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婉兮 圖/網絡
1
《金婚》這部劇,我總是隔三岔五地拿出來看一看。
倒不是從頭追起,只隨意打開一集,看這對夫妻如何在雞飛狗跳中掙扎,然後感慨一番、思索一番。
最近一次重溫,我忽然很為文麗唏噓。
其實,她的婚姻有一個特別美麗的開頭,遠勝於《父母愛情》。因為夫妻倆是自由戀愛,切切實實看對眼,才在祝福聲中走進婚姻的。
比起安娜的半包辦、安傑的意難平,文麗是嫁給愛情的幸運兒。
她跟丈夫佟志同在一個大廠,男的做工程師、女的當教師,感情深厚、契合度並不低、成長環境也沒有天差地別。
算不上神仙眷侶,但絕對擔得起「恩愛」二字。在那個年代裡,這樣的結合實屬幸運。
他們身邊就有明晃晃的參照物啊。
大莊和莊嫂是半包辦性質,兩人的眼界和思維都不在一個頻道上,做妻子的被打壓被輕視,大半輩子才緩過勁兒來。
而佟志是實打實愛老婆的,洗衣做飯樣樣幹得,哪怕被大莊戲謔為「妻管嚴」也毫不在意。
誰料日子過著過著,就變得滿目瘡痍雞飛狗跳。初心不知被丟在何處,愛情七零八落碎了一地,看似圓滿的大結局中,也隱約透著些蒼涼。
所以第N遍重溫時,故事片變成教育片,這段橫跨50年的感情,也有了許多可借鑑之處。
今天,我就從文麗的角度談一談吧。
事實上,她算是好牌打爛的經典案例。
2
文麗是個文藝青年,愛看蘇聯小說、愛看電影、愛喝咖啡,也愛臭美,是那個年代的時髦girl。
有一回,她燙了頭髮、做了布拉吉,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在一群女人中鶴立雞群。
代價是頓頓吃白水麵條。
還沒到月底,生活費便寥寥無幾。
佟志開始有意見,尤其是在跟頓頓有肉的大莊家對比之後。眼前的如花美眷當不了飯吃,人的需求是分層的,在最基本的溫飽問題沒得到解決前,誰有心思去欣賞那些浪漫主義的調調?
文麗因此而落了個「不會持家」的壞名聲。
丈夫還好,牢騷一發,事兒就過去。可在婆婆眼中,這是上綱上線的大問題,難免會為將來的婆媳矛盾埋下伏筆。
更何況,結婚本就與過日子緊密相連。
都是凡夫俗子,都要吃喝拉撒,結了婚,就不能再由著性子胡來。無論消費觀還是價值觀,都應該適當做出調整。
比如文麗。
作為家中最小的女兒,婚前想必受盡寵愛,自己掙錢,全都拿來吃喝打扮了。
對單身人士來說,這沒有任何問題。
可一旦成家,責任和義務就必須挑起一半。因為她買來的布拉吉、看的電影、喝的咖啡,都會間接轉嫁成丈夫的經濟壓力,甚至有從他嘴裡奪食的意思。
長此以往,夫妻關係必定受影響。
就算嫁給愛情,也不太可能得到百分百的、持續永恆的退讓遷就。人的私心,並不會因愛情而全部消亡。
既然決定結婚,就必須做好付出的心理準備,金錢上的、時間上的、精力上的,不可能一直任性一直隨心所欲。
當然,你可以選擇不婚。
3
文麗是家裡最小的女兒,自幼受寵,一直被母親和大姐呵護著。當婚姻出現問題,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回家搬救兵。
有奏效的時候,比如被婆婆刁難。
老太太遠道而來,對兒媳婦橫挑鼻子豎挑眼,處處看不慣。就連吃塊肉,做婆婆的都有話講,「女人家,不需要吃那麼多肉!」
文麗氣不過,跑回娘家哭訴一通。
第二天,父母就施施然上門來了。
帶著禮物,看似彬彬有禮笑容滿面,但母親的話,卻字字句句都另有深意。直駁得婆婆啞口無言,文麗也露出得意的笑容。
此後數十年,文麗都把娘家視作避風港。
每當與丈夫鬧矛盾,她就向母親與兩個姐姐尋求幫助。久而久之形成習慣,佟志的「好丈夫」形象受到影響,夫妻感情似乎也蒙上了一層陰影。
在這一點上,文麗遠不如安娜。
當時,夫妻倆生活拮据,安娜需要時不時地向娘家求援。
每每這時,她總是單槍匹馬前去,甚至拒絕王貴主動的陪同,理由是「你是我男人,我不能讓別人看不起你」。
我很欣賞安娜的做法。
夫妻吵架在所難免,但這屬於內部矛盾。拿到娘家去說,並不見得能解決問題,說不定還會讓夫妻關係火上澆油,從而導致矛盾惡化。
這不是聰明女人的首選。
4
後來,訴苦訴到了丈夫的單位上。
文麗拖兒帶女,在佟志的直系領 導面前哭哭啼啼,把家庭渲染成悽風苦雨的狀態,以此施壓,要求調回丈夫,結束夫妻分居的狀態。
當時,佟志正在三線參加如火如荼的建設。
他把自己從家庭瑣碎中拔出,逃離無休止的婆媳大戰、兒女吵鬧、夫妻矛盾,將所有時間精力都放在了事業上。而家中的大小事務,都拋給文麗去承擔。
開始時,文麗沒說什麼。
雖然心中不悅,但她知道事業之於男人的重要性。當佟志鐵了心要走,她還是默默替他整理行裝、默默扛起了大後方。默默照顧一家老小。
我相信,此時的文麗,並不打算拖丈夫後腿。
可誰料他跟李天驕的照片上了報,閒言碎語鋪天蓋地地湧過來,文麗又羞又惱驚懼交加,心裡閃過千萬種念頭跟情緒,似乎丈夫馬上就會被人奪去。
情急之下,才做出不得體舉動。
佟志暴跳如雷。
一紙調令,將他所有心血毀於一旦,升遷之路亦遙遙無期。他把一切歸罪於妻子的多疑和醋勁,夫妻倆吵了個天翻地覆,感情也發生了根本上的轉折。
先把佟志的問題擱置不議,文麗的做法確實欠妥。心有疑問,她的第一反應不是跟丈夫溝通交流,而是不管不顧地宣揚「家醜」,用外在的行 政力量來逼迫。目的雖然達到了,但也對夫妻感情造成致命一擊。
從那之後,他們變成了真正的怨偶。
而事實上,當時的佟志並沒有出軌之實。文麗的鬧騰,反倒使他對婚姻心灰意冷,逐步朝李天驕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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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志出軌,是後來的事情。
主要是精神方面的,沒上升到肉體關係。但他一隻腳已伸出圍城,和那個名叫李天驕的姑娘眉來眼去,彼此都有些心猿意馬的意思。
文麗自然是睚眥欲裂。
她捕風捉影觀察每一個細節,生理原因(更年期)催發著精神壓力,而精神壓力又加劇了生理不適,所以常被這樣那樣的雞毛小事激怒。
家中氣氛降到冰點,夫妻倆常常一言不合就開撕,把好好的家變成了一個戰場,兩人過得磕磕巴巴,一鬧就是好幾年。
但婚卻始終沒離成。
哪怕最後走到了分居那一步。
老人在逼、親友在勸、兒女在威脅,除了這些外在因素,文麗本身亦猶豫不決。面對出軌的丈夫,她痛苦、憤怒、絕望,叫著、嚷著、吼著,卻始終沒辦法乾乾脆脆地揮刀斬情絲,給自己一個全新的開始。
鬧得最兇的一次,兩人已經到了民政局。
可婆婆藏起戶口本,女兒也在哭鬧,以不參加高考相威脅。
無奈之下,離婚作罷。
文麗有妥協和軟弱的一面,既為丈夫的不忠而痛苦,卻又無法拋開他人的期許。最終只能擰巴糾結,把自己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又要說回《王貴與安娜》去,面對出軌,安娜的做法堪稱教科書級別。
她不哭不鬧,更沒有四處傾訴破壞丈夫的事業和形象,而是默默收拾好情緒,然後認真跟丈夫談判:要麼離婚、要麼改正錯誤好好過。
王貴選了後者,從此洗心革面,一心一意做好丈夫和好爸爸。
後來,即使在無人處,他也學會了主動避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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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麼說,不代表佟志沒有錯。
相反的,他完全比不上江德福,亦不能跟王貴相提並論。
他的身上,集合著許多中國式丈夫的缺點。
比如在婆媳矛盾發生時,他會無條件站在母親那一邊;把自己的事業看得重於泰山,自私地將家庭重擔推向妻子,反而振振有詞地辯駁這是「男主外、女主內」。
再比如,出軌。
但今天這篇文章的主題,不是批判男人,而是立足於女性角度,從女主角的身上得到反思和教訓。
一味罵男人,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事實上,文麗身上亦映射著許多中國式妻子的問題,電視劇呈現的,是濃縮種種特徵後的典型形象。
比如對婚姻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比如在婆媳關係中,比如痴迷兒子而忽視對女兒的關愛,比如對丈夫的婚外戀恨之入骨但始終無法抽身而出……
幾乎每個點,都能夠在現實中找到坐標系,我們能從那些掙扎在婚姻裡的各式女人身上,拼湊出一個完整的「文麗」。
好在時代不同了。
時間過去50多年,女性意識進一步覺醒,婚姻不再是一個女人的必需品。
當然,我不敢勸你離婚,但我也不主張擰巴過一生。
事實上,文麗和佟志算得上淚中帶笑,好歹也走到了白頭偕老。只是,過程一言難盡,當事人都在酸甜苦辣中脫了一層皮。
就連他們的兒子,都覺得這段婚姻:「何止是不幸福,簡直是太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