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邊界——我看《笑傲江湖》

70後人喜愛金庸小說，有井水處就有人讀。初次見到《射鵰英雄傳》是小學四年級時，記得字印得很小，同學又不肯借，讀時物我皆忘，回去時茫然若失。後來電影院放《射鵰》錄像片，每天一集，打打殺殺，港臺片的大膽和求新求變令人難以釋卷。90年二姐借來小說《天龍八部》，晝伏夜出，不知早晚。
外出讀書時接觸更多的是古龍的武俠小說。古龍小說意旨談情。他筆下的英雄大多承擔了內心的折磨，感情的背棄。古龍的個人看法濃縮進了小說。後來看到了溫瑞安的四大名捕，臥龍生的俠劍風流，以及梁羽生的名士古道。金庸的小說全然不同。金庸寫的是人性，「千百年來，人性的變化可謂寥寥無幾」。古人一樣面對名利的考驗，道之存乎心。金庸的小說擺脫了才子佳人的臼窠，弘揚善的力量，追求家國意識，反對政治獨裁。無怪乎有人說金庸的小說一出，武俠小說就到了頂峰，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令狐衝大概是金庸最為推崇的英雄。金庸筆下的郭靖是俠之大者，為家國奉獻，人物的敦厚沉穩無出其右，但射鵰畢竟是早期作品，人物形象略顯單薄；射鵰更寫了典型環境下的典型形象，沒有宋、金、元之爭的大背景，談何英雄？《天龍八部》引入異域情調和佛理，爭的落空，無求則贏。《鹿鼎記》裡韋小寶既無武功，又無學問，一副市井之相，憑義氣和權變勝出。令狐衝的出身低微，自小父母雙亡，師父是偽君子，歷經磨難，才得歸隱。
金庸筆下的不戒和尚最怕八個字「負心薄倖，好色無厭」。不戒是真正痴情之人，屢遭誤解不改初衷。「不可不戒 」田伯光是在半感召半脅迫下悟道。令狐衝呢？令與小師妹嶽靈珊的苦情是幻夢，為了鍾情，再卑鄙的惡人也輕輕放過。嶽靈珊依戀的師弟林平之卻因父母被害深恨嶽父嶽不群，拋棄了嶽靈珊。饒是大魔頭的女兒任盈盈不離不棄，為了令的安危，甘願獻出生命，打動她的是琴簫合奏《笑傲江湖曲》。他們雙雙放棄了恆山派掌門和日月神教教主的位置，歸隱山林。
令狐衝自認不成器，辜負了師父的期望，他嚮往的是無拘束的境界。江湖裡真的存在一方淨土嗎？有人就有江湖，無人就沒有了生機。金庸追求的名士風範難道可以免去衣食住行這些俗務嗎？東方不敗建立的秩序諛詞如潮，沒有個人的尊嚴，為令狐衝所不屑；打敗東方不敗並做了令狐衝嶽父的任我行轄下的日月神教不是更加森嚴壁壘嗎？令狐衝與任我行的衝突因為任的去世得到緩解罷了，可是這樣的機制真能避免出現張我行、王我行嗎？金庸先生在這部書裡反諷文革，推崇魏晉避世歸隱之風，其實是放大了道家的消極因子。
自由是繁花著錦。追求個人自由是文藝表達的權利，但離生活挺遠的。胸懷理想，腳踏實地挺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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