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的時候我打開了一個紀錄片,是網飛拍攝的《馬拉度納在錫那羅亞》。講述的是2018年馬拉度納在墨西哥乙級聯賽多拉多斯俱樂部執教前後的故事。
錫那羅亞州位於墨西哥西北部,首府在庫利亞坎,算是墨西哥北部的大城市,但這裡卻一直被大毒梟華金·古斯曼·洛埃拉所籠罩。這個毒梟有多恐怖呢,他曾是世界頭號通緝犯直到2019年7月,古斯曼才被判處終身監禁且不得假釋,外加30年刑期,並被勒令支付126億美元罰金,在網上只要關於錫那羅亞的搜索九成都與這位大毒梟有關。
(古茲曼本人,以及球迷P圖把馬拉度納P成古茲曼,而兩個人算是都有一個共同的綽號「矮子」)
(這裡經常能看到荷槍實彈的警察,儘管大毒梟已經被送進監獄,但幾十年來的影響並不是一下就能根除)
迭戈來這裡執教說是一邊療養身體,一邊找個地方發揮餘熱,可如果沒有利益牽扯,一個墨西哥乙級足球聯賽的球隊何德何能能請到迭戈做教練呢,細想一下也真是有點細思極恐。
當然網飛的影片不會展示這些,不過我們還是能從影片中看到晚年馬拉度納生活的一瞥。
影片一開始就回顧了2018年夏天馬拉度納在觀賽時鬧事的鏡頭。
在貴賓席一陣怒吼之後,馬拉度納的身體已經完全撐不住了,需要人攙扶著走到休息間,可見那時候馬拉度納的身體已經非常糟糕了,要知道那時候馬拉度納也就是58歲的人。
接著影片講述了這支墨西哥乙級足球聯賽的球隊主席和馬拉度納有怎樣的緣分,怎樣請到馬拉度納來這支小球隊執教,當然說得都是非常官方的話,我自己是不太相信僅憑這位俱樂部主席的人脈關係就能請得動馬拉度納來執教,但這也是我個人臆測。
馬拉度納能來這個小城自然是轟動性的新聞,媒體瘋狂的報導,球迷一窩蜂的湧向機場,哪怕馬拉度納一生見過無數大場面,也同樣在這樣的簇擁中顯得有些侷促和不安。
(媒體、球迷、球員都把馬拉度納視為「神」)
除了大毒梟古茲曼以外這個城市上次這麼瘋狂大概還是在瓜迪奧拉來這踢球的時候。
初到這裡的馬拉度納依然帶著對足球的一腔熱情,玩心很重的他很快就和球員們工作人員們打成一片。
(全片馬拉度納這樣和大家合影、唱歌、跳舞的場面有很多)
比起這支球隊的教練,馬拉度納在這裡更像是球員們的爸爸,除了能在極其有限的訓練時間跟球員們交流一些踢球的心得,馬拉度納更關心球員們的生活,比如哪個球員家庭狀況不太好,他就格外關注他們鼓勵他們,就好像看到當年從貧民窟走出來的自己。
(與球員的耐心交流,這個球員紀錄片重點寫了一筆,家裡住在種植罌粟的地方,十裡八鄉都以罌粟為產業,但依然非常窮)
大家都知道馬拉度納是一個為足球而瘋狂的人,瘋狂得可以燃燒自己的生命。在一次和俱樂部工作人員一起看博卡青年隊比賽時,58歲的馬拉度納在眾人面前叫囂著吶喊著,仿佛能把自己點著了一樣,而他身邊的年輕人對馬拉度納的這般痴狂皺了皺眉頭,或許年輕人十分尊敬和崇拜馬拉度納,但也無法理解馬拉度納眼中的世界,畢竟現在的足球對於年輕人來說是一份愛好是一份工作,不是生命的全部。
(在工作室看比賽馬拉度納盡顯瘋狂,而後面那個小哥的表情耐人尋味)
這麼看重足球看重勝利的馬拉度納要是遇到自己球隊在勝負艱難的時刻會怎麼樣呢?
(在鏡頭面前罵人馬拉度納也不在意,在更衣室發脾氣也是常態)
沒錯,在一次關鍵比賽中由於在更衣室情緒激烈,罵人的髒話連篇,摔桌子打板凳的馬拉度納直接把拍攝團隊請出了更衣室,我從電視這頭都被馬拉度納隔著門的叫罵嚇得一愣一愣。
光在更衣室叫罵是遠遠不夠的。
與對方球迷叫罵,與裁判叫罵,與對方主教練叫罵,用憤怒表達著自己的足球激情,這使得馬拉度納怎麼看也不像一個球隊的主教練,更像是個SVIP級的球迷。
(無所不罵的馬拉度納)
更離譜的是作為主教練,馬拉度納可以因為自己的戀情分手而沒有參加球隊季前賽合練,可以在訓練中「教唆」球員罷賽,甚至可以不記得自己球隊比賽到底是什麼時候。
(主教練馬拉度納並不確定自己球隊比賽日期是啥時候)
這要是放在任何一個人,任何一個職業足球教練身上我們可能都會覺得不正常,但當這一切發生在馬拉度納身上的時候,我們卻覺得這太稀鬆平常了,這才是那個亦正亦邪對整個世界都不管不顧的馬拉度納。
(誰敢在訓練中跟球員說「我們就罷賽」,這真只有馬拉度納幹得出來)
可是誰也不得不承認有時候足球就是這麼不講道理,生活就是這麼充滿戲劇,馬拉度納率領的這支小球隊在杯賽上一路殺進決賽,在升級賽上也從0分一點點升到了前幾位,升入墨西哥甲級聯賽竟然有了那麼一絲希望。
(馬拉度納對球隊技戰術貢獻基本上聊勝於無,唯一一次看他布置戰術的鏡頭也不過是在戰術板上畫了幾個數字)
誰也不知道馬拉度納到底有什麼魔力能在有限的時間裡把這支球隊帶成這樣,或許只是因為馬拉度納這四個字無形之中就給這支球隊不少精神加成,的確在馬拉度納到來之後,這支球隊肉眼可見的充滿著幹勁,團結和熱愛成了這支球隊的主旋律,而馬拉度納是當仁不讓的靈魂。
(馬拉度納的58歲生日是在這支球隊裡過的)
(馬拉度納絕對是這支球隊的核心,毋庸置疑)
足球之外馬拉度納也還繼續帶著他那殘破的身體生活著,與其說是生活,現在看起來更像是「續命」。醫院治療、俱樂部隊醫理療已經成了馬拉度納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但是一旦離開吸氧機、離開醫生、離開所需的藥品,馬拉度納又愛不釋手地拿著他的雪茄似乎像人們炫耀著他「人生苦短,及時行樂」的終極信條。
(我不知道馬拉度納到底離毒品有多遠,但片子裡馬拉度納離雪茄是很近的)
在這部片子裡馬拉度納是有主動談到過他的過去的,尤其是在這個毒梟籠罩的城市,難免會談到一些關於他過往與毒品的話題。我印象很深的是馬拉度納坐在那感慨自己當時如果沒有觸碰毒品將會是多麼偉大的球員,以及在談到為什麼停止吸毒的時候,他談到了他的女兒,這時候看似「百鍊成鋼」的馬拉度納也留下了淚水,讓人十分動容。
不過一分鐘後馬拉度納又誇誇其談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情聖,把前一分鐘我為他動容的淚水又化作了狼狽的笑容,大概是馬拉度納更希望留給這個世界的記憶是那些放肆的大笑吧。
(每個父親談到女兒的時候總是充滿感情,馬拉度納也是,儘管他可能也很難稱得上是稱職的父親)
片中沒有太多回憶馬拉度納輝煌的過往,但是從不同人的不同回憶與講述中,我們還是能看到曾經在綠茵場上無所不能的馬拉度納。
只是曾經的馬拉度納再出現在綠茵場上的時候,已經被肥胖和病痛包圍,哪怕是最簡單的跑動接球射門馬拉度納還能摔個人仰馬翻,也說不上什麼英雄遲暮、老兵凋零,只不過是歲月在馬拉度納刻下了更重的印記。
最終這支多拉多斯俱樂部在歷經一點多的奮戰中並沒有如願以償升級,兩次倒在決賽中的主教練馬拉度納和這座球場、這支俱樂部、這座城市短暫的緣分也就此告一段落,可誰也沒想到這一別竟是永訣。
(馬拉度納一瘸一拐離開了球場,也是此生最後一次現身這座墨西哥北部球場)
哪怕在生命的最後兩年裡,馬拉度納所展現出來的生活還是那麼讓常人不可理喻,可這一點都不妨礙馬拉度納依然是這個世界上那個自帶聖光的人。
(影片中不斷地用鏡頭表述馬拉度納與上帝信仰的聯繫)
在年初美國那場凌晨噩耗中我們送走了科比,馬拉度納當時還發了社交媒體紀念科比,並稱科比和自己同樣偉大。如今輪到我們在2020這操蛋的年尾裡送走馬拉度納,或許對於此馬拉度納是有準備的,也許正是因為他太清楚自己生命的短暫,他才能夠那麼坦然地醉生夢死遊戲人間。
馬拉度納到底是怎樣一個人,怎樣來評價馬拉度納這一生,這或許不是我一個普通球迷能隨便下定義的話題討論,但我知道足壇巨星千千萬,馬拉度納獨此一人,這對於把自己的生命都獻給足球來說的馬拉度納或許是最好的褒獎。馬拉度納曾說,「如果要我面對自己的墓碑,我會說感謝足球。」而或許今天我們應該感謝馬拉度納,謝謝你讓綠茵歷史有了不一樣的光彩,我們會永遠的記得那抹藍色,不管是阿根廷之藍,博卡之藍還是那不勒斯之藍。
2020.1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