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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前,為了迎接澳門回歸,還在上學的國曆君參加了「迎澳門回歸知識競賽」「七子之歌」合唱比賽……那一年,我過得十分充實,滿滿的都是期待。
12月19日那晚,許多人家開著電視,守著CCTV-1,就像除夕守歲看春晚一樣,一直等到12月20日0點0分,這意味著,離開祖國400多年的澳門終於回家了,中國版圖又進一步完整。
20年後的今晚,國曆君跟你們一起回顧,澳門回家前的點點滴滴,真是不容易。
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考慮到國內外形勢,決定澳門暫時維持現狀。
1978年1月9日,中葡兩國有關建立外交關係及澳門未來問題的正式談判在巴黎拉開帷幕。歷經四年的間接和直接、非正式和正式接觸之後,中葡兩國有關建立外交關係及澳門問題的談判,終於在1979年2月8日以中國駐法國特命全權大使韓克華與葡萄牙駐法國特命全權大使馬爾丁斯在巴黎籤署《聯合公報》而宣告結束。《聯合公報》稱:「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和葡萄牙共和國政府決定,自一九七九年二月八日起建立大使級外交關係,在三個月內互派大使。兩國政府將根據互相尊重主權和領土完整、互不幹涉內政和平等互利的原則維持其外交關係。葡萄牙共和國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為中國的唯一合法政府,臺灣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葡萄牙共和國聲明,早已自一九七五年一月起同臺灣斷絕外交關係。中葡兩國政府商定,在平等互利的基礎上,根據國際慣例,在各自首都為對方的建館及其執行任務提供一切必要的協助。」
1979年2月8日,中華人民共和國與葡萄牙共和國正式建立外交關係。圖為葡萄牙首任駐中國特命全權大使安東尼奧·雷薩諾·加西亞向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烏蘭夫遞交國書中葡正式建交後,兩國從此開始進入了發展友好合作關係的新階段,特別是中葡關於澳門問題諒解備忘錄的籤訂,明確了澳門的地位,為澳門問題的最終解決掃除了障礙。1986年3月,葡萄牙大選後,蘇亞雷斯就任新總統,時任國家主席李先念派特使崔月犁及周南參加其就職典禮。蘇亞雷斯表示,他在競選期間,曾對澳門廣播公司發表過談話,將信守諾言,繼續執行現行政策,同中國談判,雙方有條件能就澳門問題迅速達成協議。1986年6月30日,中葡關於澳門問題的首輪會談在北京釣魚臺國賓館舉行,時任外交部副部長周南(左三)任中國政府代表團團長第一輪會談是1986年6月下旬,在北京釣魚臺國賓館舉行。會談開場白是雙方代表團團長聊天。周南說:「不久以前,我們到義大利的水城威尼斯,坐上一隻叫作『貢多拉』的小木船,那時潮水已經退下來,就在小船上聽著那槳聲,使我想起了一位中國詩人孟浩然的兩句詩:『潮落江平未有風,扁舟共濟與君同』,這真是種美的享受。所以我希望閣下和各位朋友在緊張的工作之餘,每次都有機會到我們國家參觀一些地方,看看中國的景色。」會談一共談了4輪,全在北京舉行,每輪正式談判完了,中方都邀請葡方代表看一個景點,一次看承德,一次看泰山,一次看長江三峽,一邊旅遊一邊商量問題。「有些在正式會議上板起面孔不好說的話,在旅遊的時候就可以談了。」周南回憶。每輪正式談判完了,中方都邀請葡方代表看一個景點,圖為1986年9月13日,葡萄牙政府代表團團長梅迪納(左)在周南陪同下乘船遊覽濟南大明湖第2輪會談在1986年9月9日舉行。周南舉了晉朝書畫家顧愷之倒吃甘蔗的故事:晉朝有個大畫家,叫顧愷之,很喜歡吃甘蔗,而且吃法與眾不同,是從尾部到頭部,倒著吃的。有人問他為什麼是這樣的吃法,他的回答也很好,說這就叫作「漸入佳境」。第3輪會談是10月21日舉行的。會談開始時,周南說:「昨天下了一場雨,今天是雨過天晴,園林如洗。北京的秋天是最好的季節,是黃金的季節。過去中國的詩人老是歌頌春天,到了秋天就有一種傷感的情緒。我覺得秋天比春天的景色更美麗,更值得歌頌。我比較欣賞唐人劉禹錫的兩句詩:『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前三輪會談雙方雖有些爭論,但總的來說比較順利。在第三輪會談中,葡方團長表示願意接受《聯合聲明》的總意圖和總目標,包括贊成中方有關保證澳門在過渡時期社會穩定和經濟發展以及中國恢復行使主權後在保證澳門特別行政區享有高度自治權等問題上的立場。口頭上也表示不反對20世紀內將澳門交還中國。同意協議籤署後,成立「中葡聯合聯絡小組」。對於一些特殊問題,雙方基本上也達成了協議。比如「土生葡人」的國籍問題,中方同意採取比較寬鬆的態度,中葡可以按照各自的國籍法對待本國公民。澳門回歸以後,原「土生葡人」可自由選擇國籍。澳門自回歸那天起,任何人不能因為和澳門的關係而取得葡萄牙公民的資格。雙方還同意在過渡時期內應解決澳門公務員的本地化、澳門法律的本地化、中文的官方地位「三大問題」。第3輪會談結束後發表的《新聞公報》說:「雙方就各項議程的實質性問題進行了深入的討論,並取得了廣泛的一致。」第三輪之後,出了一些問題。周南回憶,「1986年11月17日,葡萄牙政府約請我去葡萄牙。對方接待的規格很高,外長德米蘭達親自到機場迎接。我們一輪會談以後,對方也沒有提出什麼新鮮問題;接著總理席爾瓦請我吃午飯,談話也挺融洽。下午,總統蘇亞雷斯要單獨和我會談,而且排除其他人,只要我帶上一名葡萄牙文翻譯,就我們三個人。開始我說:我們很高興雙方談得很好,基本問題都達成協議了,最後就只剩下文件了。蘇亞雷斯忽然說:本世紀內交還澳門,不合適,時間太早,應該考慮在下一個世紀,就是21世紀的適當時間,來解決澳門問題。我當場就反駁了他:貴國的談判代表、特命全權大使,都同意了在本世紀內交還澳門,怎麼你們又提出異議?蘇亞雷斯說,如果我們的團長同意了,那他說的話不代表政府。這個更是豈有此理,我忍不住了,說:如果按照閣下這樣的說法,今後我應該跟誰去談判呢?蘇亞雷斯答不岀來。當時談判沒有談下去,僵住了,我就告辭了。回來以後我記得李先念主席見了我。他說:你做得對,就應該當場把他頂回去。」中國外交部發言人在1986年12月31日對此表示了明確的態度:「在2000年前收回澳門是中國政府和包括澳門同胞在內的10億中國人民不可動搖的堅定立場和強烈願望,任何超越2000年後交回澳門的主張都是不能接受的。」由於中國政府表明了堅決的態度和立場,1987年1月6日,葡萄牙國務會議經過長達4個半小時的討論之後,原則上同意中國於1999年恢復對澳門行使主權。葡國方面於1987年1月20日正式向中國方面轉達了葡萄牙國務會議的意見。1987年1月6日,葡萄牙最高國務會議經過討論後,原則上同意在1999年由中國在澳門恢復行使主權。1月20日,葡萄牙外交與合作國務秘書阿澤維多·蘇亞雷斯訪問中國,對周南說:「我們經過最高國務會議的研究,同意貴國政府的意見,就是本世紀內解決,就在1999年12月31日吧。」周南一聽,心裡想,這麼小氣啊,就說:「澳門也好,香港也好,葡萄牙也好,你們不是12月25日要過聖誕節嗎?接著就新年放長假了,在放長假期間搞回歸慶典,合適嗎?是不是稍微提前一點?」阿澤維多·蘇亞雷斯說:我做不了主,得報告政府。過了二三天,他答覆說:我們同意讓一讓,讓到12月20日。1987年3月18日,雙方開始舉行第四輪會談。在會議開始的會談裡,周南指著窗外釣魚臺園裡抽芽的新柳和剛剛開放的桃花說:「去年我訪問葡萄牙的時候還是初冬季節,現在已經是大地回春了。我家門口的兩棵桃樹,一棵已經開花,另一棵也含苞待放了。」然後順口吟誦了「桃花又是一年春」的詩句。後來記者發出的新聞報導中說,那已經開花的桃樹是暗喻香港談判,含苞待放的桃樹則是暗指澳門談判也將綻出花朵。1988年1月15日,外交部副部長周南(前右)和葡萄牙駐中國大使瓦萊裡奧(前左)在北京互換中葡關於澳門問題的聯合聲明的批准書
一、中國將在1999年12月20日對澳門恢復行使主權;
二、中國對澳門執行的基本政策,包括設立澳門特別行政區、澳人治澳、保證澳門社會經濟生活方式基本不變、照顧葡萄牙在澳門的經濟利益及依法保護澳門葡裔居民的利益等;
三、過渡時期澳門由葡國管理,中國給予合作;
四、成立中葡聯合聯絡小組;
五、土地契約規定;
六、各項聲明與附件均將付諸實施;
七、聯合聲明及附件的生效日期與約束力。
兩個附件包括「中華人民共和國對澳門的基本政策的具體說明」和「關於過渡時期的安排」。1987年4月13日,在經過各自國家的立法機構批准後,中葡《關於澳門問題的聯合聲明》在北京正式籤署,籤字儀式在人民大會堂西大廳舉行。近200名中外記者用攝像機、攝影機、錄音機和筆記本記錄下這不平常的時刻。整個籤字儀式歷時12分鐘,這是具有重大歷史意義的12分鐘,它標誌著澳門歷史舊的一頁已然翻過,新的一頁從此開始。1988年1月15日,《中葡聯合聲明》正式在北京換文,從這日起,澳門便進入了過渡期。《中葡聯合聲明》對澳門一些大的原則問題都已明確,但在12年過渡期內很多具體實際問題需要由中葡聯合聯絡小組來解決。總的來說葡萄牙對中方還是配合的,是友好協商的態度。但是在中葡聯合聯絡小組內,中葡雙方對《中葡聯合聲明》的認識和理解不同,各自所站的立場和看問題的角度不同,更主要是涉及實際利益問題也時常發生爭執。康冀民是首任中葡聯合聯絡小組中方首席代表(大使),他回憶,葡方首任代表西蒙斯·柯埃略許多時候思想還停留在葡萄牙統治澳門時期。他對康冀民說:「我們不同意『三大問題』的提法,比如公務員本地化這是民族主義的提法。」康反駁他說:「目前澳門公務員全是葡萄牙人,你們這才是民族主義的表現。我們要求改變這種不合理的狀況,逐步適當增加本地華人在中高級公務員中的比例,是合理的。這是為政權交接創造條件。」柯埃略還說:「你們老提三大問題,像中文的法律地位問題,這是政治性問題還是技術性問題?」康答:「這既是政治性問題,也是技術性問題。中文是聯合國確認的六大語種之一,然而在中國的領土,在小小的澳門就不被承認,這是政治歧視,你們還談何民族平等?這就是政治性問題。澳門居民辦一些事務性的事情,都必須用葡文書寫,給他們造成極大的困難和麻煩,這也可以說是技術性問題。」康冀民認為他未能認真學習理解《中葡聯合聲明》,葡萄牙政府後來更換了柯埃略。葡萄牙報紙報導換首席代表時說:「柯埃略大使的屁股還沒有把這把交椅坐熱,就讓他離開了,不知去向。」12年來,中葡聯合聯絡小組在總體上保持著良好的合作,回歸前夕,雙方舉行了幾十次全體會議,聯絡小組下設的各個工作小組會議和專家會晤難以數計。中葡雙方在聯合聲明規定的工作範圍內,就關係到澳門平穩過渡和政權順利交接的各項議題進行了深入磋商,努力為澳門的穩定和發展創造良好的內部和外部環境,為1999年12月19日的政權順利移交做好必要的準備。為儘早使已在《聯合聲明》中闡明的國家對澳門的基本方針得以具體化和法律化,全國人大決定成立有關委員會負責《澳門基本法》的制定,在四年多的《基本法》起草、制定與諮詢過程中,澳門的絕大多數居民始終給予高度重視並予以積極的支持。1993年3月31日,第八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通過並頒布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澳門特別行政區基本法》,同時頒布了澳門特別行政區區旗、區徽圖案。澳門的區旗和區徽是從公開徵集的大量圖案中層層篩選出來的。時任澳門基本法起草委員會委員兼副秘書長宗光耀回憶,一部分委員認為應該用紅色,這樣和祖國的國旗、香港的區旗顏色一致,籌委會副主任錢偉長建議澳門區旗、區徽以綠色為底色。理由是澳門周邊環水、綠色生態好,加之澳門以和平的方式回歸,綠色又是和平美好的象徵。《澳門基本法(草案)》在送請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審議前,宗光耀曾受委託向澳葡政府通報《澳門基本法(草案)》的有關情況。澳督韋奇立對宗光耀提議說,基本法序言裡第二句「葡萄牙佔領了澳門」,「佔領」兩個字不妥:「中方領導人一再聲稱,解決澳門問題不算歷史舊帳,著眼未來,向前看。而《澳門基本法》序言一開頭就表現出要算歷史舊帳的架勢。1999年,我和我的同事都會離開澳門返回裡斯本,而大批土生葡人怎麼辦呢?他們將成為『侵略者』的後代,隨時會受到懲罰,遭打擊報復。他們的日子會很不好過,這是不公平的。如果把『16世紀中葉以後被葡萄牙逐步佔領』這句刪除,序言就很完美了。」宗光耀說,《澳門基本法》的序言雖然很短,只有345個字,但內容卻很豐富。16世紀中葉以後被葡萄牙逐步佔領,這是歷史事實,無須爭辯。長達400多年的歷史,用「逐步佔領」4個字一筆帶過,既敘述了歷史的真實面目,又充分體現了不糾纏歷史舊帳,維護中葡友好的格局。序言中用的「佔領」兩個字,是相當中性的詞彙,而沒有用「侵佔」「侵略」一類強烈的字眼。能想出用「佔領」這樣中性的、溫和的字眼概括澳門400多年恩恩怨怨的歷史,是起草委員會的高度智慧和良苦用心。做到這一點並非輕而易舉,更談不上有日後打擊葡人的伏筆。韋奇立頻頻點頭,便止住了這個話題。1999年12月19日下午5時,第127任澳督韋奇立在澳門總督府進行最後一次的降旗儀式,為政權移交儀式拉開序幕1999年1月16日,全國人大澳門特區籌委會第五次全體會議通過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澳門特別行政區區旗、區徽使用暫行辦法》。1999年12月19日夜,中國國家主席江澤民和國務院總理朱鎔基率中國代表團,葡萄牙共和國總統若熱·桑帕約、總理安東尼奧·古特雷斯率葡萄牙代表團到澳門回歸交接大廳參加澳門回歸祖國的交接儀式。當1999年12月20日零點的鐘聲敲響時,大廳肅穆,在澳門飄揚了400多年的葡萄牙國旗下降,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五星紅旗徐徐升起,標誌著在葡萄牙管轄治理下400年的澳門回到了祖國。1999年12月20日,葡萄牙結束對澳門的統治,政權移交中華人民共和國,澳門特區首任行政長官何厚鏵宣誓就職1999年12月20日,中國人民解放軍駐澳門部隊準時通過澳門關閘進駐澳門。從關閘到澳門部隊營區,駐澳門部隊沿途受到澳門市民的熱烈歡迎(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一國兩制」使得澳門這顆「南海寶石」越來越閃亮迷人。回歸以來,澳門與內地的關係呈現飛躍式發展,背靠祖國,澳門社會保持繁榮穩定,昔日百業凋敝、人心浮動的澳門經濟實力持續增強,澳門經濟總量由2000年的490.2億澳門元增至2018年的4403億澳門元(折合約為3609億元人民幣),人均GDP則約為666893澳門元,約合8.26萬美元,民眾幸福感穩居世界前列,演繹了「小城大事」的精彩。(參考資料:宗道一等編著《周南口述:遙想當年羽扇綸巾》;康冀民《親歷澳門回歸》;宗光耀《澳門過渡時期的幾個細節》;張業清《訪中葡聯合聯絡小組中方組長韓肇康》;姜秉正《澳門問題始末》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