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日本作家聊右翼和安倍那些事
《日本會議之研究》作者菅野完：「日本會議」是日本政治右傾的「孵化器」
【環球時報記者 邢曉婧】前不久，經營大阪右翼幼兒園的森友學園爆出系列醜聞，險些逼得首相安倍晉三引咎辭職，更讓隱匿在安倍背後的日本右翼組織「日本會議」浮出水面。「日本會議」名頭很響，安倍內閣8成成員隸屬該組織，但也很神秘，直到去年4月日本作家菅野完出版《日本會議之研究》一書，公眾才得以一窺究竟。該書一年間再版7次，菅野完一躍成為暢銷書作家。與此同時，有日本媒體曝光他「涉嫌強姦」「私吞活動經費」等「黑歷史」，菅野完對這些指控要麼否認，要麼不予理睬。拋開個人問題不談，菅野完對日本右翼的研究是專業的，正如日本學者中島嶽志所說，「(《日本會議之研究》是)目前為止介紹『日本會議』最全面的書籍」。菅野完如何看待日本所謂的「愛國主義教育」?如何看當前日本社會的右轉之風？《環球時報》記者對他進行了獨家專訪。
右翼幼兒園讓一群「卑鄙」的人現形
環球時報：背誦《教育敕語》，宣誓中說「安倍首相加油」……對於大阪冢本幼兒園傳播右翼思想，您吃驚嗎？
菅野完：我一點都不吃驚，反而覺得「怎麼現在才被曝光」，因為兩年前我就敲過警鐘了(2015年11月，菅野完在其連載作品《草根的保守蠢動》中提到冢本幼兒園，稱其是一所「要學唱軍歌和戰時歌謠」的「愛國主義幼兒園」——編者注)。現在為這個事慌張的，都是些卑鄙的同夥。
大阪冢本幼兒園是一個特殊存在，日本再沒有像這樣的教育機構了。但有一個事實是，自2006年日本修改《教育基本法》後，日本教育界整體傾向「愛國化」。而且，修改《教育基本法》給「日本會議」的活動 帶來非常重要的影響，這一點也是事實。
環球時報：日本文部科學省公布的新版中學《學習指導綱要》中，要新增「刺槍術」。有日本媒體稱，關於「刺槍術」具有「軍國主義」色彩的批判聲不斷。您怎麼看待這樣的教育規劃？
菅野完：看到「刺槍術」復活，就引起關於「軍國主義復活」等帶有威脅態度的討論，對這種現象我忍不住想發笑。新增「刺槍術」僅僅是為了「確保自衛隊的人以後有去處」(指自衛隊的人退休後可以到教育機構從事該科目講授工作——編者注)而已。話雖如此，並不代表我認為這種做法沒有問題。
復活「刺槍術」原本是自衛隊前輩們開展的市民運動，參議院議員佐藤正久以此為基礎，強行將其推進到文部省。主張「刺槍術」確實是反動的，但最終決定向學生推廣的過程是民主的。
環球時報：經營冢本幼兒園的森友學園負責人籠池泰典是「日本會議」大阪支部幹部，但「日本會議」後來稱，「森友學園的想法近似網絡右翼，不能與『日本會議』混為一談」。「日本會議」的說法是否矛盾？
菅野完：當然矛盾。「日本會議」之前一直大力支持森友學園，態度轉變是因為安倍政權開始否定森友學園，而森友學園的所作所為也開始針對當前政權。
環球時報：籠池是個什麼樣的人？
菅野完：普通人，普通的生意人。籠池看到2006年修改後的《教育基本法》，認為「在這個時代，推行保守教育有利可圖」，也就是說，走「愛國主義教育路線」的生意能賺到錢。於是，他以此為基礎開始做生意，實踐「愛國主義幼兒園」教育。後來，由於一直以來支持他的政權態度發生變化，周圍人的言行隨之改變。「日本會議」突然撇清跟籠池的關係，就是因為安倍政權開始否定籠池。(記者插話：輿論對籠池有負面評價，說他「卑鄙」。)誰卑鄙？那些開始支持他(指籠池)的人看到情況變了都溜之大吉，到底誰卑鄙？
「日本會議」潛移默化地影響輿論
環球時報：「日本會議」被認為是日本最大右翼團體，它的能量有多大？有說法稱，「日本會議」是日本政治右傾的「孵化器」，您覺得呢？
菅野完：「日本會議」的影響力與其說體現在日本政壇，不如說對社會輿論導向的影響力更大。「日本會議」培養「發言人」，有組織地舉辦活動，支持其「發言人」著書立說，從而潛移默化地影響輿論。日本政客對這種做法尤其敏感。
它確是日本政治右傾的「孵化器」。
環球時報：「日本會議」提出的「保護美麗的日本」主張和安倍的「美麗日本」的理念很契合，能否談談安倍首相與「日本會議」的關係？
菅野完：這是我的《日本會議之研究》的主題，(安倍的輔佐官)衛藤晟一作為重要人物登場。請參考我的書。
環球時報：您對「日本會議」有什麼直接調查嗎？眼下，「日本會議」有什麼重大活動？據說它在徵集1000萬人修憲籤名？
菅野完：我寫作《日本會議之研究》時，非常注重採訪在現場參加運動的人、組織內部的告密者，同時也多次採訪 「日本會議」的前成員。我不清楚眼下「日本會議」的重大活動。但按照目前為止的活動模式，應該是先徵集籤名，再喊上政客一起參加活動，站臺造勢。此外，徵集到的籤名還可以在修憲國民投票環節，製作成用於選舉運動的名冊。
安倍政權根本沒打算真誠面對過去的罪行
環球時報：村上春樹先生因在新作《騎士團長殺人事件》中提到南京大屠殺而遭右翼攻擊，您覺得這件事說明了什麼？
菅野完：我沒讀過那本書。但是在日本，把南京大屠殺數字說高的人遭到腦子有問題的右翼分子攻擊，已經到了「條件反射」的程度了，這並不是現在才開始的。正因為如此，現在有越來越多的人認識到這種行為的愚蠢。當然，這些人之所以囂張跋扈，是因為自民黨政權根本沒打算真誠面對過去犯下的罪行。
環球時報：您本人是否因研究右翼而受到攻擊？
菅野完：日本是民主主義國家，但在法治主義道路上停滯不前。現在的日本，置基本人權和法治主義等近代原則於不顧，逐漸成為人治主義國家。我的書引發責難，蠢貨之多不難想像，我個人也遭到非言語的攻擊。儘管我本人對安倍政權這種愚蠢的權力機構毫無興趣，卻有人把我當成「掌權者的敵人」，還有人說我是爪牙。在現代日本還有這樣的蠢貨存在，我只能覺得可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