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為各個時期的《新華字典》。
2011年7月5日,第11版《新華字典》正式出版發行。
人們或許不會注意,這本素樸清新的字典今天將步入「耳順」之年。58歲的小字典,時代的風雲變幻、往事的滄桑離合、人情的苦辣甘甜、歲月的雲捲雲舒,都蘊含在這些看似簡單的文字之中。58年間累計4億餘冊的發行量、連續11次的持續修訂、周總理親筆訂正字典詞條、兩次被當作國禮饋贈……一系列的記錄和榮譽更是讓這本小字典承載了更多的大意涵。耳順之年的小字典,其間既有歷史過往留下的印痕,也有不斷堅守而具備的特色。今天,我們不妨回顧這本小字典走過的道路,洞悉它背後的時代故事。
舉全國之力,編輯一本字典
儘管在1953年版的《新華字典》內找不到任何編者的姓名,然而,人們不會忘記,「新華辭書社」短短五個字背後,匯集了一批聲名卓著的大家:葉聖陶、魏建功、邵荃麟、陳原、王力、呂叔湘、金克木、周祖謨……「《新華字典》集全國之力編著而成,從國家領導人、學術名家,到廣大群眾,都傾注了各自的心血,故而堪稱『國典』。」國家語言文字工作委員會副主任李宇明評價道。
《新華字典》作為新中國成立後出版的第一部以白話釋義、用白話舉例的現代漢語的規範字典,在其凡例第一條就明確指出該書的編撰目的:「主要是想讓讀者利用這本字典,對祖國語文的詞彙能得到正確的理解,並且知道詞彙現代化和規範化的用法,在書面上和口頭上都能正確地運用。」曾參加1953年版《新華字典》編寫的劉慶隆先生說:「建國之初雖然還沒有推出推廣普通話和漢語規範化,但從《凡例》中就可以清楚看出這本字典的編寫是向著這個方向努力的。」《新華字典》在普通讀者學習漢語漢字和普通話方面功不可沒。
自1957年開始,《新華字典》改由商務印書館出版發行,其間不得不提到「文革」時發行的1971年版字典,周恩來總理曾親訂此版的修訂原則,甚至親筆訂正字典的詞條,並曾兩次接見修訂組代表:「1970年11月,一次在人民大會堂聽匯報,(周總理)親自與大家研究修改條目,前後竟達三個多小時。」1953年版編寫主持人魏建功之子魏至回憶說。周總理要求當時參加全國出版工作座談會的代表全體審閱《新華字典》,自1971年3月15日至7月30日,會議歷時138天。曾任中國年鑑研究會常務副會長兼學術工作委員會主任的方厚樞感慨地說:「動員全國力量會審一本小小的字典,這在全國出版史上還是頭一次。」在周恩來總理的關懷下,《新華字典》修訂者們將當時極左思潮的影響降到了最低程度,由最初400多處修改意見,確定為64處修改。
從58年前的1953年版直到今年的2011年版,這本字典已印行4億餘冊,創造了辭書出版史的奇蹟,這一世界之最至今仍由《新華字典》保持著,這項記錄飽含了字典編輯者的艱辛和堅持。「更重要的是,《新華字典》是我國現代漢語字典的開山之作,在新中國辭書史上具有劃時代的裡程碑意義。它無論是在內容上還是在形式上都凸現了實用性、簡明性、規範性的風格特點,在小小的字條空間裡蘊含著豐富的中華文化。58年來,它通過原版和十幾個修訂版始終跟隨著新中國前進的腳步,適應著各個時期讀者語文生活的實際需求,成為廣大群眾最可信賴的辭書之一。它以小字典、大文化的盛名走向世界,使中華文化連結世界。」中國社科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研究員程榮說,長期致力於辭書編撰研究,作為《新華字典》第10版主要主持人、第11版的主持人之一,程榮感慨萬千。
修訂原則:遵循規範、引領規範
「1954版《新華字典》重編稿在交付終審前需經歷六關。」劉慶隆回憶,「第1關:編寫小組內同事互相審讀提意見,再退編寫人修改;第2關:看稿人根據編寫細則把關;第3關:編輯室領導定稿;第4關:定稿油印後,請領導、專家、中小學教師、部分讀者、所有編寫者審讀並提意見;第5關:按照反饋意見再次修改定稿;第6關:進行體例等方面的技術加工。如再算上終審,重編稿要經歷七次審讀把關。」58年後,第11版《新華字典》審讀多達10次,校對多達15次。繁多的流程遠非一般圖書「三審三校」可比。「幾十年的應用實踐證明,《新華字典》的編寫者和歷次修訂者以嚴謹細緻的治學態度,求真務實的科研作風,精益求精、十年磨一劍的堅韌意志打造出的這部字典,是一部經得起歷史和實踐檢驗的精品力作。」中國社會科學院原副院長、中國辭書學會會長、第11版新華字典主持人江藍生說。
1955年,中央提出語言文字工作三大任務:「促進漢字改革,推廣普通話,實現漢語規範化」。而在此之前《新華字典》的編寫就已經有了漢語規範化的目的和意識。魏建功說,《新華字典》是把「以音統字、以字統義、以義統詞」作為總體例的,「那時一系列語文規範化和簡化的工作尚未進行,服務對象也只限於小學教師、初中學生和初中文化程度的幹部。」正是字典編寫者所具有的超前意識,對長期以來的漢字改革和漢語規範做出了貢獻。
第11版小字典:「老朋友」展露「新面貌」
第11版《新華字典》新增了「民生」、「福祉」、「和諧」、「願景」等近幾年使用頻度較高、社會各界已經普遍接受並使用的詞彙。江藍生曾在日前出版座談會上表示,這次修訂堪稱「老朋友」展露「新面貌」。程榮說:「《新華字典》的編撰者不是主觀刻意地去專門收錄反映社會現實的詞彙,而是在廣泛收集各種反映社會生活的語言材料基礎上,進行收詞和舉例。」
她舉例說,1953年版《新華字典》中「富」字的例句有「……土改後的農民家家有富餘的糧食」,在當時的語言材料當中,按辭書編撰的方法對這些語言材料進行觀察會發現「土改」這個詞使用廣泛。而1957年版就將它改成「……參加合作社的農民家家有富餘的糧食」,1953年春土改基本完成,農村出現互助合作運動,使合作社成為50年代中期語言材料中非常突出的詞語。而隨著時代的發展,「合作社」也已經從第11版中刪除。
「《新華字典》是與時俱進的。從2004年第10版出版到現在大概有七八年的時間了,其間出現了很多新的語言和文化現象,尤其是網絡語言。」語言學家、北京大學教授曹先擢說。「學歷門」、「房奴」、「曬隱私」等網絡熱詞也被作為《新華字典》例詞收錄,有人說這本老字典開始變得時尚。對此,程榮認為,「規範型漢語辭書收詞的三項基本原則,一是普遍性,也就是說,使用範圍要寬,不能只在網上或其他有限領域裡用,而未走進大眾日常生活;二是穩定性,也就是說,收進的新詞需要經得起時間的考驗,有生命力,而不能是曇花一現。三是規範性,也就是說要符合漢語、漢字的形式規律和發展規律。」規範性、導向性與時代性之間,編撰者們並沒有迷失腳步。
作為一本普通語文字典,修訂者們常說,《新華字典》的編修永無止境。公眾作為這本字典的使用者和受益者,最有權力表達對它的意見與反饋。
1965版、1971版《新華字典》讀者來信說,因對「鵝」的解釋為「頭部有黃色突起」的為雄性,而錯殺雌鵝;1979版、1998版中「蓮」的插圖,引起讀者質疑「蓮藕的一個環節上不會長出三根莖」;也曾有年逾六旬的讀者帶病表達對《新華字典》某些注釋的看法。讓《新華字典》質量更高,是這位可敬老人的唯一目的。
第10版、第11版《新華字典》出版,有讀者細心地發掘出很多「錯誤」。《中華讀書報》曾發表張潔宇《〈新華字典〉:一本錯誤率為零的書》一文,當然,錯誤和錯誤率是不同的概念。
差錯為零,儘管很難做到,但這也是所有辭書出版工作者的奮鬥目標。
《新華字典》各版特點
《新華字典》是中國第一部現代漢語字典。最早的名字叫《伍記小字典》,但未能編纂完成。自1953年,開始重編,其凡例完全採用《伍記小字典》。辭書界通常以1957年商務印書館出版的《新華字典》作為第一版。
人民教育出版社的兩個版本——
1953年版
我國第一部現代漢語的規範字典,由新華辭書社編寫,按照民國時期創立的注音字母順序排列字頭。
1954年版
1954年版將魏建功封面題字更換為拼集魯迅先生字。
商務印書館的十一個版本——
1957年版
1957年版率先貫徹1956年國務院公布的《漢字簡化方案》,首次以簡化字作為主體字頭。
1959年版
從1959年版開始把全面推行1958年正式公布的《漢語拼音方案》貫穿於全書,突出了漢語拼音給漢字注音的方式。
1962年版
從1962年版開始,對主體字頭後所附的那些另立字頭的異體字,在左上角添加△的標誌;並對那些古本字或屬古代用法的義項增加了「〈古〉」的標誌。
1966年版
主體字頭和正文均使用了規範的簡化字;字形採用了符合1964年3月公布的《印刷通用漢字字形表》要求的大號宋體字。
1971年版
「文革」時期修訂本,留下了特殊環境中的特殊痕跡。修訂本共改動1100餘處,引用《毛主席語錄》46條。1972年周恩來總理將《新華字典》作為國禮回贈給聖馬利諾共和國的一位來訪政要。
1979年版
昂然是撥亂反正時代,但受歷史條件和觀念制約,一些新的政治套話又不知不覺被增加進去。一些收入的注釋和例句與當時形勢已經不相適應,如「人民公社」、「總路線」等。
1990年版
1990年版根據1986年重新發表《簡化字總表》時對個別字的調整情況,調整了有關字頭,修改了相關內容。
1992年版
1992年版根據1988年國家公布的《現代漢語通用字表》,對個別字頭作了調整。
1998年版
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歷時兩年對《新華字典》進行了全面修訂。修訂後的字典收單字(包括繁體字、異體字)10000多個,帶註解的詞語3500多個。
2004年版(第10版)
此次是首次在書名後用數字標出新版版次;「第10版」實為「商務新10版」。2006年胡錦濤總書記把《新華字典》第10版贈送給美國耶魯大學。
2011年版(第11版)
第11版《新華字典》由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和商務印書館共同推出。在具體的修訂中,主要涉及增補字音,增補新義,增刪詞語,增補人名、地名和姓氏用字,更新附錄及改動體例。
(常麗芳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