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遷在巜太史公自序》中寫道。「夫《詩》、《書》隱約者,欲遂其志之思也。昔西伯拘羑裡,演《周易》;孔子厄陳、蔡,作《春秋》;屈原放逐,著《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而論兵法;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抵賢聖發憤之所為作也」
公元前99年,司馬遷42歲,這年司馬遷遭遇了他人生最大的一次災難,滅頂之災,宮刑。那是一種僅次於死刑的刑罰,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是一種生不如死的災難。
司馬遷當時職為太史令,掌管天文地理,類似於國情諮詢委員會之類的事情,是帝王的重要文官,能於朝堂之上與帝王商議國家軍機大事,自然算是朝庭官員了。
司馬遷的罪過是頂撞了帝王。
當年,將軍李陵出兵西域,戰匈奴,五千將士,斬首匈奴上萬人,算是勝了。
但因孤軍奮戰,沒有援兵,被困死的李陵沒有戰死而是降了匈奴,性質變了,算是失節。
於是,朝庭商議如何給李陵定罪,李陵雖勝猶敗,不以身殉國而降了敵國,這判國罪名自然是死罪了。李陵可以不歸國,但一旦定罪就是滅族之罪。
朝堂上,帝王的心自然是殺心了,大臣們當然識時務,緊跟朝庭,唯有司馬遷不識時務,唱了反調,沉默也就罷了,居然在這個時候為李陵辯護,理由是李陵事出有因。
司馬遷激怒了帝王,於是被逮捕入獄,當年有錢是可以舍財免災的,可司馬遷又沒錢,碰上的又是酷吏,結果就被「宮」了。
司馬遷就是這樣一個剛正不折的人,認死理。如果不是這個性格就不是司馬遷,如果不是這個秉性,《史記》定然是另一種氣象。
那個年代,文字都是刻在竹簡上,洋洋萬言的《史記》竹簡堆了一房子,司馬遷似乎跟幸運這個詞無緣,五十多萬字,以現在的科技手段也要費盡心血,何況是千年之前的寫作,不是寫,而是刻,一刀一刀的刻,那是何等的艱難,我們今天的想像都難以抵達。
最讓人絕望的是《史記》的完稿被毀了。對司馬遷來說,要麼毀便毀了,要麼重寫。這幾乎是工作量和心力都難以承受的事情。但司馬遷做到了第二次寫《史記》。
如果不是司馬遷的雄心,我們不知道如何去尋找中華文明的源頭。之後,從三皇五帝、夏、商、周至漢代的歷史,所有的記述和解讀,都以《史記》為據,並為歷史的紀述提供了一個標準的範本。
千年過後的今天,仍然可以在流逝的歲月中聽到司馬遷被宮刑時的吶喊,仍然可以看見酷吏刀下的血跡。司馬遷的故事若放在當代,仍然是一部催人淚下的厲志小說。
於是我在想,其實每個人到世間都是有自己背負的任務的,司馬遷的使命就為撰寫《史記》而來。
在那個年代,他完成了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因此
他不是人而是神,因為他做到了人不能完成的事情。黑暗雖黑,仍被陽光照亮,黑夜雖暗,仍被星光照亮,司馬遷就是黑夜中那一顆燦爛的星星。他的光芒穿透所有時間,直至時間的消失。
在《太史公自序》中,我們看到了司馬遷作為一個文人的雄心和膽識,就是這樣,他為我們留下了一部雄文,巜史記》。深夜捧讀《史記》,依然能聽見司馬遷刻寫竹簡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