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平常的立定跳遠,我曾多次探求跳得更遠的方法,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止步於及格線外。每次總結得失,就愈來愈明晰所謂理想與現實的平衡對於成功有多麼大的意義。
我願意將自己錯誤的跳遠方法比作兩種生活模式。
有一類人在起跳蓄勢時,便把目光投向兩米開外,手揮得比誰都高,但是腳底發軟,終究離夢想差了一大截。
這類人被普希金形象地稱為「多餘人」。他們有變革現實的抱負,但缺乏實踐。簡言之,思想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人。我們從來不缺這樣一群在軟沙發裡談理想的人。
古有才子眼高手低,終究「泯然眾人矣」,今有高考狀元不屑於基層工作,終於抱著領導夢躺進事業青年的行列。
李大釗說:「不馳與空想,不騖於噓聲」。務實思想無論是與個人還是與民族都至關重要。空想之人如同過於美麗的花,秋風划過,只剩敗落。
然而,還有這樣一類,他們步子扎得很穩,蹬地時力氣大的好像能踢倒一頭牛,卻似乎是害怕摔跤,目光總是停在眼前。於是,重重起跳,重重落地。很好,沒摔跤,卻也好像沒及格。
北島以一首《波蘭來客》向世人宣判夢想已死。現代社會的一大表徵是這樣的:人人只顧低頭走,抬頭望天的人太少。更可怕的是,有的人自己不做夢,卻還要吵醒夢中的人。
正如海上鋼琴師中,人們都勸1900登上陸地,結婚生子,過普通人的現實生活。而他一句,城市什麼都有,就是沒有盡頭,向人們宣告與夢同生死的決心。
有人說,這是夢,是不可實現的東西,還是定下心做眼前的事。而我卻說,連夢都沒有,還能做什麼?
這類人如無頭蒼蠅,在生命力混沌徘徊數十載,也飛不上雲端。又如納斯科夫在《菲雅爾達的春天中》所告誡,不能像無明的蠶一樣被自己吐出來的虛幻的絲束縛風中。
人們總把文字分為現實主義和理想主義,好像兩者成了完全對立的存在。可當我們說起餘秀華,這條鐵牆一般的界限在她的作品中幾乎完全崩塌。
她談不幸的婚姻,談黑暗的生活,她是現實的,但卻又是夢幻的,她夢想穿越大半個中國只為與你相遇,於是她又是浪漫的了。你能說她是被苦難牽制住的小鳥嗎?不,我想,一個能坦然面對生活千瘡百孔的人,才能做好一場夢。
海子說,要有最樸素的生活和最遙遠的夢想,清華園中,水木瀟瀟,寒暑流易,卻人人承鯤鵬之志;未名湖畔,惠風和暢,卻載邦國興衰。你何妨做那最浪漫的現實主義詩人,或是個踏實的大夢想家。
我們完全可以在腦中創設伊甸園,構築心中的巴別塔,再用雙手讓生活與這樂園,這塔樓無限接近。
心懷夢想,不馳於空想,腳踏實地,不埋頭趕路。
扎穩步子,腳踏實地,蓄勢起跳,落地回頭,竟跳出了自己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