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7月日本發動全面侵華戰爭後,數月時間內包括首都南京在內的大片中國國土淪喪,日軍鐵蹄所至,屍橫遍野,宛若地獄。日軍大本營想當然的認為喪師棄土的國民政府定會屈服乞降,然而中國絲毫沒有讓步的跡象,繼續以武漢為中心組織抵抗。無可奈何之下,日軍又組織了聲勢浩大的武漢會戰,經數月鏖戰於1938年10月攻陷武漢,卻損兵折將,失去了繼續進攻的銳氣,而國民政府已遷都重慶,堅持抗戰。面對川鄂交界處的崇山峻岭,日軍已是強弩之末,再也沒有能力前進一步了。
■重慶地處四川盆地東部邊緣,由北至南被大巴山、巫山、武陵山、大婁山環繞,這些崇山峻岭成為日軍不可逾越的屏障。
為了打擊重慶國民政府的抵抗意志,逼迫其停戰求和,儘快結束中國戰事,日軍大本營於12月2日對華中方面軍下達了"大陸命第241號",內容為"由空中入侵對敵軍戰略中樞加以攻擊,同時進行空中殲滅戰"。這項命令直白的說,就是對重慶展開戰略轟炸,同時殲滅中國的空軍力量。由此,長達六年半的重慶大轟炸開始了。
■遭到日軍轟炸的重慶市區。日軍無視人道和國際公法,實施無差別轟炸,不僅導致大量民房被毀,連西方駐渝使領館也多遭破壞。
日軍對重慶的遠程轟炸最初由陸軍航空隊執行,但在行動過程中遭遇重重困難,川東地區山巒起伏,江河縱橫,地形十分複雜,而且盆地內氣候多變,多雲多霧。因為陸軍飛機主要依靠地形導航,在陌生地形和惡劣天氣條件下難以做到準確定位,轟炸精度也不佳,只有改為以海軍航空兵為主力。海軍飛機在海上飛行時沒有地形地物可以參照,因此運用船舶的定位方法,使用六分儀測量太陽定位,不受地形限制。於是,本文的主角井上成美就粉墨登場了。
■日本陸軍航空隊的九七重爆對中國城鎮實施轟炸。陸軍轟炸機的導航和轟炸精度受到地形和天氣條件的限制。
■日本海軍航空隊執行重慶轟炸任務的主力機型是九六陸攻,其作戰半徑超過1500公裡。
井上成美,1889年出生於日本宮城縣仙臺市,江田島海軍兵學校第37期畢業(山本五十六為第32期,是井上的學長)。井上在校期間成績優異,畢業後在多艘主力戰艦上服役,後因一口流利的外語,擔任駐外武官多年。1939年10月,已官至海軍中將的井上成美受命擔任"支那方面艦隊"參謀長,參與制訂了以陸海軍航空兵聯合轟炸重慶為目的的101號作戰,並於次年親自指揮此次遠程空襲行動。當時集結於漢口的海航部隊是第二聯合航空隊,司令就是日後發起"神風特攻隊"的大西瀧治郎少將,後來又得到第一聯合航空隊的增援,後者的指揮官是殞命中途島的山口多聞少將。井上對101號作戰寄以厚望,他在1940年6月4日親赴漢口向部下發表講話:"此一役像當年對馬海戰一樣決定日本的命運,諸君一定要堅持到底!"
■井上成美戎裝照,他於1945年5月成為日本海軍最後一位大將。
101號作戰中選定的攻擊目標為重慶的政府機構、軍事基地等軍政目標,但是實際上日軍的炸彈絕大部分都落在無辜的平民百姓頭上。此次作戰的主要攻勢集中在1940年7月28日至8月31日之間,其中8月19日的轟炸尤為慘烈,日本海軍投入超過140架轟炸機,僅這一天重慶就有2000多戶民居被毀。101號作戰僅僅是持續六年的重慶大轟炸中的一部分而已,據不完全統計,在抗戰期間日軍空襲重慶218次,出動飛機9500餘架次,投彈2萬餘枚,炸毀房屋超過3萬棟,炸死炸傷中國軍民2.5萬人以上,毫無疑問,井上成美與所有參與侵華戰爭的日本軍人一樣,雙手沾滿了中國人民的鮮血!
■日軍對重慶的轟炸多數以平民為目標,製造了多起駭人聽聞的慘案,圖為在轟炸中喪生的重慶市民。
然而,井上這位犯下戰爭罪行的海軍高官,卻在戰後的東京審判中被無罪開釋,理由竟然是他是一位反戰人士!井上成美的所謂"反戰",不過是反對日本與德國、義大利結成軍事同盟,反對與英美等西方國家開戰。作為有多年駐外經歷的軍人,井上相比軍中狂熱的同僚具有更開闊的視野,也能更客觀地看待日本與西方國家的實力差距,他心裡很清楚日本與英美對抗將是一條不歸路,因此極力避免與西方發生戰爭,並與山本五十六、米內光政結成了"反戰鐵三角",同一味暴走的陸軍強硬派進行對抗,由此博得了"反戰"的"美名"。實際上井上、山本之流只不過是反對與美國的戰爭,而對於侵略中國、屠殺中國人民的戰爭,他們不僅不反對,而且還積極參與!如果以反對對美開戰為理由,那麼親自策劃奇襲珍珠港的山本五十六若能活到戰後,是不是也應該無罪釋放呢?
■戰後為日本兒童教授英語的井上成美,他自稱以這種方式贖罪。
■戰後在閒暇之餘彈奏吉他的井上成美。
戰後,井上以教授兒童英語為生。有記者問他為何這樣做,他回答:"我只是個苟活的軍人,過去軍部的一意孤行曾帶給百姓無比的痛苦,對此我很慚愧……而今英語已是我們下一代立足世界不可或缺的工具,我這麼做,其實是在贖罪!贖罪啊!"他是不是真的有心贖罪,我們不得而知,但是他口口聲聲提到的"百姓"一定不會包括飽受戰爭苦難的中國百姓。
■重慶大轟炸的受害者及家屬於2006年3月向東京地方法院提起訴訟要求日本政府謝罪賠償。2017年12月14日,重慶大轟炸民間索賠案終審結果宣判,法庭宣布188名原告敗訴並駁回其訴狀,訴訟費用將由原告方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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