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香港紅磡,那場載入史冊的萬人演唱會上,魔巖三傑的何勇站在臺上唱《姑娘,漂亮》,朝底下挑逗地喊了一嗓子:
「香港的姑娘們,你們漂亮嗎?」
5年後,何勇的這一嗓子依然在全中國「餘音繞梁」時,16歲的三好學生大張偉在周圍搖滾老炮兒們「慈愛」的目光下,寫出了人生中第一張專輯:《幸福的旁邊》。
沒想到因為太出名,大張偉被一茬茬圍上來的漂亮姑娘們,給挑逗了。
放學走在路上都有女孩逮著他問:「你晚上能跟我們走嗎,去酒吧?」還有姑娘更直白:「反正我也沒地兒住,你家有地兒嗎?」
青春期的大張偉顯然還沒具備老炮兒們的「搖滾精神」,嚇得連忙丟下句:「我明天還有小測驗呢,我得趕緊複習去。」落荒而逃。
此時的他想不到,往後還會有數不清的姑娘,前赴後繼地撲上來,在他微博底下留言:
想睡大張偉。
但大張偉沒有心思理這些,從小到大,能讓他較勁的不是姑娘,是錢。
01
北京南城的磁器口胡同裡,常能看到有小痞子在裡面晃悠,時不時還引發一通「亂戰」。
胡同最中間有戶人家,住在大雜院裡,兩口子都在北京內燃機廠做工人,一個開叉車,一個裝配件。
1983年,這家生了個大胖小子,老爸張二柱怕孩子不夠聰明,不會寫複雜名字,就簡單起了個「偉」字。
名字起得「簡陋」,家裡存款也不多,但老爸老媽對兒子的愛是一點都不少。
剛出生15天,大張偉得了氣管炎,喘不上來氣。夫妻倆操碎了心,把他豎著抱在胸前好幾天不敢撒手,跟小袋鼠似的,生怕他給自己憋死了。
2歲時,電視裡演《濟公傳》,大張偉看了2遍,就不自覺地把裡邊「鞋兒破,帽兒破」這歌,一個音不走調地唱了出來。
△ 兒時的大張偉
這音樂天賦讓張爸爸大喜:「嚯!唱得那個音準啊,就是嗓子破了,那音也能上去。」
張偉小時候就愛哭,一哭起來,自行車都騎出兩站地還能聽見。老師都說:這嗓子,除了當驢之外,就能唱歌了。
但沒錢再有天賦也沒用,夫妻倆一商量:「走,練攤兒去!」
兩人白天上班,晚上到夜市上賣煎餅、餛燉,一直到凌晨三四點,早上7點接著回廠裡上班,那些年大張偉的爸媽每天只睡兩三個小時。
得閒還去裝卸過貨櫃,賺點零頭。
為了賺錢,真是拼了命。而這一切只為給兒子買個「燕舞牌」音響練歌。
這音響一萬多塊錢,夫妻倆眼都沒眨一下。
△ 大張偉一家
好在兒子爭氣,付出的辛勞很快有了收穫。小學時,大張偉參加少年宮活動,跟老師學美聲,唱《小小少年》,一不留神就拿到北京市少年獨唱第一名。
後來更一發不可收拾,國內國外拿獎無數。
1993年,還在上五年級的他被選進大名鼎鼎的央視銀河少兒藝術團,成為為數不多的獨唱小演員,是整天跟著倪萍阿姨、鞠萍姐姐混的人。
王菲、蔡國慶、蔡明都是他的師哥師姐。
此時的大張偉,頂著圓潤的小臉,繫著紅領巾,在舞臺上端著唱美聲,根正苗紅的樣子,高雅得一塌糊塗。
△ 大張偉小時候在舞臺上唱美聲
從這時候開始,團裡就有粉粉糯糯的小姑娘給他寫賀卡,還圍在他身邊爭風吃醋。
也許大張偉真是從小不缺姑娘,就缺錢。
而人吶,缺什麼就想什麼,小小年紀的大張偉此時就對錢十分敏感。
有一次出國比賽,團裡發了點錢,他什麼也沒給自己買,只給媽媽買了金戒指,給爸爸帶了俄羅斯的電動剃鬚刀。
老張看著手裡的剃鬚刀,心裡樂開了花:這兒子,養得值!
可很快,大張偉就把自己這條「體制內、有錢又有名」的路給斷了。
02
當然,這個選擇並不是因為大張偉叛逆,而是因為他的身體太不懂事,偏偏不巧邁入了青春期。
就在大張偉去北京重點文匯中學,進行「音樂特長生」保送面試的前一天,他那甜美童聲一夜變成了「公鴨嗓」,沒面試上。
要問你,窮人家的孩子最怕什麼?
不是窮,而是命。老天招呼也沒打一聲就把他這不花錢的好嗓子給收走了,徒留那一萬多買的錄音機,也不知道再有何用?
大張偉無奈進了209中學,一所普通學校。
雖然在這裡大張偉學習不錯,全年級五百人,他能排到前四去,但再也沒去國外演出,還發錢的好事兒了。
那時候,大張偉只能把午飯錢都省下來,只吃一包小浣熊乾脆麵,每周去買兩盤打口磁帶,才不枉費那上萬塊的錄音機。
這張還有點撞臉易烊千璽
大張偉覺得很「喪」,煩老師,煩學校,不想說話,也恨自己。
可誰能想到,就是這股子勁兒,又對了。大張偉的叛逆,正好叛逆到搖滾的腰眼兒上了。
那是1997年,謝天笑剛組建「冷血樂隊」,舌頭也初出茅廬,鮑家街43號發行了第一張專輯,盤古的樣帶專輯《怎麼辦》正開始限量流傳。
一切還是一副欣欣向榮的樣子。而此時正上初二的大張偉才摸上吉他。
這還要感謝他的同學王文博,王文博的老媽在胡同口的理髮店,不知怎麼就跟寂寞夏日樂隊的吉他手鄧裴嘮上了磕,還請他來教自己兒子彈吉他,大張偉也跟著去了。
這下,大張偉的「喪」和「頹」都找到了出口,成天跟朋友拿著吉他一頓瘋狂嘶吼,還把國外搖滾歌詞扒下來,上課就拿本英語詞典一句句翻譯。
翻譯得多了,就開始自己寫,還學著人家組了一個樂隊,起名「迷糊寶貝」。
那時候,大張偉但凡知道再過兩年,汪峰也要窮得交不起房租,甚至連吃飯都費勁,打死也不會碰搖滾。
可這都是命運安排,窮人家的孩子大張偉,就幹上了不掙錢的搖滾。
這要從大張偉住的地方說起。
那時候磁器口胡同也拆遷,要是命好,大張偉也能成個拆二代,多寫幾首靡靡之音也有可能。
可拆著拆著,剛要拆到他家,就停工了,正好把家露在街邊。
一夜暴富的大好機會落了空不說,還得天天吃馬路上的灰。大張偉又一次受到了金錢的刺激,他得把這股子「不忿」發洩到吉他上。
但也有好事發生,因為家露在街邊,這幾個孩子排練的小歌兒,來來回回的人都能聽見。
有天擱家裡排練,突然有人「咣當」敲窗戶,抬頭一瞧,卻什麼也沒瞧見。幾個小孩一時間慎得慌,心說這什麼東西,大白天鬧鬼呢怎麼?
壯著膽子走過去,才看到窗戶底下有個矮個子的年輕男人。
這人是麥田守望者的貝斯手大樂,正在街對面特別有名的那家「錦方豆汁店」喝豆汁兒,聽著排練聲,覺得有點東西,就尋過來瞧瞧。
本來大張偉還不信,大樂只得隨手拿起貝斯,秀了一下。
人家畢竟是專業樂手,剛學不久的大張偉一聽,就驚了:嚯!他居然會彈NIRVANA(涅槃樂隊)所有配器!
後來大張偉說,那個瞬間,這人簡直像「上帝」一樣,周身都散著光。
「上帝」還召喚他們:「你們願意去酒吧演出嗎?」
可幾個小孩哪出去演過出啊,厚著臉皮淨裝老練:「行啊」應下了。
那時候,大張偉還不知道,就這麼一句「行啊」就值十萬塊錢。也是讓他後悔了一輩子的十萬塊錢。
03
大張偉去演出的地兒叫「忙蜂酒吧」,是北京地下搖滾圈殿堂級場所。
他們第一次上臺暖場,就趕上丁武、竇唯在酒吧裡坐著。
但大張偉也管不了這些,他的原則就是來演出,不能花錢,更不能被騙錢。確認演一場100,他們給錢,大張偉才安心唱歌。
《花》《靜止》,反正自己寫出來的能唱的,排練好的都唱了。
稻草上的火雞來自谷小歌00:0002:37
我很羨慕它 因為它沒有思想 也不用爭搶它很害怕我 因為我喜怒無常 可能隨時會開槍稻草上的火雞 那麼的美麗不用出人頭地也不用欺騙自己稻草上的火雞 那麼的神氣從來不會生氣也不裝委屈再看看你自己《稻草上的火雞》
別說,幾首歌下來,把臺下的搖滾老炮兒們聽得百感交集,心裡都在唏噓:果真是新世紀要來了,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宋柯連用四個「很」形容他們:
「詞曲很真誠,很抓人,很澎湃,很有躁動的力量。」
演出完,仨人拿著一百塊錢演出費,打了個面的回家。可底下大佬們遲遲不願離去,他們開始合計:還未成年,該不該籤呢?
最後,還是付翀膽子大,搶在老闆宋柯之前,把「迷糊寶貝」籤進了自己剛成立的新蜂,還給他們改了個名,叫「花兒樂隊」。
可兜兜轉轉15年後,大張偉最終還是籤到了宋柯手下,這都是後話。
此時,三個未成年忙著接住這從天而降的餡餅。
還是那個原則,我不出錢,還給我錢,也不像是騙子,是個好事兒。
而且,跟著這些人混,大張偉再也不用餓肚子了。
他省吃儉用,一周也就能買2盤打口磁帶,現在一上忙蜂酒吧去,就能拿回來一堆。
這些磁帶,大張偉就用隨身聽放著聽。一次騎自行車,正等紅綠燈,磁帶裡放的是Green Day樂隊。
音樂一起,他就跟著了魔似的,定在街邊,紅綠燈過去好幾輪都沒發覺,後來大張偉說,那種感覺就是,突然知道什麼是青春。
但大張偉不知道,錢不光是好東西,有時候錢也燙手,拿了10萬塊,他的青春也就戛然而止。
因為這10萬塊就是成人世界裡看不見的暗礁。
1999年,在付翀的安排下,花兒樂隊錄了第一張專輯《幸福的旁邊》,裡面21首歌,全是大張偉自己寫的。
這張專輯打著「中國第一支未成年搖滾樂隊」的名號,一下子賣了四五十萬張。
但大張偉一分錢版稅也沒拿到,付翀一次性給了他10萬塊錢,把所有歌都買斷了。
還是學生的大張偉根本沒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他只知道周六日去演出,周一上課睡覺,老師看了也不管,最多把他捅醒,然後指著他說:
「你睡,你接著睡,人家大張偉啊,演一場是我一年的錢。你睡,你睡啊!」
專輯封面
因為這張專輯,還是初三學生的大張偉已經成為「中國搖滾第三代領軍人物」。
說真的,要不是那陣兒沒有微博,花兒樂隊沒準能比現在的TFBoys還紅。
10萬塊拿到手那天,大張偉跟父母商量著,用這10萬塊錢付了首付,買了樓房。
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充斥著這個小家,大張偉也明白了一個道理:唱歌寫歌,能賺錢!
看在錢的份上,反正能賺錢的事兒,就能幹,大張偉鐵了心要進娛樂圈。
於是,本來是個能上重點高中的好苗子,找老媽談了一次,告訴她:我想上職業高中。因為好好讀書,就不能好好演出,他想掙錢。
可對窮人家的孩子來說,「讀書改變命運」才是最穩妥的一條路,什麼唱歌跳舞,哪一件能算正經事兒。
好在父母開明,只說了一句話:我們尊重你的選擇,就隨他去了。
1999年年末,摩登天空有聲雜誌採訪了一批樂隊,其中就有花兒樂隊,問他們的新年願望。
大張偉說:「我希望能更高興,能到更多地方去玩,例如迪士尼樂園。能繼續目標,更有錢,萬事如意。」
可惜,他的如意算盤打早了,很快他就得把掙到手的錢全還回去。
04
2017年,大張偉發了這麼一條微博,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憤怒和狂躁。裡面「最開始公司的那個老闆」,指的便是最早籤下花兒的付翀。
照理說,付翀是花兒的貴人,而且分開多年,怎麼十幾年後,還這樣憤恨?
這還得說到當初那從天而降的10萬塊錢。
當初付翀用10萬塊買了大張偉21首歌,是一次性買斷,攤下來一首歌三千多塊。
後來《靜止》被臺灣女歌手楊乃文買去唱,也是要給付翀錢。
包括大張偉本人,在任何場合唱自己的歌,也要經付翀允許。
了解真相後的大張偉,哭都沒地兒哭去。只感覺自己被「騙」了。
他還依稀記得,14歲那年,他許下的三個願望:「開演唱會、上春晚、印到可樂瓶上。」
可自從當上了「職業搖滾歌手」,他感覺離自己的願望越來越遠,環顧四周,只看見一片荒涼。
內地搖滾樂進入霜凍期。
一心想掙錢的大張偉,第一個感覺就是:拿到手的錢越來越少。
他開始質疑:「我從2001年開始,就覺得中國幹不了搖滾樂。」
有一次在五道口,大張偉看到一個三十幾歲的大哥,還在那背著吉他瞎混,就跟《阿甘正傳》裡流浪的嬉皮士似的。旁的人還說這叫精神。
「精神這事兒,它也不能當飯吃吧。」大張偉理解不了他們。
人不輕狂枉少年,人太輕狂躺半年。大張偉就想掙錢,掙很多很多錢,而不是到三十幾歲也跟他們似的,除了「精神」一無所有。
更讓他理解不了的是他的老闆付翀,典型的理想主義者,總覺得越窮、越苦、越狠、越忍,才是牛逼。
可一翻雜誌,國外那些樂隊每年收入可都是上億美金,大張偉覺得這才是牛逼。
付翀沒想到這孩子這麼「拜金」,覺得他侮辱了「搖滾」,桌子一拍,怒斥:
「我一個月掙二百塊錢也能活!」
「做音樂,就不能想錢的事兒!」
大張偉不敢苟同,他當初就是因為錢才籤約:「我還有爸媽呢,我普通家庭,我還希望給他們好的生活。」
這是窮人家孩子的通病,對錢特別敏感,不掙錢,就沒勁。
又恰逢世紀初,大街小巷放的都是周杰倫、SHE;年輕人都在給張含韻、周筆暢、李宇春投票,搖滾慢慢無人問津。
何勇瘋了,竇唯不正常了,鄭鈞閉關修煉了,香港紅磡音樂會上的盛況恍如隔世。
更讓大張偉覺得沒勁的是,每次底下看演出的人,一個個都嫌聲兒大,站那兒捂著耳朵:
「聽音樂的狀態都特別痛苦,那眼神就跟看臺上是一沾了尿的褲衩似的。」 大張偉的比喻一貫精準。
△ 94年香港紅磡搖滾之夜現場
大張偉覺得是自己選錯了路,再唱搖滾,他就仨結果:自殺、神經病、改行。
於是,「路見不平,繞道而行」秉承著自己的行事哲學,大張偉決定解約。
既然是提前解約,就得賠錢。付翀獅子大開口,要三百萬,後來拉拉扯扯,拖到打官司,最終掏了40萬,換得自由身。
花兒轉頭籤了百代,代價就是之前幾年賺的錢全吐了回來,自己寫的幾十首歌還歸了別人。
與此同時,大張偉爸媽也因為下崗潮,從廠裡下崗。
這之後,盛極一時的花兒樂隊像蔫了一樣沉寂,兩年多,沒有任何演出活動,還得爸媽養著,一家人一起吃老本。
很多年後,大張偉被問到最痛苦和恐慌的事情是什麼,他答:沒活兒幹,沒錢掙。
「我因國情與家境考量自廢搖滾武功。」這一年,他21歲。
沒想到,武功一廢,通腸開胃,大張偉很快找到了一個絕佳的賺錢方法。
05
這個方法叫:「大數據算歌」。
那陣兒網際網路剛剛興起,千千靜聽,酷狗音樂上全是各種網絡音樂,這就催生了各種音樂排行榜。除此之外,《音樂生活報》《大眾歌壇》等正規媒體也會發音樂榜單。
最後一類,就是電視上的《音樂風雲榜》,背後是各大唱片公司在競爭。
大張偉就把這三類榜單重合在一起,看大家喜歡的是哪類,用排除法,選出他唯一能接受的。然後再滿世界地聽,整整聽了5個G。
2006年,《嘻唰唰》從這5個G中應運而生。聽Demo的時候,王文博很憤怒:這他媽是什麼玩意兒。
但大張偉倍兒有信心,對王文博說:「你不是想買寶馬嗎?那就練吧,這裡面沒搖滾聲兒,但有錢聲兒。」
果然,一點都不搖滾的口水歌《嘻唰唰》火了。譁啦啦下來的都是錢聲兒。
大張偉唱《
嘻唰唰》
可錢哪有這麼好掙的?《嘻唰唰》被網友扒出抄襲,大張偉很委屈,心說我都不知道我腦子裡的旋律是從那5個G裡的哪句來的。
發另一張專輯《花天喜事》,百代老總黃偉菁特意囑咐:注意一點。
結果剛發不久,再次被曝抄襲。初代網友的力量也不容小覷,大張偉在電話裡承認錯誤,說自己不是故意的。可於事無補,黃總掛了電話就把20萬唱片收了回來。
從此,大張偉的名聲跟郭敬明不相上下。不同的是,大張偉低頭認錯,三番五次地把歉給道了。
可人一旦有了瑕疵,想翻身可不容易。
演出時,五顏六色的殺馬特頭髮加上奇裝異服,被人稱作「流氓」;穿著軍裝出席頒獎禮,被指「褻瀆」軍人。
跟隊員石醒宇一起吃飯,一言不合打了起來,又被人拍到了網上。
罵聲像利箭一樣襲來。
石醒宇本就是富二代,覺著當藝人的日子不好過,狠心離開。這一走,剩下的人心算是散了。
2009年,「花兒」宣布解散,大張偉實現了自己的願望:辦了人生中的第一場演唱會,可這場演唱會竟是為了解散。
大張偉腦袋上依舊頂著跟過去一樣的五顏六色的毛,穿著松松垮垮的衣服,唱到「我們可不可以不分手「時,泣不成聲。
他覺得自己再也沒機會開演唱會了:「我的音樂夢想碎了,所以我也就不撿了。」
歌手李健就坐在臺下,看到這一幕,百感交集。
為了從低谷爬起來,大張偉一刻不停地接通告、商演。公司還讓他減肥,不準他喝最愛的含糖飲料,也不準吃漢堡包。
有天一大早,公司安排他上搜狐的節目,剛開始沒多久,大張偉突然心慌氣短,周圍人說話的聲變得朦朦朧朧,一個字也聽不清,更聽不懂,眼前恍惚起來。
主持人大鵬連著重複了好幾遍採訪問題,都得不到回應,憤而離席,大聲說:別錄了!」
第二天,這段詭異的視頻被大鵬經紀人放到網上,一瞬間網上鋪天蓋地討伐:封殺吸毒藝人。
公司費盡力氣解釋:是因為減肥導致低血糖,但這種解釋一點都不勁爆,人們只想看到「吸毒」這種字眼。
後來,大鵬在微博上跟大張偉道歉,他的經紀人引咎辭職。
可道歉沒用,大張偉已經被打入冷宮。現在已經不是錢的事兒了,是命的事兒。
大張偉抑鬱了。
06
那一段時間,大張偉常常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句話不說,就跟當年剛上初中似的。
爸媽嚇得不行,一個勁兒地念叨:你得活著,知道嗎?
正是這段時間,大張偉悟出了不少哲理:
「人生就是一個褲衩子,什麼屁都得兜著。」
「人生就是六個字,怎麼著不行。」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句:「名兒都是虛的,錢才是真的。」
這回又是錢,救了大張偉一命。他得爬起來掙錢!
2012年,芒果臺要做《百變大咖秀》,總導演洪濤給了他一個上節目的機會。他一點包袱都沒有,模仿蔡琴,易中天,王菲,各個活靈活現,令人捧腹,給節目添了不少笑料。
《天天向上》面臨人員危機,他一句話也沒說,坐飛機就去救急。不管是綜藝還是真人秀,大張偉在各大衛視全面開花。
對大張偉來說,有工作就行,有工作就有錢,有錢就有熱情。
最多時,他一個月能上19檔節目。為了節目效果,他在衣服上縫了很多毛毛蟲,像小丑一樣,賣力逗別人開心。
他還有一個小本,專門記平時聽過的笑話,記別人講過的金句,每次上臺前就翻翻。
2014年,終於火了的大張偉被馮小剛送上了春晚的舞臺,全國人民都聽到了他的開心口水歌《倍兒爽》。
但網友們跟狼似的,還盯著他,說他們春晚的歌手「假唱」。
別的藝人默契地在媒體面前閉口不談,只有大張偉大大方方地承認:「為了完美效果,那都不是事兒。」
可從春晚下來,大張偉還是接不到唱歌的活兒。
因為參加綜藝太多,人們都快忘了他是個唱歌的。2009-2014年,大張偉的唱歌業務變成了:「你還唱歌嗎?」
一想起這個大張偉覺得難受,在低谷時,讓他振作起來的不是音樂,是掙錢。可錢是掙到了,音樂呢?
2015年,從《跟著貝爾去冒險》裡的瀑布下來,大張偉說:「我是真的想放棄了,不是這個節目,是我的人生。」
也許真應了那句老話:憤怒出詩人,抑鬱成笑星。
但這一切大張偉都熬過來了。
這小子又一次走運了,因為這年頭,笑星比任何時候都受歡迎。
微博、豆瓣上,姑娘們哭著、喊著要睡大張偉,比他十五六歲遇到的那些搖滾女青年還直接、激烈。
大張偉也聰明,趁著這些姑娘的熱乎勁兒,開了直播,不賣貨而是帶著這幫姑娘們一起聽歌。
他知道,現在他的粉絲都是95後、00後,於是就帶著他們聽竇唯,從《高級動物》《明天更漫長》聽到《上帝保佑》《還有你》,聽到高興,還自己唱了一首《噢!乖》。
唱罷,大張偉還不盡興:「為什麼要開直播?為什麼要開直播?不開直播,電視臺,我這輩子都幹不了這事兒。」
20年過去了,窮二代大張偉終於混到了富一代才明白,到頭來,還是只有音樂才能撫慰他的靈魂。
但他還不滿足,放出豪言:掙夠了一個億,就去做我最有熱情的事。
看看,實現別人家的一個小目標,很多人就能真正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