞山轉了幾個圈,一晃就消失了。正午的陽光已有些暖意,不是那麼固執的陰冷。願他們這幫鎩羽而歸的戰士不要氣餒,等來年開春的時候,還能看到他們再次拼搏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