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夏天,福建籍北漂詩人安琪回家鄉,福州詩壇聚會,名曰「安琪之夜」;之後,該城詩寫者漸漸多了些對酒當歌的周末聚首,「想活躍一下了」,就產生了辦一個同人詩歌民刊的想法。從2008年冬到2009年春,較為活躍的一些福州詩人多次研討,有魯亢、張文質、巴客、顧北、王柏霜、朱必聖、程劍平、何若漁、巫小茶、張志平等,或在西禪寺的茶館煮茶,或在七米咖啡館喝咖啡,詩歌民刊《反克26°》日漸在大家的腦中變得清晰起來。
而事實上,《反克26°》是在2007年7月獲得了第一次命名,當時,它被設想為詩人和教育家張文質領軍之下的生命化教育群組的用以「懷念內心深處曾有過的責任與夢想的火焰」的內部交流刊物。那份刊物沒有問世,但刊名做為一個不錯的精神遺產被繼承,這是一次「愉快的顛覆」。2009年3月開始組稿,7月初《反克26°》創刊號正式問世。圍繞這樣一份同人刊物,詩群就漸漸成形了。
反克詩群的立場是開放而溫和的,《反克26°》詩叢沒有主編,沒有領頭羊,反克詩群以「1+1」的方式集結。很快,詩群組織策劃的各種詩歌活動越來越多。每年除出品一至兩輯《反克26°》,他們都舉辦數場詩歌活動(詩歌朗誦會、詩品發布會、研討會、作品分享與交流會以及詩人聯歡會等)。其主要活動品牌有一年一度的「雙城詩會」、「鼓嶺詩會」,以及先後在福州、廈門、黑龍江、江蘇舉辦的大型詩歌活動「反克跨年詩會」等。在其發展過程,其成員構成亦有變動。
反克詩群自建立以來,共出品《反克26°》9輯,其成員公開出版詩集近30種。2015年,反克詩群推出微信公眾號,全年發布反克詩人作品和「反克推薦」,並通過若干較活躍的微信群將反克詩歌、反克寫作理念推向全國範圍。2016年,反克詩群創建「反克詩歌獎」,通過「反克推薦」平臺在全國範圍尋找和選擇優秀詩人;舉辦每月一次的「反克山海經」——反克詩人作品分享與研討會;並與國內知名文學研究機構合作,在理論上強化對反克詩歌的研究;與此同時他們繼續以生動活潑的形式開展詩群內部各種「抱團取暖」活動,並繼續與多方合作、以多樣活躍形式將反克詩歌推向全國範圍,提升品牌價值。
羞恥
將要過街的人
還記得鼠便滑過桌面的積灰
絹花色衰,向陰向陽
落髮抱成團,低語,惶恐
住客午前方醒
送滿懷的光進墳
或放掉它們奪命於防蚊紗窗上
雨敲著雨仿佛鈕扣起跳正反
社區亂雲飛渡;汽車裡的飯局人
盯著自己逐漸消失的衣服
他還記得汙汁在腿部和上衣口袋
貼肉的那件似是淺藍色
性器周遭黑中夾白
兩家人在街邊扭打著
妻子們負責遮雨,並呼叫110
雙方的老公半途停下抽菸,任半邊臉淌血
圍觀者多多少少,手腳婆娑
對面的麵包房金碧輝煌
門邊一堆醜傘從河裡來
像嫖過魚群的外星人
趁年輕嫁了
總有一些不良習慣
包括話中帶刺;就不去深究
摳鼻孔,看天,愛流淚
身上的不適也是說有就有
脾氣就成斷線風箏
只說自己不難養,但幾乎
這條街上找不出第二支像她的手了
我也動不動溼了眼眶,看你走
想著女孩滿頭是汗的羞澀
身體被迷亂的清風逃也似的撞開
投進戀愛那個昏了頭有一說一的季節
孩子哭了,在夜裡,天涼還趕不走蚊蟲
生活的計算是老媽剪下的報紙
上頭寫著:小心。還寫有「勇敢沒有代價」
還有大小不等的廣告,不是名牌
這會兒打嗝就別壓著
但走過地板如果腳底還燙
就趕快嫁了吧,因為嘴唇燙出花朵來
因為另一隻嘴唇有更多的經驗
會調適,冷的熱的,他都曉得加上什麼
我也愛看你們粘糊糊碰了又碰
臉上表情像刨過光的柚木
那孩子哭聲長;那些路人自顧自地打噴嚏
全部的狗就只懂叫,好吵。我也愛看你的孤單
從前門走到後門
從樹下繞到樹下
唇上的唾液
要被擦去前的
猜不到的蠕動
荊軻
「你們所幹何事要載入史冊?」
算是天問了,有些血氣在蒸騰
走出會場的刺客們頓感芒刺在背
這是刺客史上最黯淡的會議
他從不參加,每次的藉口都沒變:
病了,曬太陽
卜骨在手中被摸得薄如刀片
臉亦若繡春之刃,貼著下女的私處
割斷幾縷煩惱絲
現如今,僅此可為,惟之可悅
其餘純屬添亂:三百塊石頭從路邊的蘆葦蕩裡
扔了出來
砸中誰?怎麼不搭配慶祝焰火
——在你們死後他也走上這條路——
他想像著振臂一呼:皇上,小心!救駕!
吾皇霜凍的表情硬是開放幾朵梅花
授我以劍,再賜半百精兵,我要
清除乾淨臥榻之側的魍魎——
滿朝文武再也吃不下海帶燕窩粥
提到徐福便互遞眼色;「東渡,東渡」
祖上有駱駝穿過針眼
一頭小狗悠哉地過街
一字在晨昏上下咆哮:殺。……去吧
燕子說:去吧,荊軻,猶豫個啥
為虛無寫下一隻鷹
中槍後鷹還盤旋了兩圏
獵戶射完攜帶的彈藥
頓感腦中蔚藍色的未來雲淡風輕
他默想一個獵鷹的往事
以隱忍的語氣收尾會有什麼反應
如果有人說「鷹是聖鳥,我們從不獵捕」
嗯,是吧,你們為它宰殺人類
在巨大的石頭上。驕傲的陋習
那隻鷹呢?提升高度往暗黑處去
不讓他者看見遽然失態的墜落
它這麼神奇而且如此在乎儀態
若是能掌握它的星座,血型,乃至語言
讓普通人從中獲取能量和啟發
謊言。即便是謊言也是教育的一套方法
依舊要表示敬意,不然呢
鷹在某個開闊地帶被找到
身上一排整齊的彈孔
似乎吹奏到曲終無人遺憾地咽氣
它現在是飯桌上的一道好菜
但也難說,沒有人烹煮過一隻鷹
散碎的羽毛和骨架也沒有了價值
天漸漸暗了
要下雨的意思
在躲避上天的洗澡水、尿和口水前
再仰身一望,鷹 傲然地,上升,停頓,盤旋。一瞬:下墜
我也已經收下你的「晚安」了呵死而無憾
藍色最美的時間
像一隻深海動物遊入空想
母親還在梳妝打扮,那束茉莉花
清水盈盈地放在身旁
藍色最美的時間
吩咐我們暈頭轉向,趕緊寫好
本季的與妻書,潛伏到珊瑚叢林
靠一壇老酒網住傳說是告密控的無骨烏賊
每天早上誰最早起床,他的鬍鬚肯定最長
但他也最先佔到位子,坐姿端正
母親按時給我們授課
教我們道德與美,救贖空洞曠日費時
他總是擔心禮拜天晚上又睡不著
明天,他可能被審判,也可能平平淡淡
他在母親的心裡成績一向不是很好
為此母親感到羞愧,經常舉措失當
藍色最美的時間
好的,幫她寬衣解帶,最後一次的沐浴
時間正在剝離偽裝,我們開始互為異端
「母親,我們都想要那一半:黑暗」
藍色最美的時間
唯有藍色,美則乖張
母親枯萎日常,茉莉難抑香濃
我也已經收下你的「晚安」了呵死而無憾
作者簡介:
魯亢:男,生於六十年代,福建福州人,寫作者。反克詩群創會成員。著有隨筆集《被骨頭知道》(寧夏陽光出版社,2015,12出版)、小說集《時間,救我》(百花洲出版社)、詩集《在今夜》(百花洲出版社)。
顧北的詩
落日渾圓
那時候,落日餘暉像金水
傾倒在林間房子上
一個孤單的人在柴堆後面
張望即將溺水的光陰
這樣景象是如此令人窒息
以至於,唯有愛
可以讓一切生存下去
這時候,有人來信
信箋壓在流水下
一塊磨圓的巨石清晰可見
炊煙和著所有的感覺
正在走進心裡
「我只想要屈打成招,我要隨時
向你投降」
夕陽一點一滴消失
像生命最後的儀式,也像
重量砸入孤單的心
探究竟
他說
當代與古代不同
就像女人開車跟女人騎馬
開車的女人要的是速度
而騎馬的女人
享受顛簸
他說
豎吹簫
橫吹笛
他說
在A面說話的人
B面聽到了
也是反的
他說了
羚羊永遠不知道豹子的悲涼
比如可能
永遠不會知道
肯定是多麼的殘缺
想起去年立冬
去年那隻鳥的叫聲好聽
今年這隻鳥也好聽
或許,它就是去年那隻?
我看著它從欖仁樹上
一層一層翻滾下去
——那陣風吹得樹梢狂搖
隔著窗玻璃,一切都是無聲的
鳥的鳴叫
真好聽。即使是
它瞬間就離開這無聲的人世
恨過才知站著多麼高貴
最陡峭的秋風,最空曠的墳地
最孤單的鳥兒——我們何苦不都是
這世界的棄土?心越高
越無法理解,時間就是這樣灰的馬
笑容坍塌了,夢想一騎絕塵
我們猜到了結局,那新生呢?
在黑暗中呆久了,連壞人都在為這世界
低聲祈禱
或許,這正是前奏,「一切都在趕來的路上」
即使忘了你的季節
只要聽見花開的聲音
也會紅了眼眶
孤獨的世界呀,除了地球,還有我
告訴你吧
今天我寫的最迷人的詩句
就是恨得咬牙切齒
而我卻依然年輕依然熱血沸騰
解藥
沒有解藥
有的人手裡什麼都沒有
他一生行走江湖
身不由己尋求過解藥
但,有的東西不需要解藥
有的事尚說不清楚
解藥只是藉口,借藥解毒的人
夢裡空空蕩蕩
那是無魂之靈的放逐
他失眠、焦慮,遇見光亮就噁心
假如有一把切割時光的小刀
他會毫不猶豫地揮向
啞言的傷口——他中毒已深沒有痛覺
他已無需靠疼痛裝扮稚嫩
什麼是解藥
盜過針尖的人因刺痛而尖叫
你望他一眼,那些杜仲、白木、地黃和蒼朮
作者簡介:
顧北:男,福建閩侯人,生於六十年代。福建省作協會員,反克詩群創會成員。發表過眾多作品,著有詩集《純銀》《狂喜之徒》《讀獅記》等 5部,獲第25屆福建省優秀文學作品獎、第 7屆陳明玉文學獎、詩選刊2015年度優秀詩人獎。居福州。
張文質的詩
永安街聚會筆記
翻開任何一頁通向夢的宮殿,我們隱形
幼狼一一從新媒體中跳到前臺,
忘掉裂變、死嬰、竊聽器上粉紅的
裝飾,福州詩歌城的革命
始於2013年5月3日的永安街。
或者始於某個會議的茶敘
也有人討論教育,同樣是個「純正的助夢劑」,
這個詞我從另一個詩人那裡取得,
他以狗自居,以狗為夢——
在每次遇到的柱狀物上發誓,淋——漓
「我曾是狗,我別無所求」,淋漓——
我的氣味、性別、品格,你們目睹過——
然而,我一般不表露心跡,
我表明沉默是一種錯覺,邏輯產生於飢餓。
我的,淋漓的世界——
習慣抬起一隻後腿
我的,我的,熱情的世界——
靈敏的嗅覺,惡的練習。
飛行的轉譯
不知要滑多久,時常我在滑動中睡著了
凹凸,震顫,快閃過倒懸的建築
像針刺,才能持續失去控制
鼓手你的轟鳴,直到某個飛翔瞬間放開
古老的貪慾,是一種負罪
在爬高中醒來,陷入難以言明的愧欠
依賴各種真理的人,突然從
嘴開始衰敗,聲音用得太多
耳朵掛在哪裡?有個詩人說到耳中
帝國,毛茸茸的像百足之蟲
戰爭遠離時,一隻蟲便是一個中心
兩隻蟲是兩個中心,三隻蟲不斷擴散
棉絮騎手,一路跟隨著光滑的黑暗
穿過洞穴一般離開前方的水滴
月球的表面,海水歡騰
盯住它看的眼睛裡,也有一絲微光
與汝俱亡詩
年歲漸長,與汝俱亡矣像是時間的教誨
坐在樹下和自己談論時政誰聽得見
每日三頌就對著樹枝化一隻鶴
故鄉被拆成幾堵牆,每堵牆上都有皇帝
說此話時加些引號以防記憶失聯
從學前開始抓緊辦郭沫若學習班
我突然這樣想是為了強調學以致用
心紅比不上郭老聾,寫在牆上就是語錄
語不驚人死了算了,死不了燒了算了
反正火車停在我的樓下,我敬畏之心
像箭一樣穿出去,所有的回憶也登不上
天暗門,一尾閩江魚吐岀很多泡泡
今天鶴的叫聲仍叫做鶴唳,在江面上
和很多風的聲音混雜在一起。
天上的哭牆
看看天色,我喃喃自語,今天我終於知道
革命如何崩潰——其實這樣的認知只是
一個寓言的開頭——這樣的大詞一直
壓在我額頂,我想啊又接著想到那裡
應該有一堵牆在空出的場地上
被飢餓摧毀的人,只剩下淚線的人
失去聲音的人,什麼都看不見的人——
仰望天空的人民需要有一堵牆
無論你從哪裡來,是否認得路
現在都被一束光帶到這裡來
無論等了多久,經過多少次的死亡
你像骷髏把雙手趴在波濤之上
你就是一塊石頭趴在自己靈魂之上
所有的死都是我們死去的一部分
所有葬禮埋葬的就是我們自己
請帶給我一些安慰吧,我已在路上
我帶來的安慰啊,只有我的淚水。
像雪來自附近樹枝
這麼多傷口等著癒合
疼痛卻鑽入睡眠,每晚都像
大事發生一般,羞恥無法言盡
把身體裸出來自己先看幾遍
看不清哪裡藏著致命的潰爛
未死者樂於談論各種苟且
牧師已入獄,風中何來這些消息
兩眼平靜不是要看得更遠
沿著久居的洞穴,一個人慢慢背誦
有些信賴沒有顯露出面目
分不清現在的季節,把詩寫給一個人
又一個人,用不同的稱呼表明
世上光芒透過木板照在門後的書桌
筆跡纖細,像雪來自附近樹枝
為了一些幽暗,又像轉過另一個街角。
作者簡介:
張文質:男,福建省閩侯縣人,畢業於華東師大中文系。生於六十年代。著名教育學者,家庭教育研究專家,中小學生命化教育發起人。反克詩群創會成員。出版有詩集《引向黑暗之門》《寫給身體的戒備書》《張文質詩選》、教育著作《教育是慢的藝術》等三十多部。
念琪的詩
德安先生的山居實驗
造訪他的適得其所,陶弟與蛇
還有蝴蝶。在山澗跳舞
拉著家常,坐在石頭上
羅丹與託腮者靜寞等候主人
早日跨洋回家
銀杏樹準時鋪滿一地的金黃尖叫
報答二十年的養育恩情
紅塵滾滾隨山上下來的水流走
南天竹,大葉桂櫻,堅守著石頭房子
房前屋後零散的足跡記錄了
陶淵明、嵇康前來拜謁的爽朗笑聲
我相信,這只是一種陪伴樹林的試驗
風聲在深夜與蟲鳴一起打嗝
沉默的語言流過山上滾落的石頭
許多狐疑的心思在樹梢搖擺
此刻我理解了大山的厚度
他並非無語,聽水聲,鳥語,
甚至黑夜走獸的奔跑
即使饑渴難耐,也要悲憫生靈
山居的意義在午後陽光的照耀下
斑斕繽紛。艱辛創作出一幅畫圖
收穫了欣喜和滿足
過往的痛快已經成為日記上活蹦亂跳的經驗
今天,我們只能對著它——
複製一張山居圖
學習,宋琳老師千裡迢迢來這兒寫生
在楊時故裡尋覓一盞燈
寒露了,天所以這麼藍
包括奇數掠過天空的雁陣,都在預料之中
遍地的紅豆杉亭亭玉立於各種版本的名著封腰
不準一筆帶過。山坡上眼見著滾落一地的松籽
正在潛入故事
再過多久有一場雪已經知道會來
在時光虹彩的折射中斑斕如曦
山裡的孩子用鑽木取火的尺子丈量腳下
歸化,是一條溪谷的回聲,用了整整一千年
帶領後人執著松明,照亮雨幕
沿著老屋的圍牆數了數丟落一地的瓦礫
期待老友重逢般地擁抱一棵古樹
腐敗的氣息不斷顛覆久遠的跋涉
止步於山中。好好搓一條麻繩
當作燈芯,繼續沿著屋子的圍牆轉圈
舞蹈
誰布置了布滿尖利鋒刃的一個舞臺
七彩的燈光,眼花繚亂的世界
可以從容起舞。來自內心的堅忍
和執著。心眼合一,藐視險境
如玫瑰百合,綻放出優雅
用輕盈得可以飛起來的臂膀、手足
演繹生命的浪漫,舒緩,起落
就當是一對鳥兒飛翔穿過經天霜楚
提琴是始作俑者,嘈雜如影隨形
和桑蠶一起吐岀纏纏繞繞的血絲
作繭自縛。永遠分不清
昨天,今天,還是明天
致春天的泥鰍
今天穿越託斯卡納綠色的枝頭
剝去歲月蒼老的皮
我聽見水聲譁譁的歌唱
安裝在時間的下一條裙擺
陶罐露出喝醉的臉,跟我交談
決定三月風吹的去向
紫藤伸出手指引臺階拾級而上
湖水漲上來了,沒及胸口
再也不能走進文儒坊唱和木然的詩句
順著水仙花綻放的次序
不必抵抗一切落葉的哭叫
和大海的波濤和聲,撈起一隻泥鰍
養在春天
旱獺、果子狸、蝙蝠
有一天,冷風翻閱一本經書
拂開瀰漫的硝煙,東北三省哭聲
把我們拉回了清朝,屍橫遍野
一個叫伍連德的外國人用熊熊烈火
驅逐一隻復仇的旱獺
那年的雪,下了一遍又一遍
冷凍不死交易的熱情
皮可以進入邊貿
肉又裹住了饑寒交迫
一百年一定會有一個壯士
逆風起舞,雕塑一個英雄的銅像
立在哈爾濱白雪皚皚的廣場
讓迷茫中的人類重讀歷史
果子狸,不只是吃果子長大
它還有肉食的季節
就象外貌協會需要切換:
花面狸、白鼻狗、棕櫚貓
不如旱獺挖洞、冬眠,甚至吹哨
下場與土拔鼠一樣,爬上餐桌
偽裝的結果印上食物鏈的目錄
蝙蝠甚至還有英雄的名號
但它知道自己弱小的外表下
藏著定時炸彈,隨時引爆一場天災
所以從小到大,小心翼翼
蒙蔽雙眼,避開別人需要的陽光和鮮花
把自己囚禁在山洞、夜幕和陰冷
但是廣州、北京,特別是武漢
一定要叫祂交出一個宿主
和一個長滿雞冠花的解藥
狹路相逢,地球如此擁堵
浩瀚星空再垂下鑰匙
給祂們配一道閃電
讓流星落在別人的夢境
隨手改寫創世紀故事
作者簡介:
念琪:男,生於六十年代,福建福清人。反克詩者,福建省作協會員。著有詩集《守望吉嵐》等。現居福州。
雷米的詩
辣椒
種各種辣椒
就因蟲子不吃,我也不吃
所有的蟲子被月季餵養著
所有的月季
都在等待被蠶食,只有辣椒
期待碰上另一顆辣椒
雨經過雨的清理
乾乾淨淨,無可挑剔
我準備好無關採摘的技藝
辣椒只管紅
而我僅僅負責清除雜草
剩下的便是我的收成
小木馬
小木馬陪著我
剪刀離開灌木叢
失去日期的扦插苗活了
在杯盞裡泡朵白雲搜集鳥鳴
圍繞木槿與蜀葵
交談停止在葉與葉之間
與匆匆而過的腳步聲接近
蜜蜂飛舞讓我的內心充滿感激
要種更多的花草
回報被蜂蜜滋養的日子
雨中的花園漸漸安靜下來
而秘密從樹洞流淌在葉脈之上
小木馬陪著我
陽光挪動樹蔭的時候
也把我們往亮處挪動一下
仿佛分分秒秒跟我們坐在一起
暴風雨過後
暴風雨過後,園子
就是暴風雨過後的樣子
藤椅停空中的時間無法計算
但它倒立在草坪上穩如一座塔
裸露的韭菜根以另外的形式活著
在我消失的時間,好像你也不存在
螞蟻慌亂看著彼此,看著消失的我
什麼都沒看見。但有些事確實在發生
荷葉上漂浮的魚群,吐著氣泡還在
你的聲音照耀,是無名的情緒劫獲我
那朵深藍色的百合,在你女兒的潛意識裡
鐘擺一樣迴蕩。它說,命中注定的跑都跑不掉
繡球花
搖曳的繡球花泛著微光,雨落下來
藍紫的、粉紅的,這樣的我離你很近
離你越近,越看清鏡子外真實的自己
慵懶的、敏感的,不斷地懷疑與重建
不斷消耗你託付給我的身體,在夏季
是什麼樣的力量,讓曾經棄我而去的海水
重新淹沒我,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一年是八百年的開始,我將再死一次
沒有人注意到,天邊的繡球花獲得新生
沒有人在意,持久的愛在絕望的抒情中
天是完美的灰色,未曾見卻心懷好奇的人
拿我們和天意沒辦法,拿繡球花也沒辦法
兒童節快樂
桑葚紅了又紫,桑葉枕著桑葉夢裡有夢
六月剛打開門,石榴花不顧一切跳出去
通往雨季的河流,投下捕捉幸福的圈套
求米草跳進水瓶裡,無憂無慮天天向上
淘氣的孩子騎著木馬,飛來飛去不停歇
他們愛把玻璃彈珠,埋在後院荔枝樹下
五彩果實不會只在土裡,也會結在樹上
就像現在,我也能擁有格外晴朗的童年
曾經努力抓住的葵花種子,都落回地面
並開出了花,那是與土壤相呼應的寂靜
節日回來了就沒打算離開,沒有耽誤過
我在平行的世界裡重複自己,那麼自在
作者簡介:
雷米:女,水瓶座, 熱愛園藝,福建省作協會員。反克詩群核心成員。居福州。著有詩集《復活的舞步》(海峽文藝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